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我查了埃莱娜的预约登记簿。正想抄下费德伦科太太的名字和电话,然后决定干脆自己打电话给她更省事。我告诉她我是帮斯卡德太太打给她,明天没办法看那些圣像画,因为店要暂时停止营业,择期重新开张。
她印给我的那张纸上也是这样写的,我贴在橱窗内。我在店里的应答机录下了新的留言:感谢您致电埃莱娜·斯卡德艺术与古董店。本店暂时停止营业,择期重新开张。
我拉上大门关好回上城。到了我住的五十七街,我打电话给TJ说我想跟他谈谈。他说要下楼来碰面,我说不必,我上楼就行了。我过了街,走进那个旧旅社的大厅。维尼还在那里工作,据我所知,他当这里的门房已经有三十年了,他只是朝我点点头,根本懒得费事打电话通知TJ。我知道,他可能以为我还住在这里。天知道,我之前在上面那个小房间可真住了不少年。
“你不必跑来的。”TJ告诉我。电脑屏幕上是个单人牌戏,他发现我在看,就关掉了。“华尔街四点就收盘,”他说,“但是我三点之前就把手上的东西全部结清。今天很刺激。”
“哦?”
“我今天早上几点起床?管他几点,反正有一支我之前在观察的股票有了动静,你知道,跌破了某个价格,我就卖了一点。后来股价就回升了。”
“照理说不是跌了之后就会回升吗?”
“是啊,嗯,可是通常不一定。所以这支股票就一直涨,所以我就赶紧发出了一个停损单,如果跌到某个地步我就卖出,但股票每上涨一些,停损点也会随之往上加一些,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吧?”
“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结果那支股票就这样涨了有——不知道,两小时吧?然后往下掉了一点,达到我的停损点后,我就没事了,自动脱身。他们已经有我的停损单,会帮我卖掉。然后接下来,那支股票当然就转头回跌,我就想:那我该怎么办?然后我又想:该再去卖一些吗?”
“你讲话像加州来的傻妞儿似的。”
“是吗?”他皱起眉头,“不是故意的。我真正做的,就是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是好事,因为那支股票一路回跌,收盘时比我一开始买的时候整整跌了两倍。”
“所以你做得还可以。”
“我做得很好。有资格名列‘知足的持股人’名单。”
“那支股票是哪一家公司的?”
“不知道。股票代码是NFI,我从来不知道那公司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那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做什么的有差别吗?”
“如果你持股不超过两小时,那就没有区别。不过我们可以查査看。”他抓起一份报纸,浏览着股市行情表。“那家公司叫天星。配的股利不错,一定是不动产投资信托或不动产业主有限合伙公司。要长期持股才会配给你股利,我分不到啦。这是谁啊?不是露易丝的男朋友吧?”
“你不觉得很像他吗?”
“不像我看过的那个人。”
“这是另外一个人,”我说,“就是他杀了莫妮卡。”
我跟他说完最新进展后,两个人就过街去对面。我觉得我们好像应该有至少一个人陪着埃莱娜。我不能确定埃莱娜是那个凶手的主要目标,他可能杀了莫妮卡就立刻上了去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不过在警方查出他的身份并逮捕他之前,我不会冒任何风险。在我看来,这家伙是最邪恶的组合,活像书报上写的那种杀人狂,而且思绪缜密敏锐。你不必妄想他会做出什么蠢事,也不必期待他的行为合乎逻辑。他就像得了狂犬病的狐狸,你只能期望他乱跑冲到车子前被撞死。
七点左右,我到街角的中国餐馆买晚饭。平常我们都打电话请他们送外卖,但在我们的新制度之下,现在没有送餐这回事儿了。除了我们三个人,任何人都别想上楼去,如果这表示我们得上下多跑几趟,我想反正也不会死。
我点的菜分量多得我们都吃不完,我猜想这也是围城心态下的结果。“看来我是没什么机会离开这屋子了。”埃莱娜挥动她的筷子说,我告诉她,她完全不能离开这屋子。她花了点时间适应这个想法,然后又夹了一块椰汁牛肉。
我问TJ有没有枪。他没有,我也没有。几年前米克·巴卢和我曾跟一群占据了他纽约州沙利文郡农场的帮派分子有过一场血战。我们带了枪过去,把十年加起来该射的子弹在几分钟内全射光。那一夜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枪。
“如果你有枪,”我说,“知道该怎么用吗?”
“学习应该不会太困难,”他说,“我见过一些最蠢的笨蛋也用得很好。”
“你呢?”我问埃莱娜,“你愿意开枪吗?”
“我愿意开枪吗?”
“如果他上来,”我说,“只有你一个人在,或他撂倒了陪你的人。你有办法朝他开枪吗?”
“那就像傻瓜相机,对吧?对准了之后按快门?我会瞄准后开枪的。”
“比如说,他就站在这里。手上没有武器,嘴里叽里咕噜解释着,说事情不是他干的,有个人偷走了他的拆信刀,然后——”
“换句话说,他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会装出一副绅士模样。我还会愿意朝他开枪吗?我真不懂你怎么会以为我是什么害羞的小花。我们现在说的这个王八蛋杀了我的朋友。我愿意开枪吗?如果他现在躺在这个沙发上睡觉,而我手上有枪,我会把他的脑袋给轰得稀烂。你要去弄几把枪来吗?”
“我会去想办法。”
“弄三把来,”她说,“我们一人一把。再也不当老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