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干扰,汉考克侦探长的小算盘打的挺好。他在案件上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不过却牢牢地掌控了一些小玩意儿。比如他今日来的小发现:文森特在渣打银行的记录显示,他曾经在不到两年前购买了两件貂绒大衣——俄罗斯的名品,价值连城。
当然,汉考克没本事假装这就是给第一被害人买的夏奈儿衣裙并为此言之凿凿。傻子也能分辨夏装和冬装的区别。不过,汉考克有他自己的一套说辞:拥有两处豪宅的文森特,干吗非要蜗居在普利茅斯这幢小公寓里呢——他是否因为接近他的女人就住在这附近呢?他十分大方地购买了两件仅仅是不同花色的昂贵大衣,出手阔绰的他,所展现的,就像——这个字眼很重要,就像他给予第一被害人的礼品一样。当然,在这个时候,精明的辩护律师肯,一定会指出他的言辞,对法官声称其中含有的诱导意味。没关系,汉考克笑了,我的话说出口了,肯的制止软弱无力,我已经说出口了,陪审团自有打算!
此刻,门扇的把手扭好了,窗户的栓子也十分牢靠了,他看着床上那个姿色如同琳达般出色的女人,笑了起来。
是的,如同琳达般出色——可近日来,该死的女法医对杨克越来越亲热的态度弄的他十分厌烦。得不到手的女人,那么便不如毁掉她。
汉考克觉得,除了冒些风险之外,毁掉琳达并不像毁掉一个男人的家庭那样令他心痛。男人是要养家的——侦探长自己就要养家,他那如花似玉、嗷嗷待哺的太太,差不多就是他在外面贪婪、忘恩负义的原动力。
他可以毁掉琳达,甚至,他可以像毁掉地方检察官一——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他早就看不惯了。他凭经验得知毁掉一个女人远远比毁掉男人容易得多,如果女人要得到女人不应该有的提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靠躺着赚来——这可是至理名言,算不得是侦探长的信仰了。
汉考克因为想入非非,动作停顿了许久。那个待在床上的,姿色相当于琳达,而脑子远远不如她的女人此刻不耐烦地问他,还在等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干吗还不上来?!
他娘的!有什么问题?!他想,得叫她见识一下……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眼下是庭审当日的上午九点四十分,赛斯·沃勒挑选了最后一排座位,不太自然地落了座。坐在他身边的是斯皮德和杨克。
两天内,一个打击接着一个,赛斯有些失望,也有些不安。起先,是斯皮德的同事从迈阿密打来的电话,告知吉恩的骨骼通过了全套的毒理化验,没有任何异状。随后,他看到审判没有延期,杨克也没能恢复原职——可以说,乔纳森在这件事上成了旁观者。这也意味着自己孤立无援,斯皮德对于检验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告诉他:别偏得太远了!
赛斯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戴了一顶帽子,还配了副平光眼镜,他不想叫坐在被告席上的文森特认出自己来。现在,他遥遥地望着文森特的背影——两肩微微抖动着,透出不安与焦躁。
一个失魂落魄的文森特,赛斯这样想着,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情景来:文森特的仪表堂堂,他的玩世不恭,以及在洛依丝的案子中,他对于朋友的全力支持。他的嬉皮笑脸、他的放荡不羁……眼前的全都变了样。胃部的感觉告诉赛斯,一丝怅然涌上心头。
他能帮助昔日的伙伴吗?他心里越来越没底,毒理化验出了岔子最为要命,他无法把过去跟这案子强词夺理地扯在一起。他想起了那个诡计。此刻,他也不敢奢望什么了。
人们络绎不绝地涌进法庭,多数人是文森特的支持者,从一张张各怀心事的脸上能看得出来。死者没什么朋友,所以文森特的势力占了上风。
到场的没有几个警察,看来梅尔逊受害的案子不会在第一次开庭就被牵涉其中。
距离开庭还有十五分钟,赛斯止住了思绪,他只能依靠法律了,因此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对每一次举证和辩驳做到心中有数,来帮助肯更好地进行辩护,商讨对策。
再一次眺望文森特的时候,赛斯注意到一些小小的不协调:距离文森特不远处的控方席位上,有个女人焦虑不安地站起来又坐下——看样子就是地方检察官,她开始拨打手机,而后愤愤地合上。哪儿出了乱子?!最后排的三人都有些诧异。
对了,他们恍然大悟,作为控方最有力的指控者,汉考克还没有到场呢!本来,他早该从他们身边意气风发地走过,甚至不失风度地回过头来,对失败的一方抛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然而,汉考克至尽仍未到场。
不知情的观众们,当然还没有因此而议论纷纷,地方检察官却早就坐立不安。
五分钟的时间内,她接连又拨出好几通电话,看得出来,一无所获。
距离开庭还有十分钟时,法官的脸上冒出了疑惑。检察官再也坐不住了,她急匆匆地从杨克身边走过,途中差一点被椅子腿绊倒。
她大约在法院门口发了几分钟的呆,而后卡着点回来了,无意间瞥见了杨克。
“菜鸟,”她这样招呼到,语气带着烦躁,“该死的汉考克在哪儿?”
