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城
星期四,十一月三十日
下午一时
米切纳坐在梵蒂冈专车的后座上,凯特丽娜坐在他旁边,安布罗西坐在前排座,在他的指挥下,他们穿过钟楼拱门,进入到圣大马士革庭院的私密地区。围绕他的是拥挤的古代建筑,遮挡了正午的阳光,在人行道上投射了一条紫蓝色的色带。
在梵蒂冈内部,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不安和慌乱,现在当政的都是操纵者们,是敌人,他需要小心翼翼,注意自己的言语,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尽可能快地解决好一切。
车停下了,他们从里面爬出来。
安布罗西带着他们进入了三面由彩色玻璃画窗包裹的会客厅,几个世纪以来,教皇就在这里,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壁画下迎接客人。他们跟着安布罗西穿过凉廊和画廊的迷宫,里面到处点缀着枝状大烛台和挂毯,周围的墙上画满了关于教皇正在接受来自帝王和国王臣服的画面。
米切纳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安布罗西在青铜门前面停下,这个门一直通向教皇图书馆,戈尔巴乔夫、曼德拉、卡特、叶利钦、里根、布什、克林顿、拉宾和阿拉法特都参观过这里。
“卢女士将在前面的凉廊等待,”安布罗西说,“同时,你也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很奇怪,凯特丽娜并不反对被拒之门外,同安布罗西走开了。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三块镶铅玻璃使得具有五百年历史的书架沐浴在斑驳陆离的光波中,瓦兰德里坐在桌旁,这张桌子也是教皇使用了五百年之久的,他身后墙上悬挂的一幅圣母玛丽亚的大画板使得房间蓬荜生辉。一把装饰过的扶手椅在桌子前面呈现一定的角度,米切纳知道只有国家元首才有资格坐在教皇的前面。
瓦兰德里绕过桌子,教皇伸出他的手,掌心向下,米切纳知道他应该怎样做。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托斯卡纳人的眼睛,这是表达顺从的时刻,他心里斗争着,但最终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至少他要了解这个魔鬼想要做什么。他跪下来,亲吻了教皇戒指,注意到梵蒂冈珠宝商又打制了一枚新戒指。
“据说克莱门特从都灵的红衣主教巴尔托洛阁下那里乐于接受同样的礼节,我会把你对教会礼节的尊重告知那个善良的红衣主教。”
米切纳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他没有加上圣父的称呼。
“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肯定不在乎。”
“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的?”
“过去的三年里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尊重。”
瓦兰德里往桌子那后退了几步,“我猜想你是在激发我的反应,我不会理会你说话的口气的。”
他又问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克莱门特从维沙华抽走的那些东西。”
“我不知道丢失了什么东西。”
“我没心情跟你废话,克莱门特什么都对你说了。”
他回忆起克莱门特对他说过的一些话,我允许瓦兰德里读了法蒂玛盒子里的内容……一九七八年的时候,瓦兰德里从维沙华抽走了法蒂玛第三个秘密的一部分。
“对我来说,你好像是个小偷。”
“敢在你的教皇面前口出狂言,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没有上钩,让这个狗杂种的冥思苦想他都知道些什么吧。
瓦兰德里走近他,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穿着的白色羊毛袈裟,无檐便帽几乎遮挡不住他一头浓密的头发,“我不是在问你,米切纳,我命令你告诉我那个东西在哪。”
他的命令中带有一丝绝望,这让他感到纳闷,克莱门特的那封电子邮件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将死的沮丧灵魂的随意感想,“我不知道丢失了什么东西,直到刚才你告诉我。”
“我应该相信你说的吗?”
“你想相信就相信。”
“我已经派人搜查了教皇公寓和冈道尔夫堡,克莱门特的个人财产都在你那里,我想要检查一下。”
“你要寻找的是什么?”
瓦兰德里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他,“我不能决定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耸了耸肩,“相信我,我说的是真话。”
“好吧,天宝神父复制了露西亚修女写的法蒂玛第三个秘密,他把那个善良修女手写的稿子和他翻译的两张复印件都寄给了克莱门特,现在,翻译的复制品不在维沙华。”
米切纳的谜团正在揭开,“那么,你在一九七八年确实拿走了第三个秘密的一部分。”
“我只是想要神父翻译的那个稿子,克莱门特的东西在哪?”
“我把家具捐给慈善机构了,其他的在我手上。”
“你检查过那些东西吗?”
