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019

第19章

从季书喜发消息的速度可以看出,季书喜真的很激动。

书喜:

-爹???

-爸爸!!!!!!你醒了?!

-怎么不接语音啊我都担心死了!!!

-你在哪里啊我现在就翘课去看你!!

XMY:阳敦。

谢铭扬使的毕竟是猫爪子,他真的跟不上季书喜的速度,才回复了两个字,季书喜又发了好几条。

书喜:

-最开始你爸妈一直不接受我们去看你,说你需要静养,后来我又去了三回,都拒绝探病。

-一直见不到你人,我真的担心!!

-你竟然在阳敦市?不是应该在安鹭市吗?

XMY:打字慢。

季书喜这才意识到谢铭扬刚“苏醒”,适应不了太快的聊天速度,于是停止刷屏,尽量慢点发信息。

书喜:我还以为你会在你家医院呢。

谢铭扬的老爸有家公司,老妈则是有一座私家医院,以前是她娘家的。

这座私家医院也在安鹭市。

为什么不在安鹭而是在阳敦呢,这正是谢铭扬要说的,他尽可能快速地敲击键盘。

XMY: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我变成了一只猫。

一分钟后,季书喜的消息才回过来。

书喜:……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被盗号了?

XMY:我出了车祸后,醒来就是一只猫了。

XMY:没有玩笑。

又是一分钟的沉默。

书喜:我们视个频?

XMY:好,但是我不会说话。

书喜:……

XMY:我能听懂你讲话。

季书喜从课堂里出来,深呼吸一口气后,进厕所隔间发出了视频请求。

然后,被拒绝了。

XMY:忘了,这个平板摄像头坏掉了……

书喜:……

XMY:我被之前的房东捡了回来,现在还是在以前租的房子这边。

XMY:你还在吗?

季书喜再也没有理他。

最近的骗子太猖獗了,谁的号都盗,什么屁都敢放。

-

唐忻旦这天下午请假,去公墓看他的姐姐姐夫。

昨天是姐姐的忌日,本该昨天就去扫墓。但他不想撞见纪韫,怕在姐姐姐夫的墓前和纪韫有冲突,平白让故去的人难过,所以特地等到今天才过去。

墓碑很干净,还留有一束花,看得出来昨天有人来过。

唐忻旦把他的那束花也放在墓碑旁,带着鼻音说:“姐,姐夫,对不起,我昨天没过来。”

今天阳光很好,连吹来的风都不是那么冷。

唐忻旦仔仔细细地擦着墓碑,不免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

唐忻旦小时候待过三个家庭。

六岁以前,长在他妈妈改嫁的家庭,那是他对于家最初的认知。妈妈怀着他嫁过去,出生以来他从来都不知道,那时候的爸爸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更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对他很好的男人会亲手把他送走。

五岁时他妈妈生病死了,爸爸另外娶了老婆。

他记得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喜欢拧他的胳膊和大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第一个爸爸就变了,尤其是等他弟弟出生后,他在家里就变成了个完全不该存在的人。

六岁那年,那个男人把他送到了他的生父身边。

他记得那个男人对他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他有些欣喜地问:“爸爸留下来吗,和我一起!我们两个人!”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忽然好像有点难过的样子:“我也有自己的家。”

他又问:“爸爸,你还会来接我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在他满肚子的疑问中走了。

如果说五岁之前的时光对他来说,是快乐;五岁到六岁,是阴霾;那么六岁到八岁,则是噩梦。

他的生父是个有暴力倾向的酒鬼,喝醉了不认人的那种人渣。唐忻旦进家门第三天,醉酒的生父一耳光扇得他昏迷了半夜。

在生父身边的两年,唐忻旦全身上下,几乎都没有过一块好肉。

-“biao子养的,谁知道是不是我的种就往我这送?”

-“吃我的喝我的,打你一顿怎么了?”

-“还有脸哭?老子打死你!”

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极度恐惧中。

睡着会做噩梦哭醒,黑暗中醒来,又饿又痛,自己抱紧自己。如果不幸那天生父在,吵醒了生父,又是一顿毒打。

后来唐忻旦学会了不哭出声,就算做噩梦哭着醒来,就算憋得快背过气去,也从来不敢出声。

他那时候非常渴望爸爸能回来接他,他不怕被拧胳膊大腿,也不怕爸爸对他态度冷淡,只要爸爸能接他走。

可是他等啊等,总也等不到。

他试过跑出去,找爸爸,可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迷路,被人送回来,逃不掉的又是一顿毒打。

他恐惧门外的世界,更恐惧门内的世界。

那个时候,邻居有位奶奶总会偷偷给他吃的,还会一边骂他生父是丧良心的畜生,一边给他抹点药。

邻居奶奶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大行,每天拄根拐杖去他家门口探头探脑地瞧,好多次一见不对劲,就拿点炒花生炒黄豆什么的上门:“我这眼睛不顶事啦,做针线都看不见穿针眼,让旦旦帮我去穿一下吧。”

