寒水跪在地上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个老贼肯定早就算好了公主会发难,所以提前想好了退路,太狡猾了。
见皇帝一时无言,二皇子眼神露出一抹喜色,果然姜还是老得辣,他没看错方尚书,竟然还有这等后招。
众大臣心里也如是想。
大公主面色凄然,然后示意寒水扶她起来,再一次跪了下去:“儿臣自毁了容貌后便待在公主府中,鲜少出门,却还是遭歹人截杀断了一条腿,如今招了个驸马,却被人侮辱致斯。
儿臣这么多年来一心做个闲散公主,从未与人树敌,若只是辱没儿臣一人,儿臣绝不劳父皇忧心,可如今他们辱的是儿臣的驸马,是皇家的颜面,方尚书既然已经严惩方海,那么请父皇治方尚书教子无方、德行有亏之罪,否则儿臣便是跪死在这大殿上,也绝不受今日之辱。”
方尚书抬头看向大公主,这是要鱼死网破,就为了个草包驸马。
皇帝听完动容不已,大公主是在他继位当年降生,又蒙前国师齐小宋赐名:周十乐,意为十方安乐。
早年间的大公主智计过人,帮他处理政事也从未出过纰漏,直到前几年被人一刀划破了脸,之后便意志消沉,躲在公主府里足不出户。
如今又被歹人暗算伤了腿,本来的天之骄子,他最宠爱的女儿受此大辱,身为一国之君,身为人父,他如何能让皇儿忍下这口气。
皇帝看向二皇子,又看向方尚书,最后看向大公主沉声道:“皇儿以为该如何处置。”
大公主面无表情道:“儿臣以为应贬方尚书为员外郎,方能警示那些不敬公主府,不把皇家颜面放在眼里的人。”
“父皇,万万不可啊。”
二皇子一听,当即不赞成,如今百钺之允许正五品京官及以上品级的官员上朝,方尚书若是从正三品礼部尚书贬为从六品员外郎,相当于直接失去了上朝议政的资格。
如今六部中只有礼部部和工部归顺,另外四部要么是忠实的保皇党,只听当今圣上的旨意,要么就是在观望,他不能失去这一员大将。
皇帝沉默片刻,如此惩处委实严重了些,他看向长跪不起、面色镇静的大公主,又看了眼一脸惊慌的二皇子,心底不是滋味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公主所言有理,拟旨,退朝。”
这是准了?户部要大换血了?
待百官散去,大公主才在寒水的搀扶下坐好。
一直站在大殿上没有离去的二皇子这才走了过来:“皇姐忍得很辛苦吧,只可惜现在才露出爪牙已经晚了,你以为百官和天下百姓会奉一个身体残缺之人为主吗?”
大公主看着一脸愤恨的二皇子默然不语,她不曾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也从未想要去争什么,可不争不抢不代表就会忍受别人的肆意践踏。
二皇子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便又质问道:“皇姐以为自己赢了吗?你这是仗着父皇宠爱,滥用他的信任,一次还行,两次、三次,你以为父皇能纵容你胡闹到几时?”
大公主轻笑:“胡闹?是有如何,事已至此,皇弟便等着第二次、第三次吧,寒水,我们走。”
她不是傻子,还会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惹父皇厌弃,这种招数,一次就够了不是吗?
“二皇子让让,您挡到我们公主的路了。”寒水推着轮椅转身,一脸的不耐烦,然后她扬头轻撞了一下二皇子,轻哼一声才走了。
“你。”二皇子甩袖,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没有再在大殿上说什么。
朝堂上发生的事,随着方尚书被贬的事传扬开来。
以后大家行事都要掂量一下了,圣上还在位,又宠着大公主,而大公主今日的表现则是很护短,或者说是护着驸马,等于这个驸马也不好惹。
朝臣们回去告诫一番家中子弟,遇到国师府那位要谨言慎行,同时也都明白了什么,朝堂上的格局要变了,而公主府接下来的动作无疑又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回到公主府,大公主便吩咐下去:“广招天下名医,本宫要看病。”
寒水不明白:“公主,这样大张旗鼓地行事,会不会引得圣上猜忌。”
大公主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揭开面纱,摸了摸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旧伤疤:“本宫就是要让父皇猜忌,也让那些人都知道,这皇位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人可选,而我公主府更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忍让的,从前不争是为了避免祸起萧墙,可如今池鱼无辜,却要被殃及,她如何能忍。
原以为可以明哲保身,可现在看来,早晚会成为她的好皇弟刀下的亡魂,君将不仁,她便也能不义。
寒水眼睛一亮,笑道:“奴婢这就去安排,一定把能治好公主的名医找到。”
此时,京郊小院里,褚蝉衣急匆匆地找到齐予:“听说了没,方海他爹被贬为从六品员外郎了,大公主太厉害了,我真是…真是好后悔没有在比试上好好表现。”
呜呜呜,她什么时候能蹲一个这么护短又这么强的公主。
齐予看着一脸羡慕的褚蝉衣,脸色有些复杂,如果不是知道了自己和大公主的结局,她或许也会开心一下,所以这是反派开始走剧情了吗?
