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

“哟,太子。”

一个黑发青年在卓子凡面前出现,容貌与蒋发有几分相似,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卓子凡冷着一张脸站住脚步,对面前这人似有诸多不满。

景岚是早已察觉到这人,只是附近明明有一群,唯独这人从中露面,不知是“代表”还是什么。

“阿贝!”蒋发连忙迎上去,背对着卓子凡疯狂向蒋贝使眼色,“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瞎操心。”蒋贝仿佛没看懂蒋发的暗示,一把推开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景岚,口吻戏谑,“这个货色不错啊,可得找个好买家。”

景岚皮笑肉不笑:“怎么,想卖我,那你最好知道谁买得起。”

卓子凡比景岚更不耐烦,看着蒋贝凑近景岚,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向他腹部踹去:“滚!”

蒋贝毫无防备地被踹倒,蒋发也不敢看卓子凡的脸,只得蹲下去扶。谁知蒋贝完全不买亲弟弟的账,看都不看就挥开蒋发的手,语气颇为挑衅:“原来是龙太子的兔儿,失敬失敬。”

卓子凡看着蒋贝这张脸,已经动了杀人的念头。

“……噗。”

在场人听见这憋笑声,都忍不住将目光移向景岚。蒋发难以置信地瞪着眼,蒋贝觉得景岚怕不是个傻子。而卓子凡额头都爆起了青筋:“你笑屁?!”

“哈哈哈……不是,你想想看,你除了在鹏叔那里,哪儿受过这种气。今天一见,实在是……”景岚感受到卓子凡凶狠的目光,立刻正经了脸色,“……咳,抱歉。”

不等卓子凡发作,景岚先将视线转向了蒋贝,轻蔑地哼了一声:“玩笑归玩笑,却也不是你这等人开得起的。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你这狗腿还不配。”

“你区区一个出来卖……”蒋贝刚站起身话还没说完,景岚一个扫腿就将他的脸抽歪了去,快到连一旁护着的蒋发都没有一点反应。

景岚收腿,看着因为惯性跌撞到蒋发身上的蒋贝,目光透着寒意:“凡哥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滚?”

蒋贝捂着脸,刚刚那一下让牙齿划破了口腔内壁,血从嘴角流下,腮帮子也肿了起来:“你呜要……”

“嗯?”

见景岚作势又要抬腿,蒋发连忙拉住蒋贝:“对不起,蒋贝他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手下留情!”

景岚回头请示卓子凡,卓子凡也知道景岚这是在帮他立威,顺势开口:“看在蒋发的面子上,蒋贝,我晚点再收拾你。躲着的那几位,是要我请你们出来吗?”

卓子凡早就听出景岚刚刚与蒋贝交谈时话中的意思:这附近还有别人。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他们面前就围上来四个手持钢管木棒等冷兵器的人,连身后的来路也被人堵上了。

“文艺复兴啊。”景岚嘲笑着,走到卓子凡身边,斜眼打量着来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种套路,土不土?”

“我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们,可不是你们这小屁孩说的算的。”其中有个年龄大些的,挺着个大肚腩,背心覆盖不到的臂膀上露出繁复的纹身,“龙太子,这里不适合你,趁大家还没撕破脸,赶紧回去吧。”

“喵的,又不是老子想呆在这儿……”卓子凡狠狠地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儿没让景岚又笑出来。

“那我们可管不着。你挡哥们的财路,就是不厚道。”胖大爷又发话了,同时挥舞着拿甩棍的胳膊活动肩膀,“看来我们的龙太子是不想好好谈了……”

“当啷!”

景岚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胖大爷面前,一个手刀劈向他举到最高点的手腕。胖大爷甚至连疼都没喊出口,那甩棍就脱手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全场寂静。

“真是给你脸了。”景岚俯视着胖大爷,面无表情地开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敢跟凡哥谈条件?”

“你——”身旁的小弟也被吓得不轻,刚反应过来也不顾自己背后一身冷汗,下意识冲上来挡在胖大爷面前。

这次景岚可没留情面,一脚下去连同他挡在身后的胖大爷也踹飞出去。一个旋身收脚后,顺手一推肘将旁边呆愣着的人一并击倒,头一回又给最后一人的面门来了一拳,那比铁还坚硬的拳头直接折了人的鼻梁骨。景岚在瞬息之间做完这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卓子凡身边,抽出纸巾擦着被弄脏的手。

卓子凡表现得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也被景岚吓了一跳。但眼下不能细问,卓子凡转身看向身后那一帮人:“还来吗?”

没人敢再跟景岚起正面冲突,甚至有的人腿都有些哆嗦了。卓子凡嗤笑一声,迈过倒在地上的那几人继续向前走去。蒋发搀扶着蒋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景岚跟在卓子凡身后路过蒋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处理好。”

“……是。”蒋发心情复杂地回应道。

十三区里卓子凡的住所是真的不咋地,跟他先前那个简直天壤之别。但是生活所迫,卓子凡也没有条件挑三拣四,什么洁癖强迫症都被迫封印了起来。一间废弃仓库被简单清扫后,摆上一张折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勉强就成了起居室,还兼具卧房的功能。

景岚这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家徒四壁:“太惨了。”

“我刚来时这里面还堆放了半仓库的杂物,连门都还是卷帘的。”卓子凡吐槽着,从角落里一只纸箱里翻出衣服,直接脱了现在穿的换上。

景岚也不避讳,自顾自找了个看着还算结实的箱子坐下:“我就好奇了,你这儿厕所在哪儿,洗澡洗衣服怎么办?”

“厕所在外面,洗澡也是露天,衣服没时间洗就扔了。”卓子凡从水龙头里接了一壶水,熟练地点燃一只煤炉子,烧起了水,“你要受不了就回去。”

“巧了,我这刚好是风餐露宿回来的。”景岚仿佛一个炫耀成绩的孩子,眼睛亮亮的,“小时候我们不是偷偷生火烤过鸟吗,我这次没烧焦,成功了!”

“又去了哪儿?”卓子凡心一沉,原来景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去冒险了,脸上却不让自己表现得担心,故作轻松地问道。

“嗯……战场。”

卓子凡皱起眉头,看向景岚的目光有些复杂。

“别担心,我没事儿。”景岚安慰道,“我也没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如说,我看开了很多。”

“怎么说。”

“以守护国家为目的夺去的生命,虽然仍会染红我的双手,却让我没有那般怀有负罪感。”景岚自嘲地笑笑,“这样想可能有点狡猾吧,哈哈。”

“不,战之罪也,错不在你。”卓子凡竟也拽了句古文。

“咦,这是谁说过的来着?”

“……忘了。”

“子凡同学的学习还是不够精进啊。”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开着玩笑,阳光从灰蒙蒙的玻璃照进仓库,显得并没有那么明亮了。

景岚没有说的是,他思维里潜移默化的一些东西。

比如,既然有恶魔的力量,就应该物尽其用发挥到极致——为达目的就不要拘泥于手段是否正当。

比如,一旦可以永绝后患,就不必手下留情——死人总比活人更容易掌控。

比如,比起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不如自己掌控一切——唯有自己不会辜负。

景岚还在轻松地跟卓子凡聊着,身后的影子被拖长,与灰黑的水泥墙胶融,宛如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