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辞在拘留处蹲了两天的时间,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沈烬南打电话,却发现对方的号码始终是忙音。
他大概猜到,沈烬南已经到了东南亚那边,虽然自己被他害得蹲了两天拘留所,但还是打心底里为他祈福,希望一切顺利。
回到家,发现家里被大换血。
两个小丫头睡在他两米宽的大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还偷用了淋浴间的男士洗发露。
土匪吗?
厉辞双手抱胸,忍了又忍,没忍住,抬脚狠狠踹了一下床尾。
“够了啊,你们。”
景纯和林纤正睡得香,忽然感到床底传来一下震动,惊坐起,还以为是地震了。
“厉……”林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他,坏笑着改口,“小叔叔你回来了?”
果然,小叔叔这个称呼,放谁身上都适用。
景纯没她那么厚脸皮。
她们之所以两天都待在这里没走,一来是因为,景纯家总觉得不算安全,住这里能暂时安心一些,二来他人在拘留所,她们有必要帮他把清洗完毕的床单晾到阳台上去,否则会发霉,于是干脆就住了下来。
“小叔叔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想帮你做点儿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立刻就走。”
说完,她拖着林纤便要离开。
厉辞微微蹙眉,看着两道清瘦的小背影,最终叹了口气。
“行了,不就是想知道沈烬南的事吗?我告诉你们。”
三人坐在沙发上,厉辞酝酿了会儿,简明扼要地向她们描述了某人的职业与工作内容。
“所以说,他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没人清楚。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等下去,但我劝你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毕竟沈烬南从不受约束,而你,也没本事束缚住他。”
他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却句句属实。
景纯料到沈烬南的职业不会特别轻松,但还是没想到,他居然是一名雇佣军。
居无定所,处处为家。
这就是他的生活,也是他喜欢的生活,与她完全不相符。
一腔热情过后,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沟壑,不只是年龄,还有更多的东西在阻碍着他们走近。
“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把一切整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厉辞点了根烟,刚抽两口,有些不耐地扫了她们两人一眼,又将烟掐灭了。
“忘了你们是未成年,不抽了。”
景纯:“……”
林纤:“……”
离开厉辞家,安全起见,景纯这段时间都打算住回学校宿舍。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没有沈烬南,没有绑架,更没有甜蜜的亲吻和拥抱,她重复着多年来的生活,在学校与甜品店之间游走。
看似正常,却又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有时候景纯会产生一种错觉,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个叫做沈烬南的男人,他只是偶尔出现在梦里,搅乱了她原本宁静的生活,留给她美好的回忆,然后从自己的生活舞台上鞠躬落幕。
可柜子里的打火机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每天都会从甜品店回一次家,看看那只打火机,打扫一遍卫生,然后回到学校。
运动会开得十分顺利,唯一不顺利的就是她跑的3000米,不仅是最后一名,而且还在结束的关头,狠狠摔了一跤,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丢尽脸面,为此,景纯一连几天都不敢接近操场。
这天是周末,景纯无事可做,在甜品店里帮阿婆做事。
正是午睡的时间,没什么人进店,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收银台前,盯着手机发呆。
忽然,店门被人缓缓推开,一阵温热的风迎面扑来。
她抬头,眯起眼睛去看,几秒后愣在原地。
“你……”
瘦瘦高高的大男孩儿,脖子上挂着鲜红色的耳机,头发烫成微卷,还染了些棕褐色,身上干净的白体恤被风吹得鼓起来,更显得他清瘦高挑,浅色牛仔裤搭配张扬的阿迪达斯运动鞋,满满的少年气息。
景纯傻傻地看着他,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手扯了扯脸蛋,疼得直吸气。
这蠢萌的一幕被卫钦看在眼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不傻啊,你。”
少年干净纯美的笑容,像是一剂催化剂,点燃心潮的澎湃。
她气鼓鼓地嘟着嘴,抄起手边的一只毛毛虫面包,朝他砸了过去。
“又笑我,讨厌死了。”
卫钦伸手接住毛毛虫,不客气地拆了包装,咬了两大口。
“哇,真好吃,在国外可吃不到这种东西。”
他哈哈笑着,拖着身后的白色行李箱走进店内,顺势用脚尖将店门给关上了。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两个月才放长假?”