可是书上说大公主并没有赢过二皇子,她收拾了一下心情道:“你要真想表现,现在也是有机会的,我和公主还没有大婚。”
像褚蝉衣或许只以为大公主是维护她,可齐予却明白自己与方海的争执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大公主扳倒方尚书的契机,毕竟谁都知道方尚书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
“齐予你怎么这样,你就不感动吗?这话千万别被大公主听到了,不然她肯定会难过的,我也会小命不保的。”
褚蝉衣恨不得敲一敲齐予的脑门,这么好的公主,不想着好好对待,还让她努力,有这样伤人的吗?可怜的大公主,偏偏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齐予不吭声,感动,她一点也不敢动,现在外面全是公主府的人,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大婚之日了,否则以后真的难以脱身了。
“我好感动,我会努力回报大公主的,不过让你帮我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褚蝉衣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得了,这姐妹还是执迷不悟,她无语地叹了口气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公主府从楼上楼请了一批厨房的帮工,衣服我也找人去做一模一样的了,到时候我给你带进去。”
她说完打量着齐予,心里莫名觉得自己这姐妹有些不知好歹了。
齐予心里长出一口气,只要自己在大婚之日从公主府失踪,就可以避免和大公主这个二号反派绑在一起,也就避免了自己成为头号反派的剧情,到时候变个妆,独自去逍遥快活,这才不枉她重活一回。
至于百钺最后会不会亡国,她着褚蝉衣,悠悠道:“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重大的使命要赋予你,你愿不愿意在我大婚后帮我给你的丞相伯伯递封书信?”
如果把二皇子登基后的昏聩提前告诉那个一代名相褚源,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百钺亡国的下场了?毕竟书上说了,当今的圣上是前任女皇抱养的皇叔之子。
所以百钺皇位的禅让早有先例,大公主这个反派注定没有好下场,二皇子也不是明智之选,他们完全可以再从旁支皇嗣中再选一个明君出来啊。
褚蝉衣扶额,她只想装傻帮一帮这执迷不悟的姐妹,怎么感觉自己还要被拉下水呢?
如果只是自己还好,毕竟她爹娘醉心山水,无牵无挂的,可是褚源伯伯于她恩同父母,绝对不能牵扯其中。
褚蝉衣跳开两步,神情难得严肃:“快拉倒吧,我告诉你啊,褚源伯伯在我心里跟我爹娘一个地位,不管咱们折腾什么,都不能牵连他老人家。”
齐予看着神情认真的褚蝉衣,心里犹豫起来,万一这事情真的有危险怎么办,可是自己一走了之的话,难道要眼看着百钺亡国,百姓流离失所吗?
她沉思片刻道:“你觉得大公主有没有明君之相,如果她赢了二皇子,我是说如果,如果大公主坐上那个位子,会不会是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褚蝉衣又跳开两步:“你不是吧,不想做驸马,想做皇夫?可是大公主她容貌毁了,腿还断了,我不是说她不好,只是那些老顽固们怕是不会答应奉她为主。”
“你刚才不是说公主府广招天下名医,要给大公主治病吗?”齐予不以为意,大公主本就没有毁容,腿也没毛病,这个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你也知道要治啊,能不能治得好还另说,如今朝堂上除了中立派就是拥护二皇子的,你这个想法很好,可惜实施起来很难。”可以说是难比登天了,褚蝉衣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还是不要再打击自己的姐妹了。
虽然齐予的白日梦做得很好,但至少表明她不一心想着逃婚了,梦想还是要有的,至少能让她别一心想着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