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的景岚在镜子前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一个感叹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麻烦。”
卓子凡早就整理好东西在客厅等着景岚了，眼见景岚那随意捆起来的蓬草似的头发，卓子凡忍不住皱眉：“你就这么出门？”
“我等下去找满姐帮我剪了。”景岚从衣帽架上顺了个棒球帽戴上，就跟卓子凡一起出了门。
卓子凡近期的安排是将不在的时间里的工作全部浏览一遍，还要在这一片彻底巡视一圈以宣示主权。蝮蛇比十三区要安全很多，景岚没必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有沈开在的时候景岚就直接溜号了。钱满多少对景岚近期的传言有所耳闻，亲眼见到景岚以后花了十几分钟的交流就确认了景岚的身份。虽然没说就能完全接受这科幻的情节，但看到本人后，钱满除了一点微乎其微的膈应也就只剩感叹了。
“唉，这下礼服得重做了。”钱满梳着景岚银色的长发，发现手感出乎意料的好。
“没关系，我到时候换个体型就行，不麻烦满姐。”景岚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任钱满摆弄。
钱满将景岚脑后的头发捆成一束，手起刀落，银色的发尾就被斩落了下来。看着这把又柔顺又漂亮的银发，钱满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衣服是小事，你既然需要圈内的名望，这个接风宴可不能错过。”
满姐口中的接风宴是沈开一手操办，给卓子凡造势的，实际上也就是宣示谁才是蝮蛇的老大。而对参加的人，特别是依附蝮蛇的势力来说，宴上表现自己是小，毕竟是不是“鸿门宴”还说不定呢。
“两个大男人一起出席，多奇怪啊。”景岚想象了一下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满跟景岚嘴上聊着，手上的剪刀动的飞快，咔嚓声不绝于耳：“那小子都没说不行，你何必瞎操心呢。再说了，不管是男是女，谁都不比我们岚丫头更配站在子凡身边。”
钱满利落地打理好景岚的碎发，将围在他脖子上的罩布撤下。景岚看着面前镜中的自己，银色短发随着头的摇晃轻轻摆动，看着倒是清爽不少。
看着自己的杰作，钱满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长得好，什么发型都合适，我都想让你当我的平面模特了。”
“可以啊。”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什么？”钱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一提到景岚就小气得不行的卓子凡，怎么会同意景岚在公众面前曝光？圈内人士还好说，钱满这个可是面向整个社会啊。
“我说没问题，”景岚把肩膀上的碎屑拍落，对着钱满粲然一笑，“满姐的忙我一定帮。”
“子凡居然松口了？”
“嗯……我不需要事事都经过他允许吧？”景岚含糊其辞。
看景岚的态度，钱满也猜出了点什么：“岚丫头，其他的姐不说，但子凡绝对不会害你。小脾气就算了，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景岚看出钱满严肃的态度，估计是把他当“叛逆少年”了。耸了耸肩，景岚也没坚持，老实听了钱满的训话就离开了。
钱满所在的地方没有外来车辆来往，景岚也是步行进来的。沿着马路走着，景岚突然对周围过于安静的环境产生了一丝不安。
“小心。”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景岚刚意识到这是青穆的提醒，自己四周的景色就立刻暗淡下来，仿佛是被瞬间吞噬了一般。不是针对景岚而来的杀意，而是连带着他本人与这周围的一部分空间都作为目标，这样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更无暇反应。
“欢迎，第九位客人……们。”
明明是可以分辨的声音，却使听者留不下关于声音的任何印象，景岚在脑内更是连音调都回忆不起来，空有一句内容在脑海浮现。
有这种力量的，只能是恶魔。
“喂，你刚刚说了们对吧，主办方？”又一个声音插进来，景岚这次却可以清晰地记住。循声望去，景岚这才发现周围这片宛如虚无的黑暗中，能辨认的个体并不只他一个。刚刚说话的，正是一个头发暗红的男性，发梢不安分地向外翘起，仿佛他那毫不掩盖的锋芒。
“嗯，我说了。”那个神秘的声音回复道。明明并不是机械音，听起来却毫无感情，让人浑身不舒服。
“那是什么意思啊喂，你不要让我像挤牙膏一样问你行吗？”红发的态度很是嚣张，在所有人中显得尤为突出。景岚没有吭声，只是扫视了一圈，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在场的所有，都是与恶魔有关的“东西”。
“嗯，什么意思呢。”神秘声音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愿，而与此同时，场上一处的空间突然波动，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欢迎，第十位客人。”
“可恶……”红发显然不愿善罢甘休，又将矛头指向景岚，一双绿色的眼睛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喂，九号，你什么情况？”
景岚看向红发，无辜地眨眨眼：“嗯……什么情况呢。”
“你他喵……！”红发气急败坏地作势想要揍人，却被黑暗中伸出的黑色链条迅速控制住。
“开始之前，不行。”
景岚瞟了一眼红发身上的锁链，感受到了上面传来的力量，意识到即便换作是他也无法反抗。开始之前不行，岂不是……
“开始之后就行了，对吧？”红发盯着景岚，突然一笑，笑容中的恶意显而易见，“我会忍住的，你快放开我！”
链条在红发这么说后果然消失，不光是景岚，其他沉默着的人都该有这种感觉：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似乎跟红发很熟稔。
景岚也无意让自己显眼，只是红发这样的挑衅无疑是将他推到了焦点之上。既然已经无法挽回，景岚心生一计，踌躇着开口道：“嗯……那个，请问开始是指什么呢？”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
红发还没吐槽完，神秘的声音便盖过了他：“恶魔的集会，相互吞噬获得成长，有能力活下来的，才被允许存在。”
果然是恶魔，但是吞噬的意思……互吃？这是在养蛊吗？景岚突然感觉一阵恶寒，尝试去呼唤九歌，却怎么都得不到回应。说起来九歌是被青穆打了一顿，把仇记在景岚身上也是应该的。
“联络契约恶魔，禁止。破坏空间规则，禁止。契约行为，禁止。”
仿佛看透众人内心，声音如是说道。
该怎么理解比较好，景岚思考了一下，觉得意思是：不能场外求助，不能损毁空间，不能结盟。
再回忆一下这个声音最开始讲的内容，也就是被红发咬住不放的点——“客人们”。
刚来到这个未知空间的时候，声音在介绍时显然是刻意加上的“们”，景岚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注意到了青穆的存在。毕竟，恶魔都是通过灵魂来看人的。
有了景岚的带头，又一位举起了手，态度俨然如一位老实本分的学生：“不好意思，我也想问一下，您是要我们互相残杀吗？”
这句话让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景岚看似不安地视线飘忽，实际上暗中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红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起来：“喂，你们这一帮人水平是有多差啊，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懂吗？”
仿佛是异口同声，红发的声音与神秘声重叠，显得尤其诡异：
“——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