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巫姑娘
“万万不可！”景岚神色凝重，挡在人前的身体一动不动，“请务必三思！”
“哼，本小姐不发飙，你还真是当本小姐没脾气？”娇俏的少女叉着腰，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滴溜溜的大眼睛里却满是古灵精怪，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煞是可爱。
一旁的夏子遇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翻着手里的典籍，有一声没一声地咳着。
被拽着衣领的景岚头都要大了。
这事还得从死城的那一夜说起。
入夜不久，一只鹰突然向二人所休息的草舍加速冲来。夏子遇因为疲惫，睡的有些沉，景岚一察觉到动静就飞出屋子，在隔壁宅邸的屋顶上掐住了那只鹰。可怜的鹰奋力用利爪挠着景岚的手，却连一道划痕都没留下。景岚瞧见鹰脚上有东西，一把扯下绑着的布条，没有打开看。顺手将鹰带下来扔进空水缸里，景岚迅速回到茅草屋内，轻声唤醒了夏子遇。
即使是被景岚轻轻叫醒，夏子遇还是免不了一阵咳嗽。景岚把水壶给他，拍了拍他的背。待夏子遇的咳嗽稍有缓和，景岚又将布条递给他。
夏子遇看见布条，先是一愣，立刻拆开来看。看着上面的消息，夏子遇皱紧了眉头，捂着嘴要从铺上起身。
景岚按住他：“什么事？”
夏子遇想挣开，无奈景岚的禁锢并没那么容易逃脱，他只好开口：“寻人，急。”
“什么人？”
“你先让我起来。”夏子遇有些生气了，非常不理解景岚现在的行为。
景岚哼了一声：“你难道想倒在大街上？什么人，我替你寻。”
夏子遇当然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好，在这样的时间和条件下外出简直是找罪受，但是他却无法就这样相信景岚的“好心”。
见夏子遇犹豫，景岚也不急，提醒他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
“……好。”夏子遇终是点了头，“一个姑娘，约莫及笄不久，出生富贵。消息称她走失在城里已有三日，生死未卜。此人很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消息少过头了。景岚思考片刻，开口道：“换言之，今晚只需找到活人？”
夏子遇沉默地点头。
景岚看夏子遇急成这样，想必是为了抢那个生存的概率。如果是死人，白日再寻不迟。见景岚起身，夏子遇边咳边问道：“送信来的鹰呢，它可助你寻活物。”
“……啊。”景岚突然想起这事，但并没有打算去找那只鹰，“没关系，我自己就可以。”
不再多话，景岚飞跃出小院子，在几座屋顶上来回跳跃，登上了这座城里靠中心位置最高的建筑。
如今景岚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能力之强，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主意识屏蔽掉自己的味觉、嗅觉和触觉后，集中强化了视力。睁开眼的瞬间，世间万物在景岚的眼里都呈现出红外图像般的效果，让景岚对方圆十里内的热量分布都“看”得清清楚楚。
确定了几个位置之后，景岚恢复了五感。没有耽误时间，景岚迅速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生命信号冲去。
还没等景岚靠近，一股腐臭味就冲入鼻腔，逼得景岚生生停住脚步。景岚可以分辨出来，这是病气，沾染的人应是命不久矣。景岚放轻脚步，从墙缝里观察，只见一个全身布满疮痍的男人正啃着一块不知是什么的肉，满嘴鲜血，腹部异常隆起。了解到不是目标后，景岚没有做任何事，悄然离开。意识到这城内瘟疫爆发的可能性，景岚心下打算回去后跟夏子遇好好谈谈。
走近下一个目的地后，景岚才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一个小失误。这不是一个生命体，而是一条狗和一个婴孩相互依偎着的，体温尚未散尽的尸体。这条雌狗已咬破了自己的胸脯，尝试用血滋养婴儿。但是遗憾的是，这样的方式也依旧没能留住任何一个的性命。景岚静默了一秒，立刻赶往下一个地点。
终于，景岚在一间堆放木柴的小屋里，一堆木炭旁发现了一个半昏迷的女孩。女孩身上的裙衣已经染上污渍，但依稀可见裙上别致的刺绣，当是上品。见她呼吸虽然细微但还算稳定，景岚把女孩拦腰抱起，立刻赶回夏子遇所在之处。
“咦？”夏子遇看到景岚，吃惊地咳了好一会儿，视线移到女孩脸上，仿佛舒了口气，“快快放下。”
夏子遇为女孩把过脉，又看了许久，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失水严重和积食，无大碍。若樱你替我取些水来。”
景岚知道夏子遇不想把自己的肺痨传给女孩，于是又拿了只瓷壶装水。水取来后，夏子遇又指挥景岚一点一点从唇缝里送进女孩口中。