卫钦悠哉悠哉,走到她面前,轻盈地一跃,坐到了收银台上。
“课业成绩优异,申请到一周假期,你卫钦哥就是这么优秀。”
“得了吧你,少臭美。”
景纯嗤他一声,夺过了毛毛虫面包,卫钦也不生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这么长时间不见,好像长高了点儿?”
他的动作令景纯愣怔片刻。
沈烬南之前也经常这么揉自己的头发,还会揪着马尾晃一晃。
她抿唇,低下头掩饰眼中的落寞。
“那当然了,我还能再长好高好高,到时候比你还高。”
“死丫头,就会做白日梦。”
卫钦敲了敲她脑门,舒适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环顾四周,对于眼前熟悉的景象十分满意。
“听林纤说,你报名了运动会的3000米?”
“没有!”
“跑到最后,还摔了一跤?”
“瞎说!”
“干嘛这么折磨自己,你一向没有运动细胞的。”
“我乐意,哼!”
卫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默了会儿,忽然开口。
“摔疼了吧?”
景纯抬头,迎上他温柔的眼神,摇头。
“不疼,就擦破了点儿皮。”
“我得到消息,立刻就请假赶了回来,是不是特别感动?”
她有些诧异,眨眨眼睛。
“你不是说,是因为课业成绩优异,所以才有假期的吗?”
他抿唇,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是主要原因,正好趁着回来,看看你摔到了哪里,表现一下我对你的关心。”
“谢谢啊……”
景纯蔫巴巴地趴了回去。
她和卫钦认识多年,青梅竹马的关系,让她已经对关心有些麻痹。
他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一样,偶尔损她两句,也会对她施舍些关怀,而景纯自己也会在吃到美味的食物时,第一时间想到给他尝一尝。
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自然到景纯完全没有感受到,在关怀与打闹的背后,也有一份深藏已久的爱慕,不敢言说。
半截毛毛虫面包从她的手里,重新回归到卫钦手中。
他又咬了两口,漫不经心地问道:“明天还用不用看店啊?我带你去游乐场吧?”
景纯想了想,没有直接答应。
“你才刚回来,难道不在家多陪陪父母?明天阿婆要去医院复查,早晨肯定没办法去的,如果下午有时间,我再联系你?”
“嗯。”
卫钦点点头,语气有一丝失落。
“你爸爸他……还在每月按时打钱来吗?”
能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恐怕也就只有在卫钦这里了。
她用手指在收银台上画着一个一个的小圆圈,互相勾结缠绕,很快就有些烦躁起来。
“我不想要他的钱,阿婆也不想,所以一直放在卡里没有用。”
卫钦蹙眉。
“那是你们该得的,为什么不用?”
“就是不想。”
“那我给的东西,你总会接受的吧?”
景纯闻言抬头,没有看到自己要的玩具熊,而是一条亮晶晶的项链,钓着一枚五角星形状的吊坠,在阳光下熠熠生彩。
卫钦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将项链递到她眼前,咳了咳。
“偶尔在商场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景纯惊呆了。
她从没收到过如此贵重的礼物,这条项链的价格,一看就不会是便宜货。
她愣了半晌,没有伸手去接,弱弱地看着他。
“卫钦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卫钦扶额。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就是送你一个礼物,要不要啊?”
景纯摇头。
“为什么?”
卫钦倏然看过来,眼中似有不解。
“如果没做错事,你干嘛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敢要……”
她可记得,高中时候自己被校外的一个小混混纠缠,因为不想打扰他学习,所以始终没敢开口,最后被卫钦发现,先是狠狠教训了她一顿,然后替她出面,摆平了事情,之后就莫名其妙送了一部手机给她,吓得景纯几天都没睡好觉,也没敢碰那部新手机。
这次送项链,又是什么?
“你就当我钱多了没处花,行不行?”
卫钦没好气地转过身,隔着收银台将她一把拽了过去,不由分说地为她戴上了那条项链,这才满意。
“好好戴着,听到了吗?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摘下来,那我就……”
他耸耸鼻子,捏起拳头朝景纯挥了两下,吓得小丫头连忙捂着脑袋。
“我戴,我戴还不行吗?”
“明天想去游乐场的话,给我电话,嗯?”
“好……”
目送卫钦的背影离开,不知为何,景纯忽然联想到了沈烬南。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恐怕不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对话就会变成这样——
“现在立刻带阿婆去复查,明天你一整天的时间都归我,懂?”
“……”
看来她的决定是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