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姑娘有提过白萱其人,又言史查无此人。奴家便与姑娘说这白萱,姑娘可有兴趣?”
古人给自己讲故事哎,多稀奇!女孩怎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忙不迭地点头。
她轻轻一笑,娓娓道来。
白萱出生在后宫之中,她的母亲看到她的第一眼,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一时的解脱和对未来的惶恐。
这是容德格格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是第一胎。为了让腹中孩子能顺利被产下,她心惊胆战地度过了怀胎九月,一再小心,甚至借休养之名在府外待产,这才使自己逃过一劫。
这个孩子如果活下来,将是敬王的第四个孩子,还将是长郡君。多么美好的未来,在容德眼中却宛如噩梦。
“去……告诉王爷,孩子是个死胎。”容德虚弱地抓着心腹丫鬟的袖子,连气息都没能喘顺。
丫鬟也不多言,悲壮地点头,转头向屋外跑去。丫鬟虽走了,容德还是不肯休息,挣扎地坐起身,从床下捞出一只竹篮,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块用布包着猪肝掏出,再将裹着襁褓的孩子放进篮子,塞回床底下。
“咔”地一声轻响传入容德的耳中,声音不大,却仿佛刺入她的心腑,让她忍不住颤抖。
“青儿?”容德颤抖唤着丫鬟的名字,手紧抓着被褥,青白色的指骨凸起。
“你的丫鬟?我刚刚看见她了,是要去找皇兄?”来人站在屏风后,似乎在笑,“我还听说,是个死胎?”
“尹实殿下,您来此处是有何贵干吗?”容德故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打颤,“我的丫鬟呢?”
“你放心,我没杀她。这么好的消息,我怎么会不让她去说呢。”
尹实冷笑着走近,容德立即制止道:“殿下止步,此处都是血污,会冲撞了您!”
尹实置若罔闻,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拔刀的声响。看见抱着包袱的容德,他笑起来,那笑容却是毫无温度的。
“你还抱着那死婴做什么,多晦气啊。”
“你……”仿佛已忍无可忍,容德抬眼向尹实瞪去,却在对视的瞬间瑟缩了,“……她只是个女婴。”
“女婴又如何?听话,把那东西放下。”尹实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容德挣扎了一下,颤抖着把包袱放在床边。
“嚓”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容德闭上眼,脸色比刚生产结束还要苍白。
尹实收剑,看了看粘在剑刃上的血迹和肉糜,扯下屏风上搭着的白布擦拭:“有些念想,还是斩断了好。你的‘孩子’,我帮你带出去葬了吧?”
“……不必!”花掉全身最后的力气,容德才吐出这两个字。尹实也不在乎,大笑着收起剑,向门外走去。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心性!容德无声地咒骂着,身体无力地倒在床上。
待丫鬟回来时,容德已虚弱地只剩一口气。看着丫鬟泪流满面的脸,她的声音微弱却有力:“就如先前商量好的那般……把孩子送去白家,永世不得入宫!白萱……千万不能如我一样……”
敬王府。
姗姗来迟的尹实,看见一脸颓废之色的皇兄,嘴角露出不可察觉的笑意。他缓缓走近,“悲痛”地搂住敬王的肩膀:“皇兄,节哀。”
——再过不久,这金昌便是你的了。
“老四……”敬王看向尹实,勉强扯出笑意,“听闻你又打了胜仗,我这做兄长的还没跟你道声贺。待我去看过容德,再与你好好喝上一杯。”
——我不仅会为你打下江山,也会为你除掉将来能威胁到你地位的隐患。
“皇兄不必在意我,快些去吧。”尹实体贴地说道,目送着敬王驾马远去。
——你大可去安慰她,比如届时赐她个妃位如何?
站在敬王府前,尹实回头看着整个王府。一道闪电在昏黑的天空闪过,照得他的脸阴恻至极。
——只是我才离开这么些时日,你府内就添了如此多新人……
——放心吧,皇兄,我会帮你打理好的。
……………
“这……”女孩话都不会说了,“这都是真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喝了口咖啡。不知不觉间,竟下去了半杯。
“古代帝王之争果然是杀伐之战……那尹实就这么恨他哥哥呀,连婴儿都不放过。”女孩咬着手指,皱着眉头嘟囔,“都被逼成这样了,容德妃也不离婚?”
“婚姻之事怎会如此草率。”她淡淡地开口,“再者,容德妃也不会愿意缘尽于此。”
“为什么,因为她不是妃子了,家里就没有倚仗了?”