他说谎道:“当然了。”
“你没有发现来自天宝神父的任何东西吗?”
“如果我回答,你会相信吗?”
“为什么我应该相信?”
“因为我是一个好人。”
瓦兰德里安静了一会儿,米切纳也一句话没说。
“你在波斯尼亚都了解到了什么?”
他注意到话题的改变,“不要在暴风雨的时候爬山。”
“我明白为什么克莱门特这么珍惜你了,反应灵敏,再加上智慧过人,”他停顿了一下,“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他把手伸向衣兜,从里面抽出雅斯娜的记载,然后把这张纸交给教皇,“这是默主歌耶的第十个秘密。”
瓦兰德里接过那张纸,读了起来,这个托斯卡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非常犀利,视线从那张纸上转移到米切纳的脸上。这时,教皇的嘴里传出低沉的呻吟声,突然身体向前冲去,一把抓住了米切纳的黑色法衣,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那张纸,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恼火,死死地盯着他,“天宝的翻译复印件在哪?”
遭到突然的袭击,让他颇感震惊,但是却保持了镇定,“我认为雅斯娜写的东西毫无意义,为什么让你这么烦恼?”
“她的胡言乱语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想要的是天宝神父的复印件--”
“如果那些话毫无意义,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瓦兰德里似乎突然如梦初醒,他放开了他,“天宝神父的翻译是教会的财产,我想要它归还回来。”
“那么,你需要派遣瑞士警察去寻找。”
“我给你四十八小时把它交出来,否则我就颁布对你的逮捕令。”
“指控我什么?”
“偷窃梵蒂冈财产,我还会把你交送给罗马尼亚警察,他们想了解你拜访天宝神父的详情。”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具有权威性。
“我确定他们也想知道你的拜访。”
“什么拜访?”
他需要让瓦兰德里明白他知道的远远比他认为的要多。“你离开梵蒂冈的那天天宝就被杀了。”
“既然你知道所有的答案,那么你说我去哪里了。”
“我非常清楚。”
“你真的认为你能够靠虚张声势骗过我吗?你想让教皇卷入谋杀调查中,真是痴心妄想。”
他又使出了一个杀手锏,“你不是一个人。”
“真的吗?你继续说。”
“我要等着警察的质问,罗马尼亚人会非常感兴趣,我能够保证。”
血液突然涌上瓦兰德里的脸,“你不知道现在这里的局势多么危险,这比你想象的要重要。”
“你听上去像克莱门特。”
“在这一点上他是对的,”瓦兰德里把脸转过去,过了一会儿,才转向他,“克莱门特是否告诉过你,他是眼看着我烧毁天宝神父寄给他的信件的?他就站在维沙华里,任由我毁掉它。他也让我知道,天宝寄来的其他东西,也就是露西亚修女的全部版本的复印件,就在那个盒子里。但是现在这个复印件不见了,克莱门特根本不想弄丢任何东西,这我完全了解,所有他一定是给你了。”
“为什么那个翻译稿那么重要?”
“我不想自己做出解释,我只是想要你归还那个文件。”
“你怎么知道它曾经在里面?”
“我不知道,但是星期五晚上之后,没有人归还到档案馆,而且克莱门特两天后就去世了。”
“天宝神父也不在了。”
“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我会做任何必要的事情来得到那个文件。”
他的话语显得非常尖刻,“我相信你会的。”他想离开这里,“我可以走了吗?”
“出去吧,但是我想在两天之内听到你的消息,否则你不会喜欢我下一个信使的。”
他不知道教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警察?别的什么人?很难说。
“有没有想过卢女士是怎样在罗马尼亚找到你的?”当他走到门口时,瓦兰德里随口问道。
他听清楚了吗?他怎么知道关于凯特丽娜的事情?他停下脚步,向后看。
“她在那里,因为我给她钱,让她掌握你正在做些什么。”
他呆若木鸡,但是什么也没说。
“在波斯尼亚也是,她到那里是监视你的,我告诉她要运用她的天才来赢得你的信任,正如她一直的所为。”
他猛地向前冲去,但是瓦兰德里飞快地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控制器,“我只需要摁一下,瑞士警卫就会冲到这间屋子来,袭击教皇可是严重的犯罪呀。”
他停下了向前的脚步,控制住自己不发抖。
“你不是受到女人欺骗的第一人,她很聪明,但是我告诉你这些是作为警告的,你要小心那些你信任的人,米切纳。现在局势非常紧张,你也许意识不到,但是当所有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可能成为你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