仿佛感觉到有人喂水，女孩开始无意识地张嘴吞咽。见此状况，两人也知道女孩的状况稳定了。夏子遇交代景岚少量多次喂水给她后，自己又打算起身。
“就你这身体，还想干嘛去？”景岚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夏子遇低声咳嗽着：“找点药。”
“就吃了点木炭，又不是急症，你还是好生歇息吧，病号。”
夏子遇也自知拗不过景岚，只好躺在铺上辗转反侧。景岚看不下去，过去一个手刀敲在夏子遇后颈上，物理催眠。
一个晚上，景岚都在照顾女孩。天蒙蒙亮时，女孩才幽幽转醒。
女孩的眸子是纯净的黑色，仿佛一潭深泉，连景岚都有些惊艳到了。雾蒙蒙的眼神并没有很快变得清明，女孩蠕动双唇，似乎在说什么。
“……五……”
这是什么暗号吗？景岚凝神，想要读懂她的唇语。
“如……厕……”
“……”
夏子遇醒来的时候，那女孩子正半靠着景岚的被褥，眼珠子跟着景岚的身影转。要说景岚为什么这么忙，还不是因为这大小姐被景岚带到院子外以后，突然把手塞进自己嗓子眼儿里，可吓了景岚一跳。在景岚以为是什么毛病犯了，想打断制住她时，女孩就地大吐了一通。这孩子吐完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很多，马上就开始喊饿了。她嗓子还哑着，说了个“鸡”以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景岚。景岚终于也是扛不住这视线，只好去抓鸟。抓了鸟以后，他又用09确认这鸟体没有感染什么病，处理好了才带回院子里又是架锅打水又是点火烧汤。
这一趟门景岚也顺便去找了城里的药铺，搬了些药材回来，免得夏子遇又要去找。没想到小丫头竟也不是省油灯，在一旁捣腾了会，递给景岚一个纱布包，让他连着一起煮汤里。景岚对那孩子的配方拿不定主意，就搁置在一边，在一旁看得她不服气地哼哼起来。
“鸡内金，白术，陈皮……是养胃健脾的方子。”夏子遇走到景岚身边，看了纱布包着的药材，拍了拍景岚的肩膀，“昨夜辛苦若兄了，你且去休息，我来。”
小姑娘看着两个人，眼睛咕噜一转，不知在想什么。景岚没有拒绝，交代了接下来的步骤以后就去夏子遇的铺子上躺下了。
看见景岚背身躺下，夏子遇对着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女孩撅了撅嘴，并没有说什么。
景岚是被香味勾起来的。没想到他这一打盹也睡了快两个时辰，看来还是有点累的。院子里，夏子遇和女孩已经开吃了。特别是女孩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骨头，看起来并没有留给景岚的打算。
景岚无言地用眼神谴责着两个人的不道德。
夏子遇干咳一声：“给你剩……留了一些，来这边坐。”
景岚默默地坐下，默默地盛已经没什么干货的残汤，同时继续哀怨地看着夏子遇。
“这个还可以再煮嘛……对了，若兄，昨夜送消息的鹰呢？”夏子遇转移话题。
景岚看着碗里的汤，默默无言。
……难道？夏子遇表情顿时僵住，脸色由白变青，再变红，看起来马上要爆发了。
“骗你的。”景岚轻轻吐出几个字。
要知道养成这样一只鹰要很大成本的，特别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已经没有替补可用，夏子遇是真的开不起这个玩笑。
景岚喝过汤，把在米缸里饿了一晚的鹰带到夏子遇面前时，夏子遇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了。看着又脏又饿的爱宠，夏子遇一阵心疼，但也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若兄，你下次待它好些。”
“你这鹰动静太大。”景岚吐槽了一句，随即把昨晚所见情况跟夏子遇简略说了一下。
夏子遇神色凝重地点头：“这样一座死城，爆发疫病也是极有可能。只是现今我们没有余力去处理，很难办。”
“我建议一把火将城烧了，省事。”
“这……”
听到二人讨论，小姑娘突然凑了过来：“什么呀，烧什么呀？”
景岚看了一眼恢复的差不多的小丫头：“说起来，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小姑娘下巴一扬：“本小姐叫巫皎皎。”
“那么，巫姑娘，你身体无恙了吗？”
“还不错。”巫皎皎眼睛一转，“刚刚听你们说要烧城？”
“正有此意。”
“还待商榷。”
两个回答同时被念出来，景岚和夏子遇互看一眼，一个耸肩一个叹气。
“那烧之前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眼呀？”巫皎皎歪着脑袋看向景岚。
景岚本想开口阻止，话到嘴边却是一转：“随你，不过你要是病倒了，我可会撒手不管的。”
“那就带路啊。”巫皎皎完全没被景岚威胁到，这让景岚有些意外。看了眼夏子遇，见他也没有开口阻拦，景岚也没磨蹭，干脆带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