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徐同道如常来到知味轩上班,今天是大年初一,是大部分行业从业者休息的日子,但这个大部分行业,显然不包括餐饮这样的服务业。
越是逢年过节,他们这些做餐饮的,反而越忙。
这是行业性质决定的,没办法。
一路走进店里,经过女更衣室门口,准备去男更衣室的时候,徐同道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因为他忽然看见一身大红旗袍的卜英惠正站在女更衣室门内,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想喊他。
徐同道的目光一落,落在她小腹前的双手,她双手里捏着一只扎着红色彩带的小礼物盒子。
于是,徐同道笑了。
刚才他脚步还是匆匆,想尽快去更衣室换衣服,此时却是一点都不急了。
“在等我呢?”他问。
卜英惠有点不敢与他对视,明亮的大眼睛一触他的目光,马上就低了下去,捏着礼物盒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微微捏紧,霞飞双颊。
她有点紧张。
徐同道把她这些反应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也许是恶趣味,也是是变态,反正他就喜欢美女因为他而脸红。
有一种变态般的成就感。
“嗯,嗯。”
卜英惠低着头,低声应了一声。
这一刻,徐同道脑中闪过当年学过的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此刻娇羞的神态,击中了他的心扉。
他想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但理智告诉他,他会吓着她的。
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这一刻,他笑得像一个君子,右手伸到她面前,“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对,是!”
卜英惠连忙将手里的小礼盒塞在他手里,并低声快速说着:“不值什么钱,肯定没你送我的靴子贵,你别嫌弃,等我以后有钱了,我、我会补一个更贵的给你!”
说着,她拔腿就想从徐同道身旁蹿走,似乎已经羞不自胜,急于逃离这儿。
以徐同道小时候在家里捉鸡逮鱼的手速,他完全有把握能捉住她,不让她逃离。
但他没有动,笑吟吟任由她从他身旁蹿走,像一只惊慌逃窜的兔子。
等她逃走了,他才无声回头,看着她匆匆的背影,笑弯了眼角。
她送我的是什么呢?
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手里的小礼盒上,随手扯开绑礼盒的彩带,打开硬纸盒。
是一只黑色的钱夹,皮质的。
比他自己现在用的那只要大一些,款式比较简单,他含笑看了数秒,才收了它,大步走进男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他把身上那只用旧的皮夹换了,换上卜英惠送他的那只。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他昨天送她一双皮靴,她今天送他一只皮夹。
虽然这两样东西,在价格上肯定不对等。
但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们互赠了礼物,看她刚刚害羞的样子,显然是下了决定,鼓了勇气,才送的。
他很高兴。
转眼,时间来到正月十五。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
在水鸟市这边,元宵节一般被称作是“小年”。
98年,还不像十几年后,如果是十几年后,根本无需等到元宵节,很多上班族就出去上班了,打工的,也出去干活了。
98年,水鸟市这边普遍的习俗还是那句老话:正月半没过完,什么事都不干。
这年代,对很多人来说,只有过完正月十五的小年,这个新年才算是真的过完了。
而今天,就是正月半的小年了。
这天上午,徐同道来到知味轩上班期间,听见厨房里不少厨师都在议论谁谁哪天休年假。
虽然今天中午和晚上,都还有几单早就订好的婚宴酒席,但厨房里的厨师们已经普遍在精神上放松下来。
这个春节,连续半个月,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每个人都早就累了。
徐同道听见他们议论,厨师长已经安排了几个人从明天开始休年假。
这些人年假的长短不一。
掌勺师傅能休半个月,配菜师傅能休一个星期。
打荷的学徒工最可怜,根本没有完整的年假,要等厨师长觉得哪天生意不忙,再临时安排他们休息一天,或者半天的。
厨师长罗宗平没有给徐同道安排假期。
徐同道自己心里估计自己的年假,恐怕需要他自己与总经理张发生去商量。
他本来就是张发生亲自招来的,平时罗宗平也不吩咐他做这、做那。
他当然也想休息几天。
春节这半个月,他比知味轩厨房里这些厨师更累。
白天,他要来知味轩忙活,下午回去,他自己店里的生意,也每天都需要他亲自打理。
话说,这半个月时间,知味轩这边点全羊宴的人,比年前多了两三倍。
不仅知味轩这边,他自己店里也是差不多景象。
最近半个月,他店里每天晚上的生意都很不错,比除夕夜好得多。
加上饿狼传说那边的外卖订单,最近半个月,他那小店,一晚上卖一千多,是常态,特别是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七,那一周时间,因为他店里的所有菜品价格都翻倍,所以,那几天,他店里每晚的营业额都在两千以上,最好的是大年初四的晚上,那一晚就卖了三千六百多。
简直跟抢钱似的。
但最近几天,他店里的生意是明显淡了不少。
徐同道估计等过了今天这个小年,从明晚开始,他店里的生意恐怕要惨淡至少一两周。
食客们不可能一直有那么强的消费能力和时间。
所以,今天上午他听着知味轩厨房里这些同事对年假的议论,他的心思也动了。
他觉得这个年也快过完了,自己也该回一趟老家,看看母亲,弟弟和妹妹。
不过,想到年假,他又记起自己年前和卜英惠的约定。
当初他们约定,等年后不忙的时候,他带她去他自己店里尝一尝他店里的烧烤。
就是不知道她的年假是安排在什么时候?
是最近几天吗?
这个念头,这一个上午,一直在他脑中萦绕。
然后,午后下班、换好衣服,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更衣室门口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