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方北反问。
“我觉得……”肖子君想了想,“干干净净一点事没有。”
方北笑起来。
肖子君不愧是她多年好友。
不该问的不问,距离和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肖子君重新戴好墨镜。
“秦方遇就是看不得有男人围着你转,不对,连只公蚊子围着都不行。不过他最近倒是消停多了,基本你在群里一说话他就闭麦,有你在的局他绝对不出现。他这是想开了还是赌气呢?”
“都堵了一年了,”方北无所谓道,“且堵着吧。”
肖子君被她说笑了,“冷酷无情还得是你。”
方北笑了笑没说话。
肖子君在墨镜后偷偷打量方北。
算起来方北和她二哥认识的时间比自己早。
那时肖子臣和方南好的同穿一条裤子。
方南极宠方北,去哪儿都带着她,三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但自从四年前肖子臣出国留学,方北就没在人前主动提过他,偶然别人提起肖子臣,她也从不搭腔,撇得干干净净。
这次肖子臣回国,连她都感觉出来了,方北分明是在刻意躲着她二哥……
两个过去关系亲近的人突然疏远甚至是冷淡,这其中不可能无事发生。
肖子君了解方北,她既然避而不谈,要么是微不足道她懒得解释,要么是太过重要,就算过了四年都没能过去。
无论是哪种可能,肖子君自知问了也是白问,反而惹得方北心烦意乱。
秦方遇就是现成的例子——
打入冷宫,永不翻身。
于是肖子君干脆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肖子君想起件事。
“对了,你大伯那小三怎么样了?”
方北一秒变脸,“别提了。”
“嗯?”肖子君挑眉看向方北,“你不会没搞过人家吧?”
但她很快又否认。
“不应该啊,你发起脾气来,你们家老爷子都得震三震,你要是有意为难,她怎么可能还平安无事地住在方家?”
方北似是厌烦地皱了下眉,“不是她……”
“不是她?”肖子君琢磨了会儿,不确定地问,“难道是小三儿子?”
方北没吭声,脸色愈发难看。
“有点意思,”肖子君点了点头,“儿子的段位比妈高。”
方北不置可否,一想起某人那张冷漠面瘫脸,心里就堵得厉害。
肖子君察言观色道:“你不会人没赶跑,自己反被气个半死吧?”
方北冷笑,“他也配气我?”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儿?”肖子君好心提醒。
“什么样?”
肖子君忍不住笑起来。
“上一回见你这样还是去彭昊家的马场骑马,你非要挑最野的那匹,怎么劝都不听,结果差点被那马撂地上。那天你就和现在一样,明明控制不住它怕得要死,还死犟着说没事……”
方北冷冷地睨肖子君一眼,后者赶紧举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说说吧?”肖子君收了玩闹,正色道,“你到底是怎么在小三儿子那里滑铁卢的?”
换做平时,那些事方北懒得多说一个字。
但沈纵大抵是她目前为止遭遇过的最大的“滑铁卢”。
那人有多难对付呢?
无论她多恶劣,哪怕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然而这人除了用冷冰冰的眼神看自己,就是一句——
你还想怎么样?
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就像她用尽全力挥过去一击重拳,他不过拂一下衣袖就轻轻化解了。
最后她站在原地盯着拳头发愣,人家早拍拍屁股走了。
是对她赤裸裸的嘲讽鄙夷!
“方小北,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手段?”肖子君听完方北的叙述,忍不住摇头,“什么泼牛奶,半夜去恒裕楼……你这都什么幼稚过家家的把戏?但凡有小学毕业证书的人都干不出这些事来。”
“那你说什么才不幼稚?”方北反问。
“什么都不幼稚,”肖子君无情道,“除了你对人家干的那些事。”
方北不说话了。
她欺负人时没想那么多,心里怎么爽怎么来,现在回过头想想,确实挺傻的。
估计那人心里也这么想……
“行了,不逗你了,”肖子君用安抚小学森的口吻道,“姐姐教你怎么才算欺负人好不好?”
方北顾不上肖子君的调侃,虚心求教:“说说?”
“很简单,”肖子君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顿道,“杀、人、诛、心。”
“怎么诛?”
“破灭他的梦想,践踏他的信仰,摧毁他的喜欢。”
方北沉默一瞬。
“我要怎么做?”
肖子君干脆道:“你做不了。”
方北皱眉,一脸“你耍我?”的表情。
“你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他的信仰是什么?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肖子君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他,所以你诛不了他的心。”
“让我去了解他?”方北嗤之以鼻,“你不如劝我认输搬出去,把方家拱手让人算了。”
肖子君笑起来,“办大事嘛,总要有所牺牲不是?”
