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景岚一下楼就看见巫皎皎已经收拾好,坐在桌旁等他了。景岚看出巫皎皎准备得用心,没有点破,开口道:“走,吃金玉楼的早点去。”
景岚带着巫皎皎到醉仙阁,巫皎皎迷惑地问:“不是去金玉楼吗?”
“本来我就够惹人注目的了,带上你还不得牵连了。”
巫皎皎不满:“那你还说我干什么都可?”
“你做你的,我暗中保护。”景岚开着玩笑,两人上了二楼。看玲珑房间的门还闭着,景岚故意在门口放大声音:“金玉楼的早点,好香啊——”
“嘿,不许吃独食!”房间里哗啦啦一阵响,玲珑穿着单衣就冲了出来。看见景岚和巫皎皎,却立刻僵住,仿佛死了机。
“蓉德姑娘……?”玲珑试探性地开口。
景岚一笑,在玲珑脑袋上弹了一下:“蓉德姑娘怎会千里迢迢来看你的糗样儿,快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玲珑吐了吐舌头,又看了巫皎皎一眼,回屋里了。巫皎皎看着这无厘头的丫头,尴尬地扯扯嘴角:“你说的就是这个孩子?”
见景岚点头,巫皎皎扶额:“你的眼光也太差了……”
“姐姐,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玲珑披着衣服,腰带还没系又跑了出来,“又有言,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裕王殿下慧眼如炬才相中了我,你怎么可以驳裕王面子呢?”
这都谁教的,景岚觉得自己失察,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孩子胆子一大居然这么皮。
巫皎皎看不惯玲珑这莫名嚣张的气焰:“小姑娘,我驳裕王面子,是给你留一丝情面。你这么不识好歹,你看谁还护得了你。”
这话说的玲珑有些怕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景岚。景岚一咳嗽:“玲珑,休要无礼,应把她当作你的师父一样尊敬。”
巫皎皎抗议:“什么师父,我才不要教她。”
看着玲珑委屈的样子,景岚一时间有些头疼,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皎皎,我知道你最有能力了,只能靠你了。”
被依靠的巫皎皎一不留神就松了口:“你……唉,好吧好吧。小姑娘你给我听好了,你不要在我这里赖,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今日可真是热闹。”又一个声音加入,三人看去,洛亦北从楼梯上来,“都站在走廊上作甚,进屋啊。”
几人进了屋,洛亦北打量着巫皎皎,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巫皎皎看向景岚,景岚点了点头,对洛亦北说:“这是舍妹,巫皎皎。”
“公主?”玲珑最先惊讶地喊出声,“巫……五!您难不成是五公主?”
巫皎皎也没想到小姑娘反应这么快,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洛亦北打圆场:“五……巫姑娘,相逢即是缘,在下洛亦北,乃楚湘侯之世子。”
“洛世子,久仰。”巫皎皎也不是很适应这种立场,生硬地打招呼。
“皎皎,没事的。我这样说,只因在场都是自己人,开诚布公好过处处提防。”景岚安抚过巫皎皎,又将话锋转向玲珑,“玲珑则是相反,除自己人外,你对其他人应抱有戒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处世之道,希望皎皎能为你提点一下。”
巫皎皎以沉默表示无异议,玲珑则不住地点头。
“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景岚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推门离开,不一会儿领着几个小厮上来,“我喊的金玉楼的菜,都趁热吃吧。”
“金玉楼,谁买单?”洛亦北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岚一脸理所应当:“自然是记在你醉仙阁的账上。”
用过早饭,景岚带着巫皎皎和玲珑从醉仙阁出发,前往秋梨苑。景岚和巫皎皎皆戴上帷帽,景岚花了些心思,让玲珑走在最前,他与巫皎皎跟在后面,像丫鬟和护卫。
