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默主歌耶,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

晚上六时

看到安布罗西走进医院,凯特丽娜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立刻注意到他黑色羊毛袈裟上增加了猩红色的滚边和红色的腰带,这意味着他已经晋升到了教皇秘书,很明显,彼得二世毫不耽搁地把这个肥差事赐给了他。

米切纳正在房间里休息,给他做的所有化验结果都是阴性的,医生预言说,明天他就会没事了,他们打算明天吃午饭的时候离开这里到布加勒斯特去。然而,安布罗西在波斯尼亚的出现,却只能意味着麻烦来了。

安布罗西发现了她,并朝她走来,“据说米切纳神父差点丢掉了性命。”

她憎恨他伪装出来的关心,很明显,这是在公众面前做做样子,“去你的,安布罗西。”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我这个喷泉里已经没有水了。”

他摇了摇头,表情里带有明显的虚伪和反感,“爱情确实能够征服一切呀,没关系,我们不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了。”

她却想摆脱掉他,“我不想让科林知道关于你和我之间的任何事情。”

“就知道你不想。”

“我会自己告诉他,明白了吗?”

他没有回答。

雅斯娜写下的第十个秘密就在她的衣兜里,她几乎想把那张纸抽出来,然后迫使安布罗西读上面的内容,但是,上天的旨意对这个傲慢的混蛋肯定没有任何吸引力。这个信息是来自上帝之母还是自认为被上帝选中的女人,谁也不知道,但是她不知道罗马教廷和阿尔贝托·瓦兰德里如何解释这第十个秘密,尤其是接受了默主歌耶先前的那九个秘密。

“米切纳在哪?”安布罗西问,他的语气冷淡,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想拿他怎么样?”

“我什么也不想要,但是他的教皇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要靠近他。”

“哦,天啊,母狮子露出爪子了。”

“离开这里,安布罗西。”

“恐怕你没有资格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我想,教皇秘书的话在这里一定非同寻常,当然肯定比一个失业的记者有意义得多。”他围绕着她来回走动着。

她马上挡住了他的路,“我说的是真的,安布罗西,离开这里,告诉瓦兰德里,科林同罗马已经结束了。”

“他仍然是罗马天主教廷的牧师,在教皇的权力控制之下,他要听从命令,否则就得承担后果。”

“瓦兰德里想怎样?”

“我们为什么不到米切纳那里,”安布罗西说,“我会解释的,我向你保证,真是值得一听。”

她走进房间,安布罗西紧跟在后面,米切纳正坐在床上,看到这个不速之客,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神情。

“我把彼得二世的问候带给你,”安布罗西说,“我们已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大老远飞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很关心我。”

安布罗西板着脸,凯特丽娜纳闷,他是天生就具有这个能力,还是在多年的欺骗中掌握了这个技巧。

“我们知道你来波斯尼亚的原因,”安布罗西说,“我被派到这里,是想确定你是否从目击者那里了解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了解到。”

米切纳的说谎能力也让她震惊。

“我必须亲自去调查你们是否在说谎吗?”

“悉听尊便。”

“这个消息都在城市里传开了,昨天晚上雅斯娜得知了第十个秘密,从此以后圣母就不再出现了,这里的牧师对这件事感到相当不安。”

“不再有游客来了?资金流终止了?”她禁不住要说。

安布罗西面向她说,“也许你应该在外面等着,这是教会的事情。”

“她哪里也不去,”米切纳说,“你和瓦兰德里在过去的两天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又开始担心波斯尼亚发生的事情了?为什么?”

安布罗西的双手背在身后,“提问题的人应该是我。”

“那么,随便问吧。”

“圣父命令你回到罗马。”

“你知道你能告诉圣父什么。”

“太无礼了,至少我们不公开蔑视克莱门特十五世。”

米切纳的神情变得非常刚毅,“你这样就会把我说服吗?你们竭尽所能妨碍他正在做的每件事。”

“你很难对付,这正如同我所希望的。”

安布罗西说话的口气让她很担心,他似乎对自己的说话方式相当满意。

“我还要通知你,如果你不主动回去,意大利政府就会颁发一个逮捕证书。”

“你在胡说些什么?”米切纳问。

“布加勒斯特的教皇使节告知圣父你同天宝神父见面的事情了,教皇很不安,没能参与你和克莱门特正在做的事情,罗马尼亚官方对同你们交谈不感兴趣,他们和我一样非常好奇,究竟你和已故教皇想要从那个老牧师嘴里得到什么。”

凯特丽娜的喉咙发紧了,他们正在朝危险的水域飘荡,米切纳看上去却神态自然,“谁说克莱门特对天宝神父感兴趣?”

安布罗西耸了耸肩,“你?克莱门特?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去看过他,罗马尼亚的警察想要同你谈谈,圣父既可以阻止这样的行为,也可以帮助他们。你更喜欢怎样?”

“无所谓。”

安布罗西转过身,看着凯特丽娜,“你怎样?你在乎吗?”

她意识到这个混蛋正在打出他的一张王牌,让米切纳回到罗马去,否则他马上就会了解一切情况,她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布加勒斯特和罗马找到了他。

“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米切纳平静地问道。

安布罗西犹豫了一会儿,这让她的心灵倍受折磨,她真想给他脸上一巴掌,就像那次在罗马,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

安布罗西转过身面对米切纳,“我只是在想她的想法如何,我知道她出生在罗马尼亚,非常熟悉那个国家的警察制度,我想他们的审问技术可能是一个人想要尽量避免的事情。”

“想告诉我你是如何对她了解那么多的吗?”

