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也不怕玩火自焚?”趁着茹君出去的当儿,巫皎皎小声跟景岚抱怨道。
景岚毫不在意:“你就放心吧,若是有人议论你,头疼的也该是他们。因为不是我们需要证明你不是五公主,而是他们必须拿出你是五公主的证据。”
“反正谁都说不过你呗。”巫皎皎翻了个白眼,使坏般地掐了一下景岚的腰。
景岚笑了笑,不说话。他这个试探,主要是做给夏子遇看的。这个院内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清净过,任何人都逃不过景岚的感知。这几天下来,景岚是搞清楚这院内潜伏着大致三批人,应分别是皇帝,摄政王,和夏子遇的眼线。小小一座宫殿,倒是热闹成一锅粥了。今天这个事肯定会传到夏子遇耳朵里,如何判断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巫皎皎拔掉景岚身上最后一根针,甩了甩手颇有成就感地说:“好了,你活动一下看看。”
景岚站起身,的确感觉轻松不少。巫皎皎的手法不说是神医再世,至少也不辱医仙之名。景岚点头夸道:“不愧是皎皎,真厉害。”
“哼,算你识相。”巫皎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啊,对了。”景岚突然想起来什么,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穿这身衣服,但是很适合你,就是在夜里没人欣赏,有点可惜。”
“……大猪蹄子。”
一声嘟囔随着巫皎皎的离去消失在空气里,景岚无奈地耸了耸肩,换衣服准备就寝。
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景岚神色一正,立即披上外衣。房门被叩响,传来福公公的声音:“九儿公子?”
景岚上前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的人后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即立刻跪下:“九儿……若樱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身着素锦便服,就站在景岚面前,“朕贸然前来,没有打扰你吧?”
“陛下这话实在折煞臣了。”景岚起身,将皇帝向屋内引,“没能远迎陛下,是臣的失责,还望陛下不要介怀。”
陛下走到屋内的茶几旁坐下,神色倒是平缓,微微带着些笑意:“若樱可是你在民间所用的化名?”
“是。”景岚毕恭毕敬地应道。
“那如今又为何以九皇子身份进宫?”
“臣……听闻一些风声,实在担心陛下,这才冒险前来。”
“哦?怎样的风声?”
“不过是些流言蜚语,陛下不必为此劳神。”景岚低着头,语气有些低落。
“既然是流言还特地赶来,反倒欲盖弥彰啊。”
“……臣知罪。”景岚扑通一声跪下。
“起来吧。”皇帝看着景岚,长叹一声,“朕此次并不是以皇帝身份前来问罪。”
景岚站起身来,轻抿嘴唇不做回应。
“就当朕老了,想回顾旧事吧。”皇帝笑着看了一眼福公公,后者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
“这殿叫什么名,你可还记得?”皇帝问景岚。
“回陛下,儿……九皇子四岁时作诗一首,您听闻后以疏月宫为赏赐予九皇子,还亲自为宫殿题字。”景岚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此去蓬莱路,明月照人影……”
“欢颜复酒酣,谁人知我意。”皇帝默念着不成调的小令,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
“莱”“人”“酒”“我”。
来人救我。
四岁的尹雉久在母妃逝世后不久,借福公公之手给皇帝递上这首小诗,望皇帝指点。皇帝再三通读,总觉诗中前后情感不搭,于是发现这条求助的讯息。留心调查后,他果真发现媛妃之死事有蹊跷。又出了一些事后,皇帝便决定将九皇子保护起来,让他远离后宫,为他另设宫殿。
世人只知皇帝欣赏九皇子的才华,特意以这孩子的拙作题字;却不知被隐藏的后两句里所含深意,是在揭露深宫中的黑暗。
“你可是替媛妃寻仇?”皇帝有些疲惫地开口,媛妃的死,他也有责任。
“媛妃之事臣定会铭记,然臣更不会因小情置家国于不顾。”景岚摇头,语气严肃,“臣自南土一路北上至国都,见举国上下无不颓唐。想往昔繁盛景象,着实令臣心痛万分。更有佞臣当道,臣恐陛下身边无人可托,这才马不停蹄赶来。”
皇帝揉了揉眉心,国情堪危,他岂能不知。沉默良久,他才开口,却是避开了方才的话题:“你言被人推下山谷,确有其事?”
