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锋芒(二更)

“爷,刚才那根金针,比一般金针要重三倍以上,格格应该是准头不错,并非是腕力过人。格格这段时间虽然动作不少,可基本能够肯定,她并无内家功夫在身,身手上头,还是得让果新统领试探过以后才能得知。”回到墨安院内后,余海先给鹰主倒了杯茶,才轻声禀报,脸上带着佟殊兰从未见过的淡然,倒是有些奴肖主的意思。

“嗯,让你查的事情可有进展了?”鹰主神色也是一片淡然,声音不轻不重,如同他杯中的顶尖银毫般透露着一股子清冷。

“回爷的话,在佟恒仁夫妇一家背上宁古塔后不久,他府中曾伺候过的下人们就都被杀了个干净,连家人都不见影踪,查探起来实是有些困难。邻居和相识之人也只查到了他们隔壁有个大夫,姓杨,他家女儿与格格关系不错,却并未教导过格格医术。”余海躬着身子沉声道。

“她对穴位的了解可不像是清浅的样子。”鹰主放下茶盏,捏着薄薄一张宣纸挑眉道,那上面记载了这段时日历来,月柳在京城调查道的所有跟佟殊兰有关的事情。

“没骑过马却能赢了养马人和影卫,没学过医术却知如何治疗伤寒,日日在闺中却有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鹰主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她真的是佟殊兰吗?”

“爷,这个倒是可以让奇峰试探一下,据那杨大夫的女儿讲,佟家大姑娘左手虎口位置有一道纵向伤疤,是佟佳大姑娘几年前在杨家顽耍,不小心碰了闸药材的刀留下的。”余海也知道鹰主的疑惑,就连他心里都在寻思佟殊兰是否跟奇峰是一类人,打在宁古塔时便跟月柳叮嘱过这方面的探查。

“哼……她倒总是伤着手,让奇峰和果新隐晦些,别让她发现了。”鹰主哼笑了一声,眼神中说不出是兴味还是无奈。

“喳,只是……爷,格格乃是极为聪慧机敏之人,若是果新统领那边试探,怕是会让她发觉什么。”余海原来总是小看佟殊兰,眼下把她位置放得不能更高了以后,就担心打草惊蛇。

“她不是敌人,知道又如何?爷只是不想让小狐狸知道后又提高警惕,即便知道了,左不过真心换实意,早晚她会信任爷。”鹰主扫了余海一眼,便拿起未看完的账册看起来。

余海躬着身子替鹰主换了盏茶后,眼神中带着思索慢慢退下去安排事情,听爷这意思……那位格格真真儿被主子爷放在心上了?

他出了门儿便摇了摇头,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再是奇妙不过,那么多等着爷选择的国色天香他理都不理一个,对着个来历不明诸多神秘的小丫头倒是用心至极。

虽眼下不是男女之情,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这可真是……他一个去了根儿的太监实在是不懂这复杂又微妙的缘分。

就在余海去找果新的时候,朱德顺也难得站在南风居西厢房内跟佟殊兰单独说话。

“格格,奴才觉得,您这锋芒露的早了些,爷说不得……会起疑心。”朱德顺既然决定了效忠,面对佟殊兰这样心思不知多深的主子,他便是全心全意,即便知道了佟殊兰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从未问过一句,这还是他第一次就此事发表意见。

“或早或晚总会露出来的,有什么关系呢?”佟殊兰这会儿其实疲惫极了,可她却一点睡意都无,只将漂亮的大眼睛眯出了倦怠的弧度。

“眼下您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若是爷对您的手段不喜,或者刨根问底,怕是您处境也会危险起来。盛京宫里那些格格们,虽然眼下悄无声息,可若是逮着机会,她们并不如族老们的晚辈讲究。”朱德顺经历过老鹰主的死,自是知道爱新觉罗一族有多狠。

“他第一次见到我,便知道我不是普通孩童,后来我被救,月柳和鹰卫都瞧见了我的手段,他从来就没小看过我。”佟殊兰轻笑一声,脸上神色且琢且磨,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那晚我发疯后,他更确认我有诸多手段,这场赌是我自己要的,爷何尝不是让所有影卫陪着我演一场大戏,好知道我到底有多狡猾。”

“那格格接下来,是打算……锋芒毕露?”朱德顺有些不大明白佟殊兰的想法,他低垂着眸子思忖了会儿才轻抬下巴问道。

“为何不呢?我从来没说过我的来历简单,入叶赫那拉府也不是来做大家闺秀慢慢成长的,既然注定要让他知道我的深浅,我巴不得更快一些。”还带着稚嫩的童音说着这般沧桑的话,佟殊兰脸朝着夜色,朱德顺余光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觉得她眼下必是嘲讽的,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些什么。

