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我的眼睛啊……”燕尾服少年捂着眼睛，好像看见了扎眼的东西。
“慧康！”少年人身旁的年长者低声呵斥道，毕竟这名叫慧康的年轻人声音实在是有些大了。
“老爸，这龙太子……”李慧康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老爸拿来的一块果脯塞住了嘴巴。李宪看着自家儿子这破嘴，想着还是当年打少了：“这是什么场合，能比家里吗，嫌你嗓门儿不够大啊？”
李慧康夸张地搓着两个胳膊的鸡皮疙瘩：“那叫什么，龙阳？我的妈呀第一次见到活的……”
“说话不准带族谱！”李宪狠瞪李慧康一眼。
“我又没骂人……”李慧康嘟囔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偷瞄卓子凡他们，却不想正好对上景岚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爸、爸！他他他……他是不是听见了啊？”
李宪看过去的时候，景岚已经往这边走了。因为刚刚太过亮眼，现在场内还是有一部分人把注意力放在景岚身上，由此也就看到了他目标方向上的李家父子。
李宪先一步挡在李慧康身前：“幸会，想必您就是景岚先生吧？”
“我才是久仰，飞鹰的李董事。”景岚笑眯眯地握住李宪的手，还颇亲切地拥抱了一下。李宪原本是没有什么有色眼镜的，但景岚这一贴他就莫名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忍不住浑身一个冷颤。
景岚仿佛没有自觉地又拍了拍李宪的肩膀才松开手，视线穿过李宪的肩膀在李慧康脸上停留了几秒。这李宪是飞鹰的执行董事，传言说很宠李慧康这个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李宪宠出来的小子也是难得的争气，今年才十五周岁就特招进了国际上有名的大学，虽然莽了点但也不至于狂妄，也没因为太没眼色闹出什么丑闻。飞鹰也是龙潭的一个分部，李宪目前没打算让李慧康接手自己事业的意思，似乎是想儿子做自己喜欢的事。今天这个出席名单上景岚看见李慧康本来还有些奇怪的，还猜想是不是李宪改了心意。
“景岚先生这是第一次代表龙潭出席活动吧，多见识一下也是好的。”李宪看景岚也是个孩子，顺口就用了与儿子的相处方式。
“嗯？”景岚挑眉，这反应让李宪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冒犯了，刚要道歉，却听景岚继续说，“为什么要叫我先生，难道你也叫你儿子先生吗？”
这小歪果仁意外的还挺宽容？李宪觉得景岚应该是没有恶意，思考了一下还是让自己儿子站到身边：“先生只是我们的尊称，Mr.景岚。”
“卓子凡是卓先生，我不是。”景岚这样的回答让李宪莫名心酸。多单纯的孩子啊，不知道是谁这么讽刺过他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概念，人孩子还不自知，真是可怜可泣。
“关于这个，慧康可以跟你慢慢讲，你们同龄人好相处。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儿子李慧康，今年十五了。”李宪拍了拍李慧康的肩膀，“慧康，叫人啊。”
刚刚还皮的不行的孩子见到本人就跟歇菜了一样，支支吾吾地：“……你好。”
李宪开始怀疑自己限制儿子的人际交往是不是错了：“景岚先生不好意思，慧康有点认生，你们相处久了他话就会多的。”
“哦……”景岚看着低头盯鞋尖的李慧康，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卓子凡在忙，我们去那边聊吧，慧康……先生！”
多懂礼貌一孩子啊！本来还担心景岚会不会把不好的东西交给李慧康，一听这话李宪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觉得景岚真是太懂事太单纯了。
嗯，所以有怪癖的一定是卓子凡那小子，一定是卓子凡骗景岚的，幸亏当年没让自己儿子跟他玩。
李慧康被这么一拉有点不知所措，回头却看见李宪欣慰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被卖了。像根木头似的被景岚拉到阳台，李慧康面对景岚是一声不敢吭。
他一直都是在父母的关注下长大的，打小就在母亲随行下周游过世界，甚至没有上过公立学校，在大学前的学习都靠请的家教，父亲就算再忙也一定每天一个电话关心儿子的生活。李慧康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深交的更少，可以说人际关系基本就是一张白纸。而景岚找上他，一是被他那言论所吸引，打算逗趣解乏；二来，却是来自内心的一种冲动。