然后把唐忻旦暂时救下来。

可惜不到一年,邻居奶奶就生病去世了。

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全部推行火葬,他亲眼看见一群人把邻居奶奶装进大黑箱子里,一如记忆中一群人把妈妈装进同样大的黑箱子。

在幼年唐忻旦的认知里,人只要进去了那个黑箱子里,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可以把奶奶放进去呢?奶奶会出不来的。唐忻旦哭着阻止。

办白事乱哄哄的,守夜的打牌的,为守夜人烧豆腐汤的,准备白天的流水席的。

谁会注意到一个小孩子的崩溃呢?

后来很多次,他被打到半夜不敢回家,就会摸黑到邻居奶奶的坟墓前,在墓碑后团着躲起来。

被打得怕得疯了,曾经想着把坟挖一个洞,自己也爬进去。

再后来,又是一年。

他的生父喝醉落水死掉了,看到生父也被装进了黑箱子时,他松了一口气。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他了。

生父死后第二天,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唐念。

他从不知道他有个姐姐,就和唐念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一样。唐念十四岁就放弃读书,离家出走,打工养活自己。

不逃不行,在家会被打死的。

第一次见面,唐念哭着把被打到不成人样的唐忻旦搂进了怀里。

唐念有一双粗糙的手,一双温柔的眼,还有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姐姐就是个打工的,没有文化也没有钱。但是,有姐姐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到你。”

决定把唐忻旦接到自己身边养的时候,姐姐二十二,已经领证并且怀孕了。对象叫纪家欢,特别淳朴一个人。

唐念和纪家欢夫妻二人文化程度都不高,都在厂里上班。原本生活就比较拮据,多一个唐忻旦要养活,更是不容易,但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

唐念和纪家欢给了他第三个家,他在那个家里,慢慢被抚平了之前的伤痛。

唐忻旦看着墓碑上两人的照片,红着眼眶用打火机点燃纸钱。

他受以前老一辈的影响比较深,每次扫墓,除了买鲜花,还会买纸钱过来烧。姐姐姐夫一辈子命苦,他怕他们在地下没有钱花。

唐忻旦陪姐姐姐夫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太想他们了,并且满心的遗憾不得排解。

为什么他们都不等他?

姐姐不等他。他想给姐姐买好看的衣服和鞋子,买别人都用的化妆品,他想把挣的钱全部交给姐姐,好让她不那么辛苦工作。

姐夫不等他。他想给姐夫买西装,带他去吃西餐。姐夫文化程度不高,生前最羡慕人家穿西装的文化人,过世前还说过想尝尝看,用刀叉的西餐到底有多好吃。

邻居奶奶不等他。他想给她买个轮椅,推她出去晒晒太阳说说话,想为她穿穿针线,给她做她经常念叨却舍不得吃的鸡汤和鱼头豆腐汤。

他想做的很多,可他们都不在了。

他不敢和姐姐姐夫说,他把纪韫扫地出门。

就算他知道,如果他们还活着,会对他说你做得没错,可他还是愧疚。

不关乎纪韫的事,只关乎姐姐姐夫的恩情。

为什么顾世华和纪韫要走到一起呢?

毁他爱情,毁他亲情,杀人于无形。

唐忻旦在墓前待了两个小时,收拾好心情后,开车回家。

-

门一打开,谢铭扬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唐忻旦心情很低落,再一看,唐忻旦一双眼睛红红的。

怎么还哭了呢?谢铭扬顿时不干了,他啪叽一下冲了过去,顺着唐忻旦的裤子一路往上爬,一口气爬上唐忻旦的肩膀。

唐忻旦身上带有烧纸钱的气味,这气味谢铭扬闻过,所以能够分辨出来。

去哪里扫墓,看望亲人了吗?

谢铭扬严肃地想完,实在是受不了唐忻旦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只能充分发挥他作为一只猫的优势。

卖萌。

因为每次他一卖萌卖蠢,唐忻旦的心情准保会变好。

谢铭扬软绵绵地在唐忻旦耳边叫:“喵~”

紧接着,开始在唐忻旦肩膀上踩奶,并且咕噜咕噜起来。

唐忻旦摸了一把猫脑袋,换了鞋,低垂着头去洗手。

还不行,还是不开心。

谢铭扬那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充满了焦急。

他做了做心理建设,一边用比平时更加软更加娘炮的声音喵喵叫,一边呼噜呼噜着,撅起屁股使劲拿脸去蹭唐忻旦。

小白猫的关切,如此明显而迫切。

它那爱的蹭蹭,大有把自己蹭秃噜皮的架势。

唐忻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宝贝,你要是蹭秃了,爸爸就不爱你了,秃头多丑呀。”

谢铭扬:“???”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