“这是其一。其二,她或许……仍旧心悦于他。”她低垂着眼眸,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谁心悦于谁?”女孩被整迷糊了,“不会是容德妃爱尧思帝吧?那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是啊,无话可说。
“那白萱呢,她活得还好吗?”女孩又问道。
“白家……在容德妃薨后便落败了,想必那白萱即便活着,也得隐姓埋名吧。”
“我还有一个疑问,蓉德——我是指秋梨苑的那个,她在后来成了摄政王的尹实眼皮子底下用容德妃的名字,不怕哪天就被咔嚓了呀?”
“大抵是摄政王贵人多忘事,记不清了吧。”她满不在乎地一笔带过。
他摄政王处理掉的,小到胎儿,大到七十岁老妪,男女老少何人的血没尝过。区区一个容德妃和死胎,他怕是不会往心上放吧。
毕竟,整个后宫都被他“料理”得一人不剩了。
“哇……”女孩听到这里也就只有惊叹了,“那,你的心结就是这个故事?”
她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的确,这故事搁我这儿,别说心结了,简直天天做噩梦啊。”女孩故意做着瑟缩的动作,“你是从哪听来的呀?”
“奴家可是风尘女子,有何故事是听不到的呢。”她说得坦然。
女孩了然地点头,却又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我知道你有什么没听过哦。”
“姑娘请讲。”
“我刚刚查了一下那个摄政王的下场哦,你知道吗?”
她抬眸,眼底不知酝酿着何种情绪。
“他果然反了,还和什么……合纵连横什么什么的,最终被作叛军首领拿下了。”女孩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内容。
“……被何人所擒?”
“似乎是一个叫……裕王的大将军,当街斩首,他还是摄政王的亲侄子呢!谁叫他杀还杀不干净……不不不,我是说,善恶有报!”
她没有接话,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呃……你没事吧?”女孩试探地问道。
“……请问姑娘可知,那裕王是何人?”
“啊,等下,我查查。”女孩飞速划动手机,“裕王是尧思帝的第九子,整个人生里就只有一场战役,那场战役……”
突然,她的眼前一黑,仿佛被人捂住眼睛。想动挣扎不了,想开口讲话也无能为力。隐约得,她似听到有人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来我还是太嫩,开个裂缝也出岔子。哎哟,她怎么在看这种东西,这可不妙。不过本来就得清除记忆,倒也没差……”
那人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远去,她也一点点陷入沉睡中。
“……咦,我睡着了?”女孩揉揉眼睛,从桌上爬起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我一个人来喝咖啡了?”
看了看对面干干净净的桌面,女孩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个人。
“几点了……这是什么啊?”女孩被自己打开的手机页面吸引,一行行读着,“裕王尹雉久,生于廉清八年,拓明十五年被册封,是尧思帝的第九子……没了?这百科也太不负责了吧?”
女孩也没太在意,顺手关掉界面,拿着咖啡下了楼。
秋梨苑。
“……姑娘,蓉德姑娘?”被丫鬟的声音唤回神,蓉德姑娘如梦初醒般看着四周。
“您可是没休息好?不如跟许公子打声招呼,您今天就歇了吧。”
“不必。”制止了丫鬟,蓉德姑娘站起身,“伺候我更衣吧。”
丫鬟点头,从一旁拿来上台穿的舞裙。接过蓉德姑娘换下的衣服,她惊奇地问道:“姑娘,您裙上有什么味道,好香啊。”
蓉德姑娘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拿来我看。”
展开衣服,一点褐色痕迹在浅绿色的裙摆上很是显眼。
“大抵是哪沾上的污渍吧。”蓉德姑娘又把裙子给丫鬟。
“我这就去洗。”
“随便遮掩一下罢了,应是洗不掉的。”蓉德姑娘脱口而出。
“好。”丫鬟顺从的点头,又道,“对了,新帝在巡游呢,姑娘不去看看?”
“巡游有何可看的。”蓉德姑娘在梳妆台前坐下,边摘面纱边心不在焉地应道。
“但是这位新帝很是雷厉风行,方才有人行刺未遂,被抓住后当场斩首!”
蓉德姑娘手一顿,才绾的头发立刻散开。丫鬟没有察觉到蓉德姑娘的异样,继续兴致勃勃道:
“抓住刺客的正是皇上的兄弟,皇上当即在人前褒奖了他,还册封为裕王,让他率兵打仗呢!”
“那裕王……”
蓉德姑娘突然接了话,让丫鬟惊喜万分:“都说姑娘性子凉薄,难得有兴致。我刚刚看呀,那裕王真是器宇不凡,眉间仿佛有仙气,果然是天人之姿!”
看丫鬟那兴奋的样子,蓉德姑娘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有心,那就多留意裕王的动向吧。”
“好啊。不过姑娘为何这般在意,之前可有见过裕王殿下吗?”
“同你一样,有些兴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