景岚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那日朕也派人在路上暗中看护,却不想遇上一伙山贼,缠斗之间失了踪迹,原来……”皇帝露出悲痛的表情,“朕实在有愧于你啊……”
先是蔡武大将军,又是皇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这些手握重权之人呢?看着这些大人物对自己低下头颅,景岚也是有些心酸:“陛下言重了,此事已经过去,且非陛下之过,臣一直都十分清楚。”
“小九,你向来太过懂事,让朕这个做父皇的实在难堪啊。”皇帝似在笑,眼眶却湿润了。
“陛下,您……您叫我小九?”景岚一愣,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福公公欣慰地抹着眼泪:“九殿下平时瞅着灵光,怎的现在犯傻,还不快改口?”
“父皇……”景岚眨了眨眼睛,抖落出一颗泪珠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帝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景岚的肩膀,“既然回来,就住下吧。朕知道小九自有想法,日后再与朕讨论不迟。”
“是……谢父皇!”
景岚怀着复杂的心情送皇帝出门,在走廊上时,突然听见些不寻常的响动。景岚立即挡在皇帝身前,用手抓住飞速射来的东西。摊开手掌,一枚小箭躺在景岚手里。
“这?”福公公眉头一拧,马上提着嗓子喊道,“护驾!”
殿门外闻声涌进一批护卫,朝着皇帝的方向赶来。
突然,一个黑衣刺客从天而降,落在几人眼前,提着匕首就向皇帝脖子上抹。景岚眼疾手快捉住刀刃,一个横扫将人踢飞出去。那人背部撞到木柱上,咳出一口血。眼看护卫们马上就要到眼前,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往地上丢了什么。一时间走廊里烟雾缭绕,连眼前人都分辨不清。混乱中,听见有人痛苦地咳了一声,然后便传来费力的挣扎声。
“小九!”皇帝被福公公护着,在烟雾中担心地喊道。
“父皇莫慌,小九没事。您且离远些。”景岚平静的声音传来,竟和那挣扎声是一个方向。
烟雾慢慢散去,众人看见景岚单手捏住那刺客的咽喉,竟生生将他从地上提起。刺客瞪着眼睛死命挣扎,却仿佛被铁锁扣住,动弹不得。
见护卫都赶来了,景岚松开手,那人便摔在地上。见已无望挣扎,刺客头一歪,嘴角渗出黑血,没了声息。
景岚皱眉,这又是谁家的死士。
“摄政王到!”
一声吆喝,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景岚内心冷笑,原来是他啊。
“皇兄!”摄政王急步赶到皇帝身边,上下打量,“我听闻你在疏月宫遇刺,可有伤到哪里?”
“多亏九皇子,朕并无大碍。”皇帝摆摆手,转头看向景岚,“小九,你可有事?”
景岚抱拳道:“谢父皇关心,儿臣无事。只是疏月宫警备不及您的寝宫,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小九?”摄政王冷笑,“皇兄,你不会真的承认这个小无赖是皇子吧?”
“怀沅,你虽贵为摄政王,也不可对皇子出言不逊。”皇帝皱眉道。
摄政王怒极反笑:“好,他是九皇子。既然皇兄如是说,我也不多言了。”
“只是这遇刺一事,非同小可。”摄政王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查看刺客的尸体。
那人检查过刺客的瞳孔和咽喉:“启禀陛下与摄政王,此人应是服毒自尽。”
得到反馈后,摄政王冷笑道:“九殿下真是好手段,方才得到陛下承认,反手就是一刀。怎么,这么着急篡位?”
“怀沅!”皇帝有些怒了。
“还望摄政王慎言。”景岚毫不退缩地迎上摄政王的目光。
“这疏月宫本就是你的宫殿,安排些人有何难?”摄政王咄咄逼人,“刺客也不留活口,是怕被供出来吗?”
原来是看准了景岚被承认的当儿来找茬的啊。这下算是自己的地盘出了事,不得不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