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有一天知晓。在这个信息还有价值的时候抛出,去救你真正重要的人,不是很划算吗?”
看见巫皎皎犹豫的神色,景岚其实已经得到一部分信息了。夏子遇和巫皎皎关系亲近,十分重视彼此。有了这个信息,景岚此次试探就有了意义。若是套到巫皎皎的身份,对夏子遇的来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若是说了,你却做不到你承诺的,我岂不是做了赔本买卖?”巫皎皎依旧咬着不放,一定要景岚证明自己的实力。
景岚嗤笑一声,不再与巫皎皎多言:“买卖也得有买有卖。我不买,你却是卖不出去的。不治就不治,我又没损失,睡了。”
“你……!”巫皎皎被景岚气的说不出话,却又没有办法。撒气般地踢走了路边的小石块,她也跟着景岚后脚进了院子。
景岚也算是听了巫皎皎的话,没有再往外面跑,而是卷了块被单就翻身上了茅屋的屋檐。
夏子遇睡在茅草屋内,巫皎皎躺在院里的篝火旁。火光映在巫皎皎的脸上,她的目光却停在了那个屋顶的身影上。
夏子遇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渐渐衰弱,夜终于陷入了平静。
翌日。
“咚”一声,一块小石头砸在景岚头旁的房脊上。景岚慢吞吞地睁开眼,看见巫皎皎手中的第二块石头正蓄势待发。
“喂,那个若什么的!”巫皎皎压低声音喊道,看来夏子遇还没醒,“我饿了!”
“哦。”景岚换了个姿势,伸着懒腰,“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明知故问!”吃白食的家伙倒是理直气壮。
“想蹭饭就让我多睡一会儿。”
“你先下来!”巫皎皎被景岚压的死死的,丝毫占不到便宜。
景岚翻了个身,看也不看巫皎皎:“就不。”
巫皎皎气得牙痒痒,又扔了几个石头。可惜力道太小,顶多蹭了景岚一下就骨碌碌滚下了屋檐。
“你不下来是吧,那我上去!”巫皎皎一撸袖子,攀住茅屋的木窗框就开始往上爬。只是往外伸的房檐哪有那么好抓,巫皎皎简直要把那一块的茅草都拔秃了,依旧上不来。
就在巫皎皎逐渐看清现实时,只听一声轻笑,她便觉身体突然变轻,然后整个人飞上了屋顶。
“你干嘛!”巫皎皎惊吓之余慌忙抬头,对上景岚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一阵燥热。
“明知故问。”景岚偷师的效率可不是盖的。
“你、你快起来!”
“你方才不是说要上来的吗,现在你做到了,想干嘛?”景岚一只手搭在巫皎皎腰上,生怕她从房顶上摔下去。
“我……”这意料之外的展开让巫皎皎大脑停止运行了一阵,“我跟你说正事!”
景岚一挑眉:“你说。”
“你昨夜提的条件,我接受了。”巫皎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我每说一点,你就得付出等价值的部分作为交换。”
景岚点头:“这个说法是比你昨天的要高明些。”
“我是当代医仙的关门弟子。”巫皎皎认真地说。
“嗯……这是你的一部分身份,对吧?”景岚观察着巫皎皎的神色。
“嗯,现在该你了。”
“那我就先帮夏子遇做个诊断吧。”景岚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对你来说也许是好事,但也许也不是。”
“他所患的病,不是肺痨。”
“不是肺痨?”巫皎皎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本想反驳却立刻冷静下来,“……确实……有可能。”
无论怎么想,夏子遇这个“肺痨”的传染性也太低了。别说在赶路途中这些日子,就是在那村里,也没有见第二个人表现出类似的病症。
“那你说,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巫皎皎焦急地追问。
“现在是你的回合,我结束了呀。”
这狐狸!巫皎皎气得牙痒痒,瞪了景岚一眼。
“我的表面身份,是乌梵国侯员外的义女。”
“嗯哼……”景岚眯起眼睛,“还有别的身份?”