方北“哼”了声。
“这样吧,”肖子君提议,“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人,我不介意替你了解了解。”
方北偏头看了肖子君一眼,“说正事呢。”
“是正事啊,”肖子君自信道,“别的我不敢说,但在看男人这方面,我就没走眼过。”
有一说一,肖子君这话不假。
这人大概从有性别意识开始,就开始了对男人的研究。
还是身心双修。
肖子君这法子牺牲太大,以方北的性子实施的可能性为零,所以两人也就没再讨论下去。
开开停停终于从主干道上下来,车子拐进条只容一辆车过的小弄堂。
又开了十多分钟才到目的地。
停好车两人从车上下来。
她们去的是一家开在四合院里的买手店。
店主叫里欧,是个中意混血,有着一头咖色卷毛,讲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是肖子君曾经某段短暂的风花雪月。
两人刚走进四合院,里欧大老远就迎上来了。
他先是和肖子君热情地来了个贴面吻,转头想同样和方北打招呼时顿了一下,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惊艳。
方北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抬眸看了里欧一眼,里欧就不敢往她身上凑。
里欧不敢碰,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方北看。
“呦,哪家的漂亮妹妹?”
肖子君拿一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点在里欧额头上,将他连脑袋带人往后推,敛了神色道:“多看一眼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里欧干笑两声,把迂回着想要搭在方北后背上的爪子收了回来。
里欧把两人带进自己的工作室。
助理送上两杯手冲意式。
里欧人滑溜,但品味不错,在全球各国转悠,凭着独到的眼光收了不少好东西。
谢家老太君早年间跟着丈夫出洋,对西方老物件情有独钟。
肖子君看中了枚有着60年历史的蝴蝶胸针,东西不算贵重,但胜在讨巧。
老太君名字中带个“蝶”字。
里欧拿个复古放大镜,和肖子君细致地讲这东西的好。
两人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谈话,谈着谈着就变了味儿。
当里欧的手抚上肖子君的腿时,方北知趣地离开了工作室。
方北在院子里转了转。
院子的正中摆了张能供二十多人聚会的长条桌,桌上只摆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浪漫又纯情。
靠东墙用竹子搭了个三面通风的榻榻米休息区,屋顶上铺满了干茅草。
本该盛放在南方夏日里的使君子郁郁葱葱地从屋顶上倒挂下来。
榻榻米上摆了一方茶几,两个蒲团。
阳光被屋顶枝叶切割成细碎的斑点落下。
洋不洋,土不土的。
还算得上有些情调。
方北在榻榻米上坐下,里欧的助理送上一壶茶。
方北叫住对方,“有茶具吗?”
助理很快拿了一整套中式茶具出来。
纵是跟着方常青成了半个喝茶的行家,方北还是被这套玛瑙茶具惊艳了一下。
玛瑙透白晶莹,杯身上随机出现的蜜色被雕成芙蓉花瓣,浮雕刻法,芙蓉栩栩如生。
她已经忍不住想象金黄茶汤入杯后有多美。
工作室的窗正对着小院。
在里欧不知道第几次抬头看窗外时,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质十字架抵在他眉心。
十字架顺着眉心、高挺的鼻梁滑到里欧唇上,肖子君警告道:“释放罪恶必收灾祸。”
里欧收回在方北身上的目光,抓住肖子君的手腕拉到嘴角边温柔地亲着,眼神暧昧缠绵。
“神爱世人,会赦免于我。”
肖子君被他逗笑,勾住里欧脖子,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肖子君说的是意大利语。
听完,里欧马上笑着回了她一句。
和屋内的旖旎风情不同,小院里恬淡安静。
为了不影响视线,方北在脑后顺手扎了个半丸子头,几缕扎不进的发丝散开着,贴着鬓角和下颚,平添了份随意慵懒。
玉手执玉杯,温投洗泡,一步一骤,神情专注认真。
被使君子稀释过的日光,爱怜地在她身上镀上层柔软的浅金色。
沈纵推开门四合院的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夏日阳光正好,满桌的白玫瑰散发着热烈馥郁的香气。
少女安静地端坐于蒲团上,净白细瘦的手上执一玛瑙茶盏,侧脸垂眸,浅浅抿一口金黄色茶汤。
眉目如远山云雾,近水含烟,飘渺又镌刻。
作者有话要说:方北:子君,交出你最厉害的折磨人的手段!
和肖子君通话时长60分钟
沈纵:怎么流鼻血了?脸也这么红?不是在探讨怎么折磨我吗?
方北:是、是在探讨怎么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