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士兵与杀手
对蔡允的揣测归揣测，景岚自然不会把心中所想摆在明面上。但是他也对自己的猜测有一定自信，如果日后有必要的话，拿这个威胁一下下也不是很过分嘛。
“总而言之，想从这里回都城，难。”蔡武做了最后的定论，又像是于心不忍，几番犹豫后还是开口，“……其实，你完全可以等到‘那个时候’。”
对于这句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举国上下都明白，如今的皇帝已经无法再安稳地坐下去了。与其冒着生命危险跨越战场回到都城，不如等到一切风尘落地，让他们该解决的人把事情解决掉再说。
但是，景岚不能等。趁着场面混乱，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其实对景岚来说，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偷摸着到国都，顺走那两个兵符，根本不需要打招呼。但如此一来，蔡武这边的虎符他却是很难拿到。蔡武不会给他，也不可能告诉他虎符放在哪里。让景岚自己去找，一旦暴露那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景岚的任务要点有两个，一是拿到完整的虎符，二是把它完好地送到柯。
所以，景岚打算布个局，用不那么直接的手段。虽然耗时可能会久一点，但是可以避免直接的矛盾冲突。
就在景岚思索之时，蔡云开了口：“你昨晚是第一次下杀手？”
景岚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跟断了片似的空白了一瞬，但还是涩涩地开口：“……不是。”
“今早我扎醒你时，你正在梦魇中挣扎。”蔡云看着景岚进帐篷以来这最不淡定的神态，心中已有了定数。
“你虽然留在蔡家军营，我不想把你培养成兵，不需要你上战场，”蔡武的声音里带着宽慰，却又有几分凝重，“更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刺客。”
景岚抿着嘴，没有说话。蔡武早就隐约感受到景岚身上那与众不同的煞气，仿佛在景岚身上住着一个迥然不同的人格。那不是针对某个目标的仇恨或者完成任务的冷酷，而是一个转换的按钮。一旦有契机激活这个转换，那煞气就将一发不可收拾。蔡武知道景岚没有办法控制，也不希望景岚因此而失去自我。
“多谢将军好意，”景岚终于是将视线对上蔡武的双目，“但是您也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身不染尘什么的终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对景岚来说，在数个世界位面来回穿越的他，不可避免会遇到你死我活的局面。对蔡武，则更是简单：一场战争，只有胜负和输赢，都面临着届时不得不以性命相搏的局面。
蔡武无话可说，只是叹气。在他看来，这个少年选择了一条复仇的路，因为他在蔡武的暗示下，并没有选择放下过去，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不计前嫌，重新来过？对谁都是说得轻巧。
“如果要在士兵和杀手之中选一个的话，我更愿意成为杀手。”
景岚走出军医帐的时候，太阳已到了头顶。感觉好像刚吃了早饭，马上又到午餐时间了一样。不对……他这不是一直被拉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上吗！
炊事帐。
“借坐片刻，不介意吧。”来人口头上说着，屁股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在景岚对面的桌子上。
景岚抬眼看了蔡允一眼，没有吭声。这人虽然有些烦，但也不至于倒胃口。
蔡允没有拿饭，只是摇着他那白扇子，看着景岚旁若无人的吃相。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想做一个刺客？”
不得不说，蔡武也算是信任蔡允，基本上什么事都愿意透露些给他。看样子，照顾景岚的任务也给了蔡允。
景岚安安静静吃饭，没有接话。
蔡允没有介意，继续说道：“将军把你交给我，我自然会用好你这把刀。”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听话呗。景岚端起碗喝掉最后一口汤，开始收拾碗筷。
“你可知刺客和士卒的区别？”蔡允跟在景岚身边，跟演单口相声似的，“士卒是人，而刺客更倾向于兵器。士卒以情驱动，刺客以理约束。你选择刺客，意味着你必须抛弃多余的情感，并且忠于你的主子和任务……”
“小军师，”景岚收拾好东西，打断蔡允，“我说我想成为刺客，自有我的考量。至于我认谁为主，甚至认不认主，都跟你没有半文钱关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景岚这一怼，蔡允面子上哪还挂的住，当即就气的脸通红：“你这厮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将军开口，我才没有功夫跟你闲扯，休要给脸不要！”
放在之前，景岚对这小子的粗口是绝不会搭理的，这时却一反常态：“那我还真得感谢尔等好意。我一介‘庶民’的安排竟劳得军师大人亲力亲为，真是让人好生感动哦。”
“你……你可真是欠缺教养！读过的书都烂在肚里了吗？”蔡允表现得十分气愤，仿佛景岚侮辱了整个蔡家军一般，“你如今这副模样，可对得起你的爹娘，对得起你的门第？”
景岚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一言不发挥拳招呼过去。蔡允没有机会躲闪，左脸结结实实吃了一拳，整个人被打的后退几步，嘴唇也破了，渗出一丝血迹挂在嘴角。
“你胆敢再提我家族，休怪我不手下留情。”景岚的表情有些阴狠。
看着锋芒毕露的景岚，蔡允却意外地没有怂。他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你是在给你家族蒙羞？话可说在前面，你……”
景岚没有再给他BB的机会，直接重拳警告。蔡允也不肯吃亏，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直到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争吵声，这才把两人分开。
将军帐。
“怎么回事？”蔡武可以说是相当生气了。才跟景岚谈过心，又跟蔡允交代过，没想到前脚出门后脚俩人就杠上了。本想着同龄人好沟通，蔡允又比同龄人更稳重，这个安排应当是非常合适的，却没想到两个人能不顾形象大打出手。说丢人吧，也的确没面子，蔡家兵的军师跟一毛头小子当众撕起来，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景岚和蔡允皆是蓬头垢面，脸上都有些浮肿和淤青。这时候两人倒是配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蔡武的怒火，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的全貌描述给蔡武。
蔡武站起身来，冷着脸地走到两人面前，抬手先是给了长跪着的蔡允一个耳光，又转头给景岚也补了一个。
蔡允直着身子一声不吭地挨了这一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景岚克制住一瞬间想要躲闪的欲望，低垂眼睑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
“都做错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蔡武厉声训斥道，“蔡允，我多次告诫过你不要自视甚高。若樱，你的言行也的确对不起你的身世和你的选择。我对你们很失望。”
“将军。”景岚突然开口，这一近似插话的行为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不满，包括旁听的蔡云。但很快的，蔡云扭紧的眉毛就舒展开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景岚。
“说。”即使对景岚的态度不满，蔡武还是让景岚接着说下去。
景岚一拱手：“我自觉难值蔡家厚待，早有去意，望将军成全。”
“此言差矣，当是蔡家军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蔡允冷笑道。
“蔡允！”蔡武瞪了蔡允一眼，内心也是有诸多考量。知道景岚的身世以后，蔡武对于送景岚回去这件事上，除了客观上的困难以外，他的内心也因为顾虑而有所抵触的。已察觉景岚对皇帝的杀意，放任他是否等同于放虎归山？蔡武因为景岚的身世而有顾及，却也因为他的身世而于心不忍。之前打算把景岚约束在自己眼皮底下，如今却是难办了。军营里已传出蔡允与一不知名小兵大打出手的风声，再保景岚实在不利于维护军中秩序。
“……好。你走吧。”蔡武长叹一声，做了决定。
“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