“没了。”巫皎皎一口咬定。
“那你恐怕不能让我救夏子遇咯。”
景岚听到这里,认为这些身份跟夏子遇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对不上,所以决定诈一下巫皎皎。论医术,巫皎皎似乎要高明许多,夏子遇似乎只是学了些皮毛,能看些小病小痛的程度。要说他们师出同门,夏子遇怕是忝列门墙了。而一个异国员外的养女,跟在本国拥有不小势力的公子扯上关系,似乎有些太罗曼蒂克了。
“为什么?”巫皎皎瞪大眼睛,“不是说好了吗,该说的我都说了啊!”
瞳孔放大且飘忽,鼻息加重,这是紧张的表现。看到巫皎皎表情的变化,景岚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丫头在撒谎,或者有所隐瞒。
“因为你,没说实话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巫皎皎紧盯着景岚,似乎在证明自己。
“我也不是怀疑你,”景岚确认巫皎皎是藏着没说了,“只是你所透露的信息,还不足够,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巫皎皎低垂眼睑,表情相当挣扎,“……我不能说。”
“你不想救夏子遇吗?”景岚一点点诱导。
“不是的,我想救!但是……子遇哥哥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讲。。”
夏子遇原来留了一手啊。景岚心里哼了一声。本以为巫皎皎会意识不到景岚套她身份却意在夏子遇,没想到人干脆早就下了封口令。
但是这并不妨碍景岚进一步的试探。他之前在夏子遇那里套到的情报,终于有了价值。
景岚微笑着看向巫皎皎:“你其实,还是金昌的皇族吧。”
“你怎么……”巫皎皎脱口而出,随即住了嘴,警惕地盯着景岚。
“这自然是你的‘子遇哥哥’告诉我的。”景岚一脸坦然,“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让我信服,才找你求证罢了。”
“为什么……?”
看着巫皎皎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景岚坏心眼地勾了勾嘴角:“人是会变的。特别是那些你信任的人,知人知面难知心。”
“不可能,这说不通!”巫皎皎辩解道,“他明明说过别人不知晓我的身份我才更安全,没有理由这么做,还跟我强调不能说!”
“也许,他只是在加大自己手上的筹码重量呢?”
巫皎皎咬着嘴唇,不再吭声。
景岚留心这茅草屋内的动静,突然起身,趁着巫皎皎没有反应过来将她一把揽住,一下跃道围墙外。
“你干嘛!”巫皎皎愣了一下,开始挣扎。
“别乱动。”景岚带着巫皎皎在城中疾走、跳跃,踩的脚下的瓦砾咔咔作响,“只是为了找个方便谈话的地方,好好听你说呀。”
巫皎皎愣愣地看着景岚,没想到怎么接话。脸颊边的风里夹杂着细小的沙砾,擦得她的皮肤有些发红。给她的认识带来冲击的那个人,此刻表情倒显得轻松自在。
“你不会轻功吧?”不知怎么的,巫皎皎突然冒出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对啊。”景岚大方承认。
仅凭身体素质强来吗……巫皎皎扯了扯嘴角:“……厉害。”
“我又告诉你一个信息了,所以现在该你说咯。”
巫皎皎:“???”
暂驻在绿洲的商队还没有起床,动物们却是先一步在浅滩聚集了。巫皎皎与景岚并排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黎明前微泛白的天际。
景岚解下披风,轻轻披在巫皎皎肩上。巫皎皎没有客气,道了谢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沙漠里,日出前的温度实在有些低。
“我……其实是子遇哥哥的妻。”说这话的时候,巫皎皎耷拉着脑袋,在景岚视线范围内的耳根子红了个彻底,“只是还没过门。”
“那你的子遇哥哥是个什么身份?”景岚轻声问道。
“他是左相……本应该是。如果没有战乱的话,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为了目的不惜一切,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有欺骗我的一天。”巫皎皎话中带着酸涩,景岚只是静静地听,没有插话。
“好难啊,只是想活下去,怎么这么困难呢?”巫皎皎突然转过头,对着景岚露出比哭还要纠结的笑容。
景岚用手指轻轻按压巫皎皎皱在一起的眉头:“只是活下去的话,应该很轻松才对。”
“那你的宗族和师门,你的至亲,他们怎么办?”
“所以才说,只是孤身一人活下去,容易得不得了。”
天蒙蒙亮时,景岚背着巫皎皎回到城内。一路上巫皎皎出奇地安静,不知是否是与景岚的倾诉勾起了些许回忆。
景岚也没有出声,只是在某个瞬间,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