玲珑似是没怎么在大街上逛过,最开始被人瞩目,四肢都僵硬了,差点同手同脚。等上了官道,看见那些小摊小贩,就好奇地躁动起来,东张西望不说,有时候干脆挪不动步了。景岚看在眼里,内心感叹这丫头还是太小家子气。巫皎皎从宫里出来,自然也看不惯这不端庄的样子,嫌弃地直皱眉。景岚看出巫皎皎的不满,俯身在她耳边轻言:“她哪里做的不好,你若看不下去,尽管训她便是。”
巫皎皎被突然靠近的景岚吓了一跳,红着脸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走到玲珑身后,用团扇敲了一下她的脊梁骨。玲珑被敲的身子一弹,委屈回头,看见巫皎皎,瘪着嘴巴不敢抱怨了。
“不要左顾右盼,身子挺直,步子收小些,鞋不可在地上拖。”巫皎皎严厉地指正。
玲珑还是有点怕巫皎皎,乖乖地照做了,看得景岚一脸欣慰。
三人进了秋梨苑,景岚摘下帷帽。小厮看见后,立即将几人引到一间房前。这屋子看着比昨日景岚见着的那间要大,只是设施更简陋些。景岚等了一会儿,蓉德姑娘才姗姗来迟。
“裕王殿下久等,奴家不知殿下已至,方才结束一曲,还请恕罪。”蓉德姑娘躬身行礼。
景岚摆手:“蓉德姑娘哪的话,是我耽误你们的生意,怎会责罚。这位就是我昨日跟你说的玲珑姑娘,另一位是她的师父,巫姑娘。玲珑,即日起你就在蓉德姑娘手下学技艺,快见过先生。”
玲珑一见面就被蓉德姑娘的气势所镇,此刻乖巧地像只猫:“先生好。”
蓉德姑娘看着玲珑行礼,微微一笑,对着玲珑也行礼道:“见过巫姑娘,玲珑姑娘。”
一较之下,孰优孰劣,浅显易见。
玲珑懂得自己的差距,低着头不敢看人。景岚也是感叹,小小的行礼,蓉德姑娘都能做得如此脱俗,不知玲珑能学到几分呢。
巫皎皎在景岚的交代下留下看着玲珑,若是玲珑做了不合适的举动,蓉德姑娘碍于情面不方便开口,巫皎皎也可以直言。留下三位姑娘,景岚便与许遥真到二楼露天的看台,喝着茶聊起来。
“许兄的秋梨苑开张已有多少时日了?”景岚看着楼下舞女的表演,似闲聊般问道。
“秋梨苑也算是老招牌了,然传到在下手上不过十载。”许遥真客气地回答,全然没有一个身为大老板的架子。
“据我所知,这十载即是秋梨苑的鼎盛时代。不愧是许兄,这经营之道能否传授一二啊?”景岚开玩笑的口气里有几分试探。
“不过气运时好时坏罢了。”许遥真浅浅带过,“殿下也有心情盘几间铺子吗?”
投资这事,确实是景岚没想过的。只是这种长久收益的方式,对他来说等于没用。
“许兄说笑了,我一打仗的哪懂这些,让洛小侯爷去折腾吧。”
“裕王殿下,您似乎并不对这等财物上心呢?”许遥真也在试探景岚。
“钱,世人皆爱。”景岚不置可否,“然家国不保,富可敌国也全白搭。”
“裕王殿下果然胸襟不凡,若是有酒,在下定当敬您一杯。”许遥真抱拳。
景岚这无欲无求的态度自然会引起人的怀疑,不求权势,不耽美色,不迷金钱。这样的人在金昌只有一个先例——摄政王尹实。而这个“无欲无求”的摄政王,则是当今金昌的头号内患。
再加上民间所传裕王过人的武艺和桀骜的血性,不少人都担心裕王会成为第二个摄政王。
景岚能理解许遥真这一类人的想法。夏子遇早就为自己的登基做好了准备,在百姓眼里,他的赤诚之心是日月可鉴。再加上有摄政王这个反派的反衬,没有人会去质疑与摄政王立场相悖的夏子遇的用心。但景岚——裕王就不一样了,年少时被仙人带走后杳无音讯,此时又突然出现,突兀地宣称自己爱国的立场。裕王身上流着皇族的血,百姓享受着他的保护,同时也有所忌惮。所以百姓们比起敬意,对景岚的态度还掺杂着一丝祈求,望他不要背叛,能帮金昌到底。
“许兄如此抬举我,倒让我有些羞愧了。”景岚斟酌片刻,开口道,“我负裕王之名,也不过是给金昌打一场胜仗。待这动乱平息,我也该回我该去的地方了。”
许遥真愣愣地看着景岚云淡风轻的表情。他能看得出,景岚不是在说笑。裕王、九皇子、尹雉久,似乎任何一个名讳都无法拴住眼前这个人。虽常有人以仙名称他,许遥真却觉得,景岚才是那个不属凡间的存在。
“……您觉得,金昌能胜否?”许遥真知道自己很不识抬举,却仍忍不住向景岚求一个答复,更像是图一份心安。
景岚并不急着回答,转而把视线投向楼下。歌女献唱,舞姬摆裙,客人们陶醉其间,好似把烦恼都忘却了一般。明明是自我麻醉,却让人忍不住向往。歌舞升平,夜夜笙箫,应当是很美的景象吧。
“有我在,便不会轻言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