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套……自相矛盾吗?”景岚问。
“此言差矣。我的心结虽与天眼有关,其根源却在我心。”离师兄说,“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我本意并非施压于你,这本就是我自身的问题。”
景岚隐约觉得离师兄还是藏着什么没有讲,但景岚也没有立场逼迫他说。景岚本就是个外人,现在能有这么多人告诉他那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很给面子了。想了想自己在乾首门的地位,景岚觉得自己就是个记者,只有权用眼耳代替纸笔记录下这一切。
“离师兄,你和许师姐都与我说这么多,真的没有关系吗?”虽然景岚还有更多想知道的,但总归是要客气一下。
这个问题离师兄是担心过的,但当景岚问出口的时候,他却释然了:“那便是你的天命了。”
该怎么理解这句话,是说要是自己胡乱说的话就会天打五雷轰吗?反正景岚也不是嘴碎的人,更何况这些内容都太过玄学,一般人也不会理解。
“忘了与你说,再过几日小九便要入世历练,你愿与他同去吗?”离师兄突然问。
能一直跟在九歌身边当然好,但是……“我可以跟去吗?”
“你同掌门说便是,若是掌门应允,小九便指望你一路照拂了。”看来离师兄做不了主,但他也不会再阻拦景岚。
九歌才到乾首门不出一个月的时间,离师兄就好像把九歌当作了亲弟弟,简直是捧在手心里了。这话的语气,也就是把自己孩子托付给别人时才会如此。奇怪归奇怪,但离师兄的话里也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他并不会跟着一起。
谢过离师兄的情报,景岚看九歌还在练着,于是向内殿跑了一趟。刚到门口,就见许寒从内殿里出来。
“你是来叩见掌门的?”许寒打量景岚的目光有点复杂。
“正是。敢问同天道长现在可方便?”
许寒微微皱眉,顿了一下才开口:“若是问历练一事,掌门交代我转告你,他允你同行。”
真是什么都被算到了:“如此,便谢过同天道长和许师兄了。”
“你究竟……”许寒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却硬又克制住自己,“……罢了,三日后动身,你可得自己打点好东西,在外我可无暇顾及你。”
“许师兄也要一起吗?”
“本就是我与小九两人,如今多个你罢了。”许寒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许寒不能理解门里人为何都给景岚特殊待遇,就如同景岚不知道乾首门为什么这么重视九歌一样。互相理解不能,景岚选择暂且不想,许寒却在内心结了小九九。
想着想着,许寒不知不觉就到了许师姐的小院。许师姐一人坐在树下,桌上放着一壶已凉掉的云雾,两只青花瓷盏一只空空,另一只却是满当当的。看这副场景,许寒知道与许师姐对坐的另一人八成就是景岚,顿时愈发气结起来。
“小寒,”注意到许寒的到来,许师姐唤他,“怎的来此却又一言不发?”
“阿姐,那景岚究竟是何人?”许寒在许师姐腿边跪坐,将脑袋搁在许师姐的膝盖上,只有对着许师姐他才会展现孩子心性的那一面。
许师姐觉得这事并不值得许寒在意,只是揉了揉许寒的发顶:“他与你又有何干系,你只管专心修炼便是。我看你这一月来虽刻苦,功力却不见涨?”
“……我就是愚笨了。”许寒瘪着嘴,自暴自弃道。
“我看你是心不静。”许师姐在许寒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修炼路漫漫,你耐不住性子怎的行,师父都讲过什么了?”
“我自然记得,贪嗔痴、名利情……”许寒委屈地说,“可我自觉做的不差啊。”
“还说,你刚才论及景岚时分明带着怨气,与常人计较得失,心境如何上的去?”许师姐语气加重了些,有些训斥的味道。
见许师姐为景岚的事情训他,许寒一激动直接赌气道:“那便是我修不了了,阿姐你也放我不管好了!”
“休得胡言!”许师姐脸色骤变,一把将许寒从地上提起来,双眼死死地瞪着他,“小寒,这样的话往后一字也不许提,连念头也不可再起!”
被许师姐吓了一大跳,许寒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刚才满腔的愤懑,只连连点头:“我……我知道了,阿姐,你不要哭……”
许师姐发红的眼眶里逐渐充盈泪水,随着如蝶翼扑扇的睫毛抖落:“小寒,真的不要再吓唬阿姐了……”
因为离师兄松口,景岚也从韦明麒的住处搬到了九歌那里。九歌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晚上拉着景岚想秉烛夜谈,还被不放心来巡夜的离师兄逮了个正着。
一顿训斥之后,两个孩子和离师兄互相退让一步:景岚和九歌可以睡在一个房里,但熄了灯就不能再聊天。
九歌是从来没跟人通过铺的,比起不习惯更多的是兴奋。景岚这几天睡得早,天一黑就犯困。想自己睡相不算特别张扬,床铺又大,应该不会踢到九歌,景岚很快就睡着了。九歌看景岚没了动静,黑暗中练功的疲乏袭来,也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第二天,九歌自觉早起,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偷懒离师兄又把责任怪到景岚头上。景岚比九歌晚醒一个钟头,一看身边空荡荡的,他就感叹自己如今的警戒心真是一点都没有,连身边少个人都察觉不到,哪还能夸下海口照顾九歌啊。
有点心虚地走到院子里,离师兄看见景岚,微微对他点头。感觉……离师兄当下真是慈祥了不少啊。景岚看着九歌的动作,突然萌生一个念头。
“离师兄,”景岚走到离师兄身边,踮起脚小声问,“我能不能与你们一同练啊,就是那种最基础的,我也好强身健体、争取在路上不拖后腿。”
离师兄对于这个好像并不在意:“等下我教时在一旁跟着做便是,我看到了自会帮你纠错。”
基本上九歌天天都练一套站功,景岚早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烂熟于心。只是等真做起来,景岚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并如想象中流畅。离师兄口头指导九歌,对景岚就直接上手掰。几套练下来,景岚还真隐约觉得身体里有暖流沿着四肢到小腹,全身发热起来。
这种感觉比他当时练轻功更明显。夏子遇教他的轻功他只学了皮毛,但加上他本身的速度也能做到身轻如燕。轻功调动的是“内力”,讲究经脉中气血的运行,虽然是达不到一步登天的地步,但也对短时间内激发身体潜能有显著效果。修道的第一步也是练气、练体,为的是得到一个纯净的身体,在此基础上才能有更高的提升。
景岚身上的效果显然比九歌更明显,只不过是将双手举于头顶之上的一个动作,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景岚浑身上下都被汗浸透,头也晕乎乎的,好像中暑了一样。
“不必逞强,受不住就歇了吧。”离师兄出声提醒,景岚的情况在很多初学者身上极为常见,适度而为十分重要。
景岚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好容易眼前不冒金星了,景岚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浑浊的汗液染出了一块块浅黄的印记。
难怪九歌的手帕会那么黑呢,景岚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