“我曾经希望过自己泯然于众人,可等待我的还是步步杀机,没尝试过万众瞩目,试试也不错。”佟殊兰突然笑出声来,转过头拄着下巴歪着脑袋用可爱的样子看着朱德顺,“说实话,你的效忠我预料到了,可你如何忠心却在我意料之外,现在我能知道为啥你攒下那些人脉了。”

“世间值得人好奇的神秘之事很多,奴才只是个下人,无非就是沾了年纪的光,自然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朱德顺低着头更恭顺了些。

“挺好的,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宝生你教得也不错,若有一天我真的遇到灭顶之灾,我承诺,一定保你们父子无恙。”佟殊兰今天说了太多话,给完这个承诺,她就有些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说话了。

“奴才告退。”朱德顺看出了她的惫懒,只倒退着慢慢出了门儿,过了好一会儿芳巧才带着芳悦在门口安静伺候着。

“歇了吧。”佟殊兰坐起身伸了个懒样,冲着芳巧灿烂地笑道。

等芳巧和芳悦伺候着她躺在炕上,只留下炕桌上一盏微弱烛光后,才都安静退了出去。

夜凉如水,暗色深沉,佟殊兰没有撒谎,她最喜欢这样的黑色,黑色的霸道,在于它可以掩藏一切,好的坏的,危险的或者脆弱的。

可能不只是朱德顺,连鹰主估摸着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张扬,如此不管不顾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前,毕竟她看起来很谨慎,而她也真是个隐藏的好手。

没人理解她心底那些腐烂或者变态的癫狂,就没人知道信念对她来说有多重要,重要到怕死的她可以为之去死,也能够为之绞尽脑汁算计着去活。

“殊惠啊,你还好吗?等着我,一年,一年的时间我会让全天下的人一起陪我找你。”佟殊兰看着窗外无声在心里对着自己道。

许是月光,又许是烛火之光,应着她软软又黑黝黝的眸子,似是有水光飞快闪过,却隐没在了轻轻阖起的眼皮子底下。

与此同时,远在宁古塔之北,白雪虽然已经有了消融的痕迹,可还是冷得很,大伙儿都还穿着厚袄子,只外面比以前多了些人。

“我说你到底要干啥?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你非得来爬墙头,就不怕你师傅揍你?”孟斐然冻得嘚呵的,搓着手站在程先生家墙外头,冲踩在他肩膀上的小丫头没好气的低声嚷嚷。

“小声点,程先生耳朵多尖呀,被发现咱俩就惨了!”佟殊惠赶紧扶着墙蹲下来,就着姿势的方便往孟斐然脑袋上拍了一下。

“每次一挨打哭得最大声的永远是你,明明你师傅和程先生也没用多大劲儿,就这你还总是惹祸,你说你图啥呢?”孟斐然实在是不理解佟殊惠的脑回路,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狗憎人厌的点子呢?

“你不想让你师傅嫁……咳咳,娶我师傅啦?”佟殊惠赶紧先跳下来,拉着孟斐然凑到角落里轻声道。

“……话说以前想过,自打你来了以后?不想!”一个天天没脸没皮跑他们家蹭吃蹭喝顺带蹭师傅的死丫头,不住在一起都要折磨死他了,住在一起还得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哼……别当我不知道,你去年就想着娶媳妇了吧?眼瞅着再过两年你就能娶了,如果你师傅还没能娶着媳妇,到时候谁给你张罗媳妇儿?”佟殊惠冷哼一声,一脸瞧透了孟斐然的样子。

“这不还有你吗?我师傅说了,要是实在没人嫁给我,就让你当童养媳,反正你是我师傅捡回来的!”孟斐然故意气佟殊惠,实际上要娶这个小丫头片子?他宁愿去当和尚。

“美得你,姑奶奶可是要四海为家找姐姐的侠女,你这样喜欢家里蹲的,就别惦记了。”佟殊惠翻了个白眼,“再说我才九岁,等我能嫁人,你都老了,我才瞧不上你。”

“……你就算十六嫁人,我也才二十一,怎么就老了?”孟斐然一时关顾着跟佟殊惠争论,都忘了自己到底多讨厌这死丫头的事儿。

“人生都过了一半了呀,啧啧啧……所以还是得让你师傅娶我师傅,才好从别的村儿给你相看个跟你差不多的,听话啊,蹲下蹲下!”佟殊惠使劲儿用手臂去够孟斐然的肩膀,心里直念叨他没事儿长得那么高作甚。

“你为啥老撮合你师傅和我师傅啊?难不成刘寡妇很想嫁给那半老头儿?”孟斐然已经习惯了小丫头的不客气,顶着没啥分量的小丫头站起身还不忘试探着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就欢快把裴成打包送出去,即便是师徒也可以分家不是吗?他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态有点不大好,只能努力把存稿改好,周四排榜,我请假一天调整下心态,咱们周五见~感谢在2020-02-2419:53:58~2020-02-2604:2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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