“天宝神父同布加勒斯特的教皇使节讲过话,他告诉使节,当你同他交谈的时候,卢女士也在场,我很容易就了解到了她的背景。”

安布罗西的解释真的很能打动她,要不是她了解事实真相,她自己也会相信的。

“不要把她卷进来。”米切纳说。

“你回罗马吗?”

“我会回去的。”

他的回答让她很吃惊。

安布罗西点头表示赞同,“我在斯普利特有个飞机,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天早上。”

“早上七点钟的时候你准备好,”安布罗西朝门口走去,“我会在今天晚上做祈祷--”他停了一会儿说,“--为你的快速康复而祈祷。”

说完他就离开了。

“如果他为我祈祷,那么我就真的麻烦了,”米切纳对着关闭的门说。

“你为什么同意回罗马?罗马尼亚的事情,他是在虚张声势。”

米切纳在床上动了动,她帮助他摆好位置,“我要同恩格维谈谈,他需要知道雅斯娜所说的话。”

“为什么?你都不能相信她写的那些话,那个秘密太荒谬可笑了。”

“也许是的,但这是默主歌耶的第十个秘密,不管我们相信与否,我需要把它交给恩格维。”

她调整了一下枕头,“你听到过传真机吗?”

“我不想同你争论这件事情,凯特,再说,我也很好奇,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瓦兰德里派出了这个跑腿的人。很明显,这里面一定牵扯到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我想我知道是什么。”

“法蒂玛的第三个秘密?”

他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搞不懂,这个秘密已经世人皆知了。”

她回想起天宝神父给克莱门特的信里所说的话,按照圣母玛丽亚说的去做……上天会有多大限度的宽容呢?

“整件事情都不符合逻辑。”米切纳说。

她想要知道,“你和安布罗西一直都是敌人吗?”

他点了点头,“我纳闷,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成为牧师,如果不是因为瓦兰德里,他永远不可能到罗马去。他们真的是臭味相投。”他犹豫了一下,好像陷入了沉思,“我想接下来会有太多的改变了。”

“那不是你的问题,”她说,希望他并没有改变他们对未来的计划。

“别担心,我的想法没有改变,但我想知道,罗马尼亚政府真的对我这么感兴趣。”

“你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个障眼法。”

她看上去疑惑不解。

“克莱门特在临死的那天晚上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在那封信里,他告诉我,很久以前,在瓦兰德里为保罗六世的工作的时候,瓦兰德里有可能从原始的第三个秘密中抽出了一部分。”

她饶有兴致地听着。

“克莱门特去世之前的那天晚上,他和瓦兰德里一起到维沙华去了,第二天,瓦兰德里又进行了一次事先没有安排的旅行。”

她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重要,“星期六晚上天宝神父就被谋杀了?”

“把这些点都连接起来,一幅画就开始形成了。”

安布罗西的形象,他的膝盖顶在她胸部的画面,他的双手扼住她脖子的情景,一一闪现在她的头脑中。瓦兰德里和安布罗西真的参与了谋杀天宝神父吗?她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米切纳,但是她知道,她的解释会引发太多的问题了,这是她目前不想回答的,于是她问:“瓦兰德里同天宝神父的死有牵连吗?”

“很难说,但是他当然具备这个能力,安布罗西也是一样,然而,我还是认为安布罗西在虚张声势,梵蒂冈最不希望的事情就是成为关注的焦点,我敢肯定,我们的新教皇会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见光。”

“但是瓦兰德里可能会把聚光灯指向其他人。”

米切纳似乎听懂了这句话,“比如指向我。”

她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加罪于前雇员更容易的事情了。”

瓦兰德里穿上加马雷利裁缝店在下午缝制好的白色袈裟,今天早上他的判断是对的,他的尺码就在存档里,这样,在短时间内赶制一件合适的衣服,就不是一件难事了。女缝纫工的针线活相当好,他很欣赏她们的手艺,在心里默默记下,让安布罗西递送一个官方的感谢信。

保罗离开波斯尼亚后,他就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但是他丝毫不怀疑,他的朋友一定能完美地完成任务。安布罗西知道现在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在罗马尼亚的那个晚上,他就向他表达清楚了。科林·米切纳必须被带回罗马。克莱门特很聪明,他在临死前就已经计划妥当,把那个东西给了这个德国人,而且他还知道,瓦兰德里将会成为他的后继者,所以他故意把天宝最近的翻译抽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潜在的灾难正在逼近,他是无法开始他的教皇执政生涯的。

但是它在哪里?

米切纳肯定知道。

电话响了。

他在宫殿的三楼卧室里,教皇公寓还在准备当中。

电话又响了。

他纳闷打扰他的是谁,现在差不多晚上八点了,他正在为第一次正式晚宴着装,这是向红衣主教们表达感激的机会,他发出命令说不要任何人打扰他。

电话又响了一遍。

他拿起听筒。

“圣父,安布罗西神父正在给你打电话,要求我给他接通,他说有重要事情。”

“接通吧。”

发出几声滴答声之后,安布罗西说:“我已经找你说的办了。”

“他的反应如何?”

“他明天到罗马。”

“他的健康情况?”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旅伴呢?”

“依然是那样的充满魅力。”

“在眼下,让她先乐一会儿吧。”安布罗西已经把她在罗马对他的攻击说过了,那时,她还是他们了解米切纳最佳的消息渠道,但现在情况变化了。

“我不会做任何影响我们计划的事。”

“明天就好办了,”他说,“祝你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