这个少年人的灵魂，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景岚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如何产生的，甚至为自己一瞬间的渴望而有些恶心，却还是尝试着接触了李慧康。
也许这样就可以理解九歌为什么会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灵魂了，景岚如此想着。
“慧康先生？”见李慧康呆立在那里，景岚试探性打着招呼。
“……都说了不用叫我先生，你是笨蛋吗？”李慧康声音小的很，他自己都听不见。
“哦，你骂我。”
“你怎么听见的，你听力真的很好啊……”李慧康不可思议地看向景岚，却见到景岚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迷惑道，“你不生气？”
“你终于看我了。”景岚手撑在阳台的石雕围栏上，晚风撩起他额前的银发，月光下的他好像整个人都蒙在一层细纱中。景岚一笑，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好像眼角和嘴角都挂着星星一般。
“我……”李慧康一时间竟看呆了，半晌才收回心神，却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我刚刚讲你坏话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生气。”这是实话，景岚本就不在意旁人怎么说他。
“我是指大厅里那个……”
“嗯，没关系。”景岚眼珠子转了转，“不过龙阳是什么？”
这让李慧康有点尴尬：“呃，就是历史上曾经有一个人叫龙阳君，他深得魏王喜爱，所以现在一般用龙阳代指这种关系。”
“什么关系？”景岚的眼睛眨啊眨。
“就是，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
“啊……嗯……”李慧康的脸都憋红了。
景岚终于憋不住了，大声笑起来。李慧康脸还热，不明所以地看着景岚好一会儿，终于是回过味来：“你、你听得懂？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景岚站直了身子，弯着眼睛看他。
“你骗我不知道龙阳……你不懂我国文化也是假的吧！”李慧康脑筋是快的，一想通之后觉得自己先前真是傻到极点。
“你猜。”景岚眨了下左眼，俏皮的神态又让李慧康不知所措起来。不过景岚差不多有点懂李慧康了，人很聪明不错，双商都不低，像是一块璞玉，缺少人事的打磨才显得幼稚、心思单纯。
这样的人，就算景岚不是魔仆，也不会讨厌。
好像想开了什么，景岚的心情舒畅了些，双手撑着栏杆拉直身子伸懒腰，那姿态活像一只猫：“不逗你了，就当交个朋友，我还蛮喜欢你的。”
“啊？”这句话里两个词汇都是李慧康没怎么接触过的，看见景岚伸过来的右手，他只好暂时把问题放在后台思考，跟景岚握了手，然后操纵着身体回到李宪身边。
李宪看到李慧康回来，又开心又有点失落：不放心自己孩子第一次跟外人独处，又觉得这几分钟连话都不能好好讲。
“慧康，你们聊了什么啊？”李宪问。
“……朋友。”李慧康把处理好的那个答案拿了出来，“他说以后跟我是朋友了。”
“好啊，好啊。”李宪欣慰地点头，连忙掏出手机想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他们儿子第一次靠自己交到朋友了！
“还有……老爸，喜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什么？”李宪飞快打字的手定格，他僵硬地扭头看向李慧康。
“我也不是完全不懂，无非就是love嘛，很多文学作品都有这个题材。比如电影，经常特写男女主角的神态，也会运用慢镜头；小说的话一般是详细描写一个人的外貌，然后说另一方心脏会有特殊的感觉。”李慧康认真地分析着，“我没有实践过，所以还是不能准确判断。但是我知道，那些运镜和描写都是为了让一个主角觉得另一个主角‘很美’，老实说我刚刚稍微能理解这种……”
“不行啊慧康！”李宪突然一把抱住李慧康，简直要哭出来了，以前冷静分析问题的李慧康是他的骄傲，但现在的李慧康只让他觉得恐慌，“我的慧康啊……”
李慧康努力将耳朵远离李宪的嘴，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老爸是怎么回事，但他自己的大嗓门，肯定是遗传他老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