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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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条雅美解开密室之谜那天,放学后我没参加射箭社的训练,直接回了家。事情一定传得沸沸扬扬,也许社里所有人都等着听我细说详情,这让我心烦。再说,为了准备体育节,社团训练从今天起提早结束。往S车站走的路上,我发现回家的学生比平时少了。大概体育节临近,都留在学校训练或准备了。

到了S车站,我像往常一样正要出示月票过检票口,不经意间往售票处那边一瞥,竟看见了大谷的身影。他正看着价目表,在自动售票机前排队。

等他买好车票过检票口时,我叫了他一声。

他挥挥手走过来:“刚才多谢了。现在就回家?”

“嗯,今天有点事……你刚从学校出来?”

“唔,还有事要调查……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声音不低,却少了往日的咄咄逼人,也许是怀疑的高原阳子有了不在场证明,让他有些丧气。

他和我走向同一个月台。问了问,中途换车之前我们坐的是同一趟车。

“今天真是难堪,没想到学生竟会解开谜底。”他在月台上慢慢走着,有点不自然地挠挠头。

我不想跟他客套,直接问:“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伎俩的?”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生硬的笑容从微黑的脸上消失,但并没说什么。我们沉默地走到月台最边上的长椅坐下。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以前给你看过照片吧?就是掉在更衣室旁边的那把小锁。最近终于查清了。”

“哦……”他一说我想起来了,此前并没怎么在意,“那是怎么回事?”

大谷的微笑有点奇怪:“身边的东西往往被人忽略。是追查钥匙这条线索的调查人员弄清楚的。买锁时当然会附带钥匙,而某个牌子的锁附带的钥匙还挂着钥匙圈,包装上就写着‘附送钥匙圈’。”

“就是那把锁?”

大谷点头:“问题在那把锁上。我们经过仔细调查,发现它和更衣室门上用的锁是一样的。有人准备了相同的锁。这是为什么呢……我们马上联想到是为了掉包。只要将锁和钥匙一同掉包,凶手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但究竟是怎么换的呢?说来夸张,我们真是绞尽脑汁,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才想到,如果光是换锁也许有机会。”

“就是说,在堀老师进更衣室的时候?”

“没错。当然,这得看堀老师开门之后把锁放在哪儿,弄不好这种推测只是竹篮打水。但我和北条一样有信心。”

“是灵感?”

大谷苦笑:“没那么酷,真的是绞尽脑汁。再说我手头也有不少材料。”

“材料?”他点点头:“比如女更衣室的一部分储物柜被弄湿这种信息,有关锁的调查报告也出来了,更衣室我也仔细调查过。即使无法从这些材料中找出解开密室之谜的线索,也可以用来排除种种推测,从各个角度缩小凶手行动和状况的范围,就能掌握大概情形了。”

我想起上次向他提及或许可以从门外用木棍顶住门时,他当场反驳的情形,记得自己当时就佩服他不愧是警察。说起这个,他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们最先调查的就是顶门的木棍。此外,专案组就此案还提出了其他不少意见。”

“哦?会有那么多办法?”我也在冥思苦想,却没想出一种。

“有些算异想天开,也有些具有说服力。第一种说法是自杀,认为村桥老师把更衣室布置成密室后服毒自杀。与这种说法略有不同的看法是,他没打算自杀,只是不知道果汁有毒误喝了下去。”

这种情形我也想过,但有个疑问:村桥为何要在更衣室里顶住门喝果汁?

“是啊。不少人假设是村桥老师自己用木棍顶上门,可这一点仍是个疑问。要说是迫于凶手命令……这也不自然。”

大谷说到这儿,月台广播称电车即将进站。我们暂停谈话站了起来。电车滑进月台。我们上了车,很巧,有两个并排的空座。

落座后,我看看四周,压低嗓门问:“还有什么办法?”

“配制钥匙,还有布置机关,也就是从门外操纵木棍把门顶住。以前我们说过从门缝用线来操作,也有人提到利用通风口,但无论哪种办法,那么长的木棍都无法远距离操作。”

如果木棍超过必要的长度,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把门顶住,这一点大谷以前说过。

“排除这些可能,我们最终认为凶手是用某种方法从女更衣室进去的。要得出一个结论,必须经历种种迂回曲折,正因如此……”大谷犹豫着打住了。这种沉默不是他的风格,平时,他会在说话时停顿,借此窥探我的反应。

“所以怎样?”我问。

大谷的表情刹那间有点困惑,但马上接道:“北条雅美能发现那种阴谋,我对这一点觉得奇怪,虽然要说纯属偶然也不足为奇……”

我明白大谷的意思,他在怀疑北条雅美。不错,真凶为迷惑警方视线而自曝内情也不是没有的事。我不禁佩服警察就是警察。

大谷来了一句“真要怀疑起来可没完”,又接着说:“但北条有不在场证明。据说那天放学后,她一直在训练场练习剑道,这点其实我刚才调查过了。”

我点头称是,心想,刚开始调查时他一定也怀疑过我。如果我是凶手,惠子是同谋,一开始就不会存在什么密室阴谋。但大谷丝毫没表现出怀疑。大概他早就确认过不在场证明,判断我们是清白的。大家都知道那天我和惠子在射箭社。

“有一件事我弄不明白……”

大谷抱着胳膊,闭着眼睛问:“什么?”

“氰化物溶液。不能从到手途径这条线寻找凶手吗?你说过高原阳子是有途径拿到氰化物的。”

我说,比如可以从调查所有学生家长的职业着手。若能轻易拿到氰化物,很可能和父母的工作有关。

大谷说:“学生家里如果开着镀金厂或修理厂,确实很容易拿到氰化物,当然,这方面我们也正在调查,目前还没什么收获。但我个人认为,很难从氰化物到手途径查出凶手。”

“你的意思是……”

“只是直觉,也不能过于相信。我认为此案的凶手考虑事情相当冷静。用氰化物来杀人,大概是因为用这东西对方不会抵抗,比较不容易失手,也是确信不会露出破绽。换句话说,我想凶手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偶然得到了氰化物溶液。”

他的意思是:既是偶然,自然没法调查。

“但解开了密室阴谋,就把凶手的范围缩小了。正如刚才北条所言,凶手必须知道堀老师开锁后会把锁挂在门上的习惯动作,才能想出那种办法。这样,放学后经常留在学校的学生,具体说就是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最有嫌疑。”

明知我是社团顾问,大谷却轻松得像在聊家常,但他今天的语气里倒没有等着看我反应的讨厌劲。

“这么说,明天开始,调查要集中在社团成员身上了?”

“大概是这样,但……”大谷停住了。感觉上他并非“不能再多说”的意思,而是还没理出头绪,一时无法说清。证明这一点的,是他一直抱着胳膊想着什么,直到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