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直到天黑下来才重新与巫皎皎汇合，而巫皎皎似乎也是刚从蔡云那里回来，防护服还没换下。
“你累了吧，”巫皎皎将一叠纸递给景岚，“这是今日我与蔡师公讨论的方子，你醒了后看看吧。”
“好，谢谢。”景岚没有多问，收下后劝巫皎皎道，“你也不要太辛苦，早点休息。不如我帮你换防护服吧？”
“不用。”巫皎皎立刻拒绝了，小声嘟囔着，“……这衣服穿了一天，我里衣都汗湿了。”
景岚听着忍住笑意：“好吧，那我帮你打水去，小心不要着凉。”
巫皎皎沉默地点头，不知道藏在面具后的脸是不是因为羞涩而发红。
景岚在取水途中考虑着眼前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他在09内储存的资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用来3D打印各种设备零件的矿物所剩无几，抗生素等用来做物种培养的药剂同样剩不来多少。对景岚、巫皎皎还有屠九等医护人员来说，防护服则是必不可少。先前那一位面所生产的防护服是每八小时更换一次，景岚他们一天下来最极限用到12小时，即便如此景岚的存货也消耗得很快，估计后期就只有景岚和巫皎皎才继续在一线奋斗了。
更不乐观的是，蔡云体内的病菌开始对景岚所用的抗生素产生抵抗，如果景岚不更换更有效的抗生素作为替代，蔡云的病情可能会再次恶化。然而景岚如今身边的技术条件并不能检测出这场疫病的病原菌，更无从得知何种抗生素能更加有效，他将他现有的全部抗生素种类都试过了，只有青霉素类和头孢类能勉强起效。难道最后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巫皎皎和蔡云的研究了吗，景岚这样想的同时，更担心的是蔡云会撑不下去。
景岚从靠近冰川的柩河源头打的水，一路上加温到沸腾，就算有病原体活性也该被废的差不多了。来到巫皎皎帐前，将这担水放下后喊巫皎皎：“皎皎，水打来了，我帮你提进去吗？”
“我换衣服呢！”巫皎皎的声音似从隔了几层布料的地方传来，“等下我自己取吧，谢谢你。”
“好，你小心烫。”
“你还烧过了？”巫皎皎语气里有几分吃惊，“你可真是……罢了罢了，下次不用这么麻烦啦。”
景岚并不支持巫皎皎的看法：“要是水里不干净怎么办？”
“将士们都用的河水和井水，也没见谁出了问题，更何况我们也确定了是蚊虫所带来的疫病，没有必要如此谨小慎微。”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们这帮风餐露宿的人能抗的，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凑热闹了。”景岚坚定地反对道。
“……好啦，我听你的不行吗？”巫皎皎服了软，“我会注意的，别担心了，快去睡吧。”
景岚又多嘴地叮嘱了巫皎皎好几句，这才回了自己的帐子。
接下来三天里，巫皎皎每次都一大早起，赶在景岚来之前就去了蔡云那里，干脆直接揽下了照顾蔡云的任务。景岚一想也好，总比一直在军营里走动要安全，也就允下了。
“皎皎，如果你要试药的话，用不用我再寻些病人来？”景岚提议道。
巫皎皎思索片刻后，答应了：“只是我和蔡师公并没有把握能医好，劝他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好，我这就命人在这里多建一个帐篷，给你寻三个病症较轻的来。”因为巫皎皎要接替景岚先前的工作，景岚正在收拾他安放在蔡云帐里的东西，“我给你的那个叫抗生素的药也可以停用了，只是这几日都不要饮酒，今天也不要试药了。”
景岚重新拿回09，虽然经过多重消毒，他也总觉得别扭。看向脱离未来科技的帐篷，景岚期待着巫皎皎能给他带来奇迹。
第一天，景岚找来三个自愿试药的士兵，安置在新帐子中。
三天后，三个士兵病情纷纷加重，宣告着治疗无效的结果。
“至目前为止，我所用的药都不如你的抗生素有效。”巫皎皎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景岚安抚地拍着巫皎皎的肩膀：“别急。”
“我……”巫皎皎刚要说些什么，却是马上闭上了嘴，“……你去忙吧，我与蔡师公再试试。”
看得出巫皎皎的沮丧，景岚也不多做无用的安慰：“你早些休息，这是新的防护服，你记得更换，明日我再寻新的士兵来。”
如今军中的感染人数增幅已是很小，这几天以来才有几例出现，对众将士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好事。
景岚的压力稍微缓解，于是让屠九他们这些陪自己忙碌好些天的都去休息了。
