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九月对景岚来说是最舒适的时候。没有烈日炎炎，亦无瑟瑟寒风，无论是长衫还是短袖都可任喜好穿搭。景岚深吸一口气，这片土地的熟悉感让他感受到舒适与安心。
如果周围的路人不盯着他就更好了。
马路上的一辆出租车里，一个人瞥见景岚的身影，突然立起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景岚，一只手大力地拍击着司机的座椅靠背：“喂师傅停一下，前边靠边停车！”
出租车在景岚身边停下，景岚看见车窗里探出的脑袋，挑了下眉：“你是……蒋发？”
“老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人露出痞气的笑容，“我是阿贝啊！”
“蒋贝？”景岚看了一眼车里神态颇为不耐烦的司机，摆了摆手转身要走，“虽然很巧，但看起来你赶时间，有机会聊吧。”
“不赶、不赶！”蒋贝立刻掏出两张大钞甩给司机，迅速下了车跟在景岚身后，“我刚巧就要找老板报到呢。”
“凡哥已经不管你们十三区了。”
景岚步伐很快，蒋贝以平常拖着脚走的方式有些难以追赶，不一会儿就开始喘气了。
“不是十三区，是蝮蛇啊！”蒋贝连忙解释，“蒋发没跟您联系吗？”
景岚的表情不可察觉地变化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思索的神态：“是吗，我怎么没记得有你啊？”
“那家伙……”蒋贝暗骂一声，连忙陪笑道，“一定有的，烦请您再问问吧！”
“好吧。”景岚这才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将屏幕翻转的瞬间划出菜单栏解除飞行模式。点开邮件，景岚这才看到在飞行途中收到的来自余鹏辉和蒋发的文件。
龙潭总部因为十三区的事情将部分人员调到其他分部，而蝮蛇被安排也接收了一些人。让景岚没想到的是，蒋发和蒋贝居然都被安排到蝮蛇，毕竟蒋发也算是龙潭在十三区的一把手，居然会划给蝮蛇这个既不突出也无劣迹的中庸分部。
景岚粗略浏览了一下名单，一共三十二个人被安排过来，其中好几个的名字景岚还都有些印象，全是在十三区不省油的货色。龙潭此举，别有居心啊。
景岚现在能猜到沈开的打扮是为何了，想必是刚开会讨论这件事的。
景岚将手机收进衣兜，似笑非笑地看向蒋贝：“不好意思，是我看漏了，对不起哦？”
蒋贝哪敢说景岚的不是，先前是武力碾压，这又是权力制裁，只得笑脸相迎：“不敢不敢……”
蒋贝只觉得景岚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怎么也想不到景岚是真的没看到。而景岚也正是为了维持形象才来这么一出，要让手下知道自己这么不靠谱，他的威严可就荡然无存了。
“那个……若哥，”蒋贝试探性地问道，“你现在是要去走业务吗？”
景岚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你要一起吗？”
蒋贝表现得有些惊喜：“可以吗，谢谢老板！”
事实证明，蒋贝高兴得太早了。
“哇啊啊啊——”
头顶的尖叫声迭起，周围传来人们或兴奋或愉快的吵闹，在人群中头戴猫耳发卡的蒋贝脸色很是难看。
跟一对来搭话的情侣合完照后挥手告别，景岚走到蒋贝身边，从他手上拿走一只双球冰淇淋筒：“久等了，我们去下一个项目吧。”
“我说若哥……您这是走业务吗？”蒋贝在进入游乐园后的二十分钟里，终于问出了口。
“你在质疑我吗？”景岚挑眉。
“不是，但是……”蒋贝有口难言，“游乐园这……是我们负责的吗？”
而且景岚这副样子，分明就是老老实实买票进来玩的游客吧？
“是不是呢……”景岚不置可否，“这个你不该问我吧？”
蒋贝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考察他的情报能力！他的长处就是信息的收集和处理，在这背后，这区域内的人脉是举足轻重的。如今蝮蛇不比十三区，他蒋贝人生地不熟，当然就不会像过去那样如鱼得水。
“老板放心，给我半个钟头，一定让您满意！”蒋贝摘下发卡，用手将头发向后捋了捋，竟看起来还算精干。这才跟景岚说完，蒋贝便钻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见蒋贝就这么忙去了，景岚也转身，向着摩天轮走去。大概排了五分钟的队，景岚买到了票，独自登上摩天轮。