杨克一脸漠然,检察官大概觉得跟这种白痴说话是在浪费时间,便一溜烟儿地跑到法官身边,耳语了一阵。
即使相距甚远,赛斯似乎仍能看到法官皱起了眉头。
“我喜欢说粗话的女人。”斯皮德插科打诨,试图摆脱茫然不解的情绪。杨克依旧麻木,赛斯则不动声色。
庭审时间已到,法官清了清嗓子,庄严宣布道:“由于一些技术原因,”他仍得为汉考克擦屁股,“由于一些技术原因,法庭需要延时半小时。”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法官站起来,离席前不忘对检察官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
“证据丢失?!”斯皮德小心翼翼地低声说。
杨克摇摇脑袋:“汉考克不会犯这样的错,特别是这种……”他没能说完,被手机急促的铃声打断了。
出席庭审还不关手机铃声,这样的冒失举动八成只有杨克才干得出来。面对一个个转向他带着愤怒、费解、迷惑和不满的面孔,杨克慌乱地跑出去。
大约一分钟之后,他又跑了回来,对着两位伙伴,悄悄说道:“汉考克死了,在一家宾馆里。”
……
乔纳森将军在沙发里,把玩着他近日来的新收获——全是稀罕的玩意儿:一件是十八世纪晚期的弗兰德斯拨弦古钢琴,有着可以演奏巴赫的上键盘——当之无愧的、可以媲美史密斯学会一七四五年的那件古董货;另一件是早年生产的电子琴,称得上是令收藏家们醉心的货色。
现在将军已经准备好了,打算用绝妙的手指来奏响它们款待自己。待者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您的私人线路,阁下。”
将军一向重视私人电话,他从沙发背后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来,从托盘上摘取听筒。
“非常好,我的孩子,能听到你的声音比什么都重要,”他大喜过望,真诚的笑出了声,“你对我做的一切还满意吗?杨克不久就会获得提升,对此我确信无疑。至于审判,我能做出的影响不大,但我相信他们会认真对待的,不会草率行之……咦,孩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考克死了。”赛斯在洗手间里踱着步,不时回头确认门闩是否插好。
“恩,你是说,妄图一手遮天的所谓侦探长死了?这是个好消息……等一下,孩子,你是在怀疑我?不不,我对此一无所知,那不是我的处事方式,这个世界上,我不喜欢再增加敌人的数目。如果是我,会安排汉考克升职,然后调离普利茅斯……听我把话说完,孩子,这就是为什么杨克还没有回到警局的原因,我得花段时间才能处理好。似乎汉考克对这个条件并没有太动心。他希望从案子中获得更多的利润,所以我也加大了筹码……不,不,不,我不会因此就翻了脸去干掉他。换句话说,干掉一个控方的警官于案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处。你我都知道,即使杨克接手,他也从来不是你的或者我的人,他只重视案件原本的公正性。可以这么说,如果我打算利用权势左右这个案子,那么我会选择利用汉考克而不是干掉他,换上铁面无私的杨克来。我甚至可以雇人毁坏证据,也不可能生生拔除汉考克这个钉子。相信我,孩子,汉考克之死,与我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