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君?”
皇帝见到茹君,忍不住露出讶异的神情。
“奴婢莽撞,还请陛下恕罪!”茹君跪倒在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先起来。”皇帝揉了揉眉心,“朕说过,事出紧急可以谅解。你此时前来,可是小九出了什么事?”
茹君并没有起身,抬起头,脸色血色全无:“陛下,奴婢只有一句话要说。九皇子与昨夜刺杀之事绝无半点干系,奴婢愿以自身性命担保,以证九皇子清白!”
说罢,茹君从头上拔下发簪,直直向颈部刺去。动作之利落,让皇帝都无法反应过来,而茹君在此间也不过是闭上了双眼。
如果有来生……
“咔啷——”
一个人影出现在茹君身后,迅速捂住她的嘴,一个手刀敲晕了她。那发簪的尖端刚刚划破她如宣纸般脆弱的皮肤,便脱手掉落下来。
皇帝张了张嘴,身体不受控制地退后一步:“你……”
疏月宫。
“夏子遇,你还有没有人可用?”景岚一脸严肃地看着夏子遇。
夏子遇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眼景岚:“为何?”
“茹君去了皇帝那里。”
“那又如何?”
“……我有不好的预感,你有没有跟在皇帝身边的线人?”
“为一个婢女,不值得。”夏子遇终于还是说出了如此尖锐的话。
“……我知道。”景岚微微闭了闭眼,“但如果不是担着九皇子的身份,我也不需要你帮忙。”
闻言,夏子遇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此话我也只说一遍——不要让我后悔把你加到我的计划中来。”
一时间,房间里无人再说话,只是气氛沉闷得可怕。
似乎是意识到谈判无果,景岚沉着脸转身,却被夏子遇拉住了胳膊。
景岚有些诧异地看了夏子遇一眼,眼神几度闪烁,终是开口:“……我尽量。”
御书房。
“你是小……九皇子身边的……”皇帝开口,但仍有些戒备。
来人沉默地点头,可不正是青穆。
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有些郁结:“……九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跟他没有关系。”青穆果断地回答道。
“——来人啊,有刺客呀!”
御书房外突然吵闹起来,脚步声杂乱。
“陛下还在御书房!”
听到有人向这边靠近,青穆轻轻皱了下眉头。环视屋内,青穆扛起昏迷的茹君,向窗户跑去。
不一会,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摄政王带着一帮护卫涌了进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陛下呢?”摄政王压抑着怒火问道。
守在御书房门前的士兵瑟瑟发抖:“属……属下不知。”
这两个士兵知晓摄政王把茹君带来的事实,眼前哪有抖出来的胆子,只得守好自己的嘴巴,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在他们以为只要闭嘴就可安然度过这一劫时,突然而来的一道剑光,却是让他们的喉咙上多了长长的血痕。可怜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就这样喷涌而出。
两个护卫倒地,在场人无不屏息,谁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招惹摄政王。
“皇宫里不需要废物。”摄政王甩掉剑尖的血滴,冷酷地将剑插回剑鞘里。
摄政王在御书房踱了一圈,找不到任何踪迹,恼怒地将手边的花瓶向墙上摔去。突然,他的余光瞥见半开的窗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即下令道:
“刺客掳走了陛下,立即关闭宫门和城门,任何人不允许进出。所有人都给我搜,掘地三尺都得给我找出来!”
“是!”
“还有你们,随我去疏月宫,缉拿九皇子!”
疏月宫。
“陛下有令,九殿下您不要让我们为难。”守在宫门前护卫挡在景岚面前。
与那日对峙不同,景岚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外面闹这么大动静,你当我聋吗?”
“属下不敢。”护卫弯腰,“可皇命难违,属下只是奉命保卫您的安全。”
“父皇现今不知所踪,你们还指望我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讲废话?”景岚眼里表露出凶光,“让开。”
“九殿下……”景岚是没了耐心,可士兵不敢,只得继续“讲道理”。没想景岚一拳打过去,为首那人直接飞出去几米,昏倒在地。
一众护卫们看在眼里,无不暗自咽了口口水,这九皇子真如传言那样,是个怪物啊!
“九……九殿下!请您不要再靠近了!”护卫无以应对,只得拿出长枪算作“自卫”,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景岚到没有如他们所想一路杀出去,而是站在原地,掏出一块令牌。
“这是……!”
“甲子门门主之令,乃皇族世代相传,见令如见皇上。”夏子遇从景岚背后走出,似笑非笑地环视四周,“各位可要违抗圣令不成?”
这下哪还有人敢反驳,只得齐齐朝着景岚跪下。
原来刚刚夏子遇拉住景岚,正是将这令牌塞进他手里。
“众人听令,速与我前往御书房搜寻线索!”
“我看谁敢动!”