随着轮盘的转动，景岚随着车厢徐徐上升，望向窗外，整个城市的风景一览无余。景岚闭上眼，凝神感受着这座城市里的气息。还好，除了九歌以外，并没有其他非人存在的痕迹。然而就算是九歌，也似乎很久没在这个城市里活动过了，景岚能感受到的气息甚微，甚至不留心根本意识不到。
身为魔仆的景岚是无法主动追踪恶魔的，而在同一空间内九歌却可以随时感知到景岚的位置，所以一般都是九歌主动找来的。当然，不是说没有九歌景岚反而犯贱地挂怀他，只是这个情况让景岚感觉到一丝异样。唯一的猜测是，与青穆那一战中，九歌元气大伤，甚至不敢轻易在景岚身边出现。这么看来，青穆是真的很强。
但景岚也知道，九歌不可能就这么彻底消失，总有一天他还会突然将景岚扔到一个不知名的时空里，给他安排莫名其妙的任务。
说到底，九歌这样安排景岚，应该也是有所图谋，但景岚现在还是猜不到，只觉得是在代替九歌完成他与人定下的契约罢了。在某种意义上，景岚是九歌的敌人；九歌先前如此“培养”景岚，再加上有青穆这个“弑主”先例给景岚做榜样，也不知是不是会有所忌惮。
整理了一下思绪，回过神来时摩天轮已经转了一圈。景岚待工作人员打开门，迈出了座舱。看见蒋贝竟已在楼梯下等着了，景岚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
“怎么找到我的？”
“若哥这是什么话，要是连你在哪都不知道，我还能打听到什么呢，你说是吧？”
景岚高深莫测地点了下头：“那你说说看看，都知道了些什么？”
“这家游乐园建成于十三年前，近几年没出过什么大事故，只是今年春季进行了一次大检修，说是为了翻新，实则与当年的施工队有关。”
听到这里，景岚第一次正眼打量了蒋贝：“不错嘛。”
“若哥抬举了，我就是比较会聊天而已。”蒋贝嘿嘿一笑，并没有很得意，这一点也让景岚比较满意。
“那你继续调查这件事吧，有什么发现直接跟我汇报。”景岚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走吧，我带你见凡哥。”
“是，谢谢若哥！”得到认可的欣喜之余，蒋贝并没有忘记重要的事，“话说若哥，你这个……算是私活儿吧？”
景岚瞥了他一眼，“看来你不仅很擅长聊天，也很擅长多管闲事。”
“若哥别生气，你罚我可以，但这规矩得讲清楚了。”蒋贝意外地讲原则，“要是私活儿，我就帮你保密了，但是得额外支付报酬。”
“……好，私活儿。”景岚看了蒋贝许久，久到蒋贝被景岚蛇似的目光盯的指尖都凉了，“怎么算？”
“等我有结果了，再算不迟。”得到景岚的回复，蒋贝并没有挖苦或是好奇，正经的态度看起来居然还挺专业，“那我再确认一下，您想要的信息……是关于‘那所’学校的吧？”
景岚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小瞧了蒋贝。能这么快将信息推理到这一步，蒋贝也不是等闲之辈。
“好的，那我着手准备了。”见景岚默认，蒋贝也不废话了，他这点眼色还是会看的。
两人沉默着走出游乐园，待身边没有什么人了，景岚突然开口：“关于我的事，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对不住了，就算是若哥，我也不能说。”蒋贝尴尬地笑了一下。
“那你知道多少了？”
“这个嘛……情报就好比我的儿子，怎么说也不能随便卖儿子啊？”
“行，你很可以。”景岚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蒋贝一眼，“那你可得管好你的‘儿子’了，要是让组里知道你跟我去游乐园，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这……为什么啊？”蒋贝被景岚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游乐园是什么禁地，而他被景岚算计了？
“呵呵，我可是凡哥的‘兔儿’啊，你想撬墙角？”
“撬什么……”蒋贝一时语塞，想到当时他在景岚和卓子凡面前说过的狂言，厚脸皮如他也忍不住红了脸，“若哥、若哥，我错了还不成吗，我给您掌嘴……哎呀我算您免费行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