夜晚，一阵惊叫声响起，景岚倏地睁开眼，从床铺上坐起。来不及穿防护服，景岚直接冲出帐篷，向声音来源处飞掠而去。
大意了。景岚皱着眉，看见视野内火光照亮处，士兵们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儿？”景岚问。
“报告裕王殿下，方才帐子不知为何，突然就走水了。”士兵们已将火扑的差不多了，气喘吁吁地向景岚报告。
人群中，景岚发现了蔡武的身影，立即走上前去：“蔡大将军，我不是说过不可聚集吗？”
“老夫不来，等着火烧屁股吗？”蔡武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眉毛一竖，“平日里听你安排是给你面子，还想责罚老夫不成？”
“将军误会了，小王不是这个意思。”景岚见蔡武没事，心情显然不是那么紧张了，“这是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灭了火还请尽快消毒后回帐里去。”
“用得着你……”
一声动静传到景岚耳中，景岚突然转身就跑，让蔡武很是一愣。但蔡武马上反应过来，提着长戟便跟在景岚身后。景岚回头向蔡武大吼：“请您回去！”
蔡武置若罔闻，景岚啧了一声，不再多说。靠近了以后，眼前的状况让景岚心惊：自己挑出的那一队人中已有四人倒在血泊中，屠九身受重伤撑着剑跪在地上喘气，还有三人正与入侵者缠斗在一起。眼看不敌，景岚冲上前去，从09里抽出剑对着黑影劈砍过去，却被突然闯入战局的另一人撞歪了身子，一剑下去砍了个空。撞景岚的那人也瞬间匿去了踪影，一时间连景岚都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景岚落地站稳，以一敌三的那人也抽身出去，眼看就要跑。看见倒在地上还要挣扎起身继续战的手下，景岚喝道：“你们不许追！”
说罢，景岚一个闪身，人就到了逃跑的家伙的身边，抬脚对着那人的头全力一甩，跟踢皮球似的将那人直接踹了回来，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昏死过去。
蔡武上前，用戟头挑去那人脸上蒙着的面罩。
“尹实？”蔡武辨认出那人被景岚一脚踢的走形的脸，诧异地开口。
一瞬间，景岚周身的杀气不受控制地轰然炸开，他的面色阴冷可怖：“出来。”
片刻安静之后，两个人影显了身，景岚举剑，缓慢的脚步声是除火焰跳动的唯一响声。
“你们，插手了。”景岚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没有……”莲躲在高个子大叔的身后，委屈巴巴地开口，“都是被你打倒的那个人动的手！”
景岚没打算听借口：“生化武器……亏你们想的出来！”
景岚一剑朝着两人挥去，剑尖带起的风压，竟让人难以躲闪。剑锋在大叔的胸口划出一道血口，伤口之深可见肋骨。大叔侧脸划过一滴冷汗，一推身后的莲：“跑！”
“跑？”景岚冷笑着，身法快得离谱，转瞬就出现在两人身后，一剑捅去。剑身没入大叔的脊背，从腹部穿出，全程下来他竟连眨眼的反应都没有。
“大叔！”莲哭着扑过来，将藏于手心的匕首送入景岚侧腹。景岚抬脚将莲踹开，抽出大叔身体里的剑，又补了四五下才罢手。
莲的眼神由悲伤变为愤怒，一直扮可怜的她看向景岚时也爆发出骇人的杀意。景岚眼里泛着冷光，毫不畏惧地迎上冲上来的莲。
仅仅几息之内，胜负已分。蔡武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刚露出如同豺狼一般凶残模样的小女孩就被景岚穿刺了腹部，从空中落在沙地上。景岚虽然是赢了，却也被莲一套爆发击中了数下。他抬手抹掉嘴边的血，将喉咙处的腥甜咽下。
“小哥哥……你别杀我，我没有灵魂了，但是他有，你拿去吧。”莲躺在沙地上，渗出血丝的嘴角呛着恳求的笑意。
“我要灵魂有什么用。”景岚冷漠地一甩刀上的血迹，走向莲。
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莲突然大喊：“你杀我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景岚举起刀。
“杀了我以后，马上吞了他的灵魂，再杀了他！只有这样才能……”
哧——
莲的头离开了她的躯干，嘴还张着，眼里布满了血丝。
“灵魂？”
景岚嘲弄地看了眼那个因失血而失去意识的男人，同样举起了刀。
“有没有都一样，无所谓。”
——是吗？
突然传来的诡异声音，让景岚汗毛倒竖。一个黑影扭曲时空，出现在景岚眼前。这一出场，竟与九歌如出一辙。
“既然你不拿灵魂，我就收下了。”黑影似在笑，声音听起来就像电波一般，“如此，我将执行与他的最后一个契约——”
“——让你们‘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