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时空扭曲
“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谈谈。”景岚深吸一口气，直视面前的人。
原本桀骜如同火焰的那个女人，此刻却露出温婉的微笑：“可以啊。”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看到吉莉恩这副模样，景岚还是不适应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嗯，之前你跟我谈的那位……休的事情，是我的态度差了，我向你道歉。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再多听你说一些，你们的故事。”
仿佛火星坠入干燥的柴火垛，吉莉恩的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耀：“……好呀。”
——如果有机会的话。
“轰隆隆——”结束日程安排的一天傍晚，在所有人都打算收工的时候，飞行器突然警报声大作，随即剧烈摇晃起来。
“地震吗？”
“报告情况，一小队！”
在飞行器内驻守的军官对着对讲机大声呼喊着，却只收到了噪声般的回应。
“空间粒子活动非常剧烈，不是地震，这个位置的时空在波动！”分析数据的学员给出了令人震惊的答案。
“时空波动……”吉莉恩突然瞪大了双眼，急匆匆地跑出去。
“回来，吉莉恩！”另一个教官大声喝道，却没能阻止吉莉恩打开飞行器门的动作。突然涌入的气流吹的飞行器的人东倒西歪，没来得及反应，吉莉恩的身影已消失在风暴中。
“这是——什么鬼啊！”狂风中，赫布抱着头，缩在岩洞里。只有这个姿势才能保证他自己的嘴巴不被吹歪。
“不会是——你第一天拆山的——蝴蝶效应吧！”景岚紧贴着赫布对面的墙壁，别过头去，防止砂石砸脸。
“屁——咧——”
两人刚结束今天的采集，没下山就遭受了“妖风”的侵袭。虽然开着玩笑，景岚内心还是非常不安。这种感觉，和他所遭遇的“那一天”实在太像了。
仿佛要发生的什么即将破坏他的世界。
“你有没有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赫布突然凑到景岚耳旁，声音略带喘息，似乎已经有些气短。
景岚这才意识到不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前，发现上半身的皮肤为了抵抗外界的气力，已经开始金属化了。能压迫到颜色人种的压力，难以想象。
“滋——听得见吗？”突然，耳边的对讲机传出声音。刚出现这不寻常的风暴的时候，景岚和赫布也尝试过用对讲机联系其他人，但是都因信号传输范围内找不到其他设备而失败。这一次成功，说明救援来了，而且很近！
“吉莉恩老师？我们还在最后那个目的地的阳面山坡上，请给我们下一步指示。”
“感受一下，空气的压力，向压力小的方向移动。”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仍不稳定，吉莉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收到！”景岚转述了吉莉恩的话，两人动身离开洞穴。犹豫了一下，景岚试探性地问道：“吉莉恩老师，你在哪里？”
“我在，接应你们的，路上。”
离开岩洞，景岚再次意识到事情的诡谲。他根本无法辨识风向，似乎是完全无规则的。这说明风只是表象，实际变化的正是气压。这种变动时不时给人带来挤压和撕裂感，仿佛是……
“时空扭曲……？”景岚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尽管呼吸已经有些困难，景岚还是忍不住开口：“赫布，十六年前的战役，最后是不是发生了空间扭曲？”
赫布一听，神色微凝，点了点头。
时隔十六年，这里的空间还是不稳定吗？景岚在脑内推演着这一情况的应对措施，却也忍不住去想些玄幻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偷走休十六年的生命，如今终于需要偿还了吗？
没等景岚想多久，两人便发现了风暴中凌乱的红发。然而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他们的紧张感有所缓解，反而使事态更加严重了。
两个坏消息：一是，吉莉恩是只身前来，并未跟随任何支援；二是，没有足够颜色血统的吉莉恩，其身体素质并不能抵挡时空扭曲带来的强压，此刻她的状况已经有些糟糕了。
吉莉恩脸色惨白，那鲜红的发丝仿佛燃烧她生命的火焰。看见景岚和赫布，她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立即凝聚紧缩，强撑着身体向两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跟她走。
几人踉踉跄跄，按不规律的路线七拐八拐，景岚意外地感受到那种撕裂感在减弱。仿佛找到一个平衡点，三人终于脱离了令人窒息的压迫，得以喘口气。
“……跟十六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吉莉恩喃喃道。她的低语没能逃过景岚和赫布的耳朵。赫布眼神示意景岚，景岚开口问道：
“吉莉恩老师，十六年前是不是也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真是想忘也不能忘啊。”吉莉恩自嘲的笑笑，“十六年前，罗瓦岗战役尾声，我们本来是必然失败的。”
想到那被无尽战斗机甲包围的场景，吉莉恩仍因恐惧而手脚冰凉。但那时候，总有一个人把她护在身后，这是她这段残酷回忆中唯一的慰藉。
更是让她数十年都痛苦的，蜜糖毒药。
“库伯·休在最后关头启用了没有通过最后检测的时空仪器，引发了……小范围的空间扭曲。这一违规行为让仅剩的军队几乎全灭，同时也让敌方的机甲损失惨重。”
“我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去扯过去的事情。但是，我带你们走的路线和当年，我和他试探出来的路线几乎完全一致。我的猜测是，这次的扭曲点跟十六年前应该没有偏差。”
吉莉恩传达完这些，整个人都似虚脱般倒下，景岚见状连忙扶住她坐下。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按照十六年前的路线，是可以逃脱这个局面的？”赫布表情异常严肃，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在这个情景下游刃有余。
吉莉恩点点头，一滴滴虚汗从她的脸颊划过：“我们需要等……一个时间节点。等这里的压力开始变化的时候，我们必须移动。26秒，朝着我们飞行器所在的那个方向，必须赶到。”
这简直就是和死神赛跑。
赫布和景岚让吉莉恩休息，两人则集中注意力，一个感知自己血液的流动，一个注意自己皮肤的金属化程度，生怕错过那个逃生的机会。
每当回忆时，景岚完全想不起来这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有没有一瞬间感到绝望、想要放弃。但是，这无疑是景岚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活着”。
“跑！”几乎是异口同声，景岚在发现自己皮肤金属化加重的那一刻，就架起了吉莉恩，和赫布一起向飞行器那里冲去。
听说，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会看见人生的走马灯。
景岚却仿佛听见耳边有无数人在笑，又有无数声音在哭泣。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身处梦境，只是身体还在迸发它最大的力量前进。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在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
“还有十秒，可以的！”赫布一声大吼，将景岚拉回眼前。已经可以看到飞行器了，这个距离，以两人的速度，五秒就可以到达。
景岚骤然感到一阵兴奋，他，他们，活下来了。
突然，景岚突然感受到背上的压力猛地下沉。没来得及反应，景岚向前扑去，正撞到身前赫布的腰上。
赫布被这冲击一撞，为了防止摔倒只好强行牵动肌肉冲刺。这样的速度也让他来不及刹脚，以头抢飞行器，当场失去意识。飞行器内的人吓了一跳，查看监控后连忙打开车门，手忙脚乱地想把赫布拖进来。一抬头，他们却呆住了。
那仿佛是一头巨兽张开大口吞噬的一瞬间，景岚连同吉莉恩一齐被气流卷入，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