一声厉喝插入景岚的讲话,景岚望去,眼里隐约有了戾气。摄政王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走向景岚:“给我统统拿下!”
“你们要违抗圣旨吗?”景岚举着令牌冷冷道。
看见那令牌,摄政王的脸更黑了:“不要管这个假货,都抓起来!”
这可难为了士兵,抓也不好不抓也不好,只得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僵持着。
“陛下失踪,摄政王不去搜寻,反倒来我疏月宫找麻烦,是嫌自己的野心还不够明显吗?”
“住口!”摄政王比平日更加暴躁,“轮不到你这罪魁祸首多嘴!”
摄政王也不等士兵做决定了,自己拔了剑直接向着景岚刺去。景岚自然不会怕这没什么水平的突袭,但他躲也不躲,看着那锐利的剑锋刺向颈肩。快要击中时,摄政王却是生生遏制住自己的动作,僵直手臂用剑尖指着景岚的脖颈。
看摄政王此举,怕是有隐情啊。
“你把陛下……把皇兄藏哪了?”摄政王眼里爆出红血丝,咬牙切齿地瞪视着景岚。
“这是我该问的吧?”景岚眯起眼睛,声音带着肃杀之意。
夏子遇在一旁看着清楚,摄政王的表现不像知情不报,反倒是真的急红了眼。再观景岚这边,他并没有安排什么计划,这个状况也是意料之外。
难道,出现了第三方?
“殿下。”夏子遇走到景岚身侧,轻声把自己的推断告诉景岚。
景岚点头,看向摄政王:“摄政王,此时还是优先确保陛下的安危为上。若陛下平安无事,我们秋后算账不迟。若是……你我都难逃其咎。”
摄政王咬了咬牙,知道景岚说的在理,眼里狂气稍减。他身边的属下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沉吟片刻后没再与景岚纠缠,带着人撤了。
景岚对着夏子遇一点头,二人带上留在这里的士兵向御书房赶去。
“皇上真的没事吗?”景岚在路上对着夏子遇耳语道。
夏子遇笑了一下:“摄政王一直以为我手中的令牌是先皇传给我的,实则不然。”
“你是说……”
“甲子门就是陛下……父皇亲手交予我的。”
御书房。
“咔”的一声轻响,靠墙的书柜缓缓移动,一道暗门显现出来。
从中先走出架着茹君的青穆,他警惕地打量了四周,确定没有人了才对身后点了点头。
又一人从暗门里走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福公公。福公公虽身为太监总管,实际上年纪却与皇帝相仿,是跟着皇帝从小到大的。平时刻意打扮得显老一些,素颜看着却比皇帝还要年轻。
福公公静静听了会儿响动,转头对着暗门说道:“陛下,安全了。”
皇帝这才从暗门里走出。短短一刻钟,他的神态看来却像是苍老了不少。
“怀沅啊……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皇帝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道。
福公公闻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青穆,福公公开口道:“今日之事若真全是摄政王起意,咱家便谢过小公子了,只是请您不要外传。这丫头您且带回去,近日不要让她露面。九殿下那边也请您捎个话儿去,陛下的情况就不用他操心了。”
青穆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忽然道:“他来了。”
福公公突然警惕起来,不一会儿,门口两个人影落地。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皇帝看向两人,盯着其中一个愣住了,半晌才开口:“……小三?”
咳,景岚忍着没笑出声来。
“正是儿臣。迫于形势没能及时问候父皇,是儿臣的不是。”
夏子遇官话一套套,景岚却看见他眼中一瞬间的泪光。
“快起来。”皇帝有些激动地走过去,却被福公公先一步挡住。
福公公走到两人面前,把两位皇子扶起来。看见夏子遇的脸,福公公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门主,好久不见。”
夏子遇微微一笑:“父皇这边辛苦副门主了。”
福公公直起身子,景岚重新打量着这位中年人:皇帝的贴身太监总管,甲子门副门主,福世生。
确认了身份,福公公这才让皇帝靠近了夏子遇。皇帝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上下打量夏子遇,仿佛这是他近来遇到的唯一一件喜事。
“小三,前些日子你去了哪里?”皇帝问的委婉,实际上他是直接得知了夏子遇的死讯,此时忌讳不提罢了。
“回父皇,儿臣两月前偶遇九皇弟后,便制定了此计划,刻意放出假死的消息,让父皇担心了。”
这假消息要迷惑谁,皇帝也心知肚明,只能叹气:“你没事便好。”
景岚静静地在一边看着,觉得皇帝也不过是一位普通的人父,为孩子担心,为家庭操劳。
“小九,你也过来。”皇帝突然叫到景岚,“如今总可以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朕了吧?”
看着脸上带着笑意的皇帝,仿佛一个想要参与进孩子恶作剧计划里的寂寞父亲,景岚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夏子遇更是低垂下头,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开口:
“父皇,您退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