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张庄 病房 日/内
齐志武躺在炕上，很虚弱。
炊事王守在旁边。
炊事王：连长，你这刚好过来，别再操心了，行吗？
齐志武：我死活，你不用管，说，还有谁想打贼九主意？
炊事王：都在挖空心思惦记，那条件开的……比方说吧，六连是副班长，七连是班长，八连除了班长，还加一条：可以在连内横晃。
齐志武：（瞪眼）怎个意思？在共产党的部队里，还有人敢称王称霸？
炊事王：那倒不是，人家八连长的意思啊，是说贼九可以单独行动，不用跟着大部队节奏，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他高兴。
齐志武两眼瞪得溜圆，喘息声越来越烈。
炊事王：（紧张）连长，你没事吧？
齐志武：阴险呐，这条件太诱人啦，换了我，必保动心。
炊事王：谁说不是？这平时啊，都张口闭口老战友，一到关键时刻，得！真面目全露出来了，下手一个比一个狠，玩得那心眼，是一个比一个阴。
齐志武没回话，冷眼盯着炊事王。
炊事王尴尬，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可齐志武还是盯着炊事王，连眼睛都不眨。
炊事王：连长，你总看我干啥？
齐志武：看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没心没肺？
炊事王一愣。
齐志武：这都啥时候了，不去看着贼九，跑我这来干啥？没事干呐？
炊事王：我叫小黄去盯着了。
齐志武：那货能管用吗？他就知道凿月亮。（咬牙起身，炊事王搀扶）跟你讲啊，这世上没有板上钉钉的事，就好比娶媳妇，你聘礼都下了，名义上肯定是夫妻，可迎亲那天，新娘子让人给抢了。
炊事王：连长，别拿我比方，行吗？
齐志武：好吧，（拍炊事王）对不住了兄弟。（点自己）生米煮成熟饭了，要再说这女人是我媳妇，那还管用吗？她都跟别人过了。
炊事王哭笑不得。
齐志武：所以，结果决定一切，我要的是熟饭，不是生米。
炊事王：那怎么办？六连长跟贼九整天飙在一起，风雨不误，雷打不动，谁敢在他面前提你，没得说，直接翻脸。
齐志武：怎么着，这是打算不处了，要跟咱绝交呗？
炊事王：对呀，他巴不得跟你不来往呢，人家已经放出话了，想要贼九？行！先绝交，后过招。瞧瞧，连老战友都不要，这得下多大决心？
齐志武：绝交就绝交，无所谓了，反正这些话，我也想对他说，正好。（指炊事王）赶紧带上全部人马，把贼九给我抢回来，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炊事王：（苦笑）连长，你就别逗了，什么全部人马，咱们连加在一起，总共才四个人，这还不算马大嘴，那货是你借的，到现在也没还给人家。
齐志武：（略一沉吟）智取吧，这个比较保靠。
炊事王：嗯，我看行，他六连长拿啥刁买人心？不就疙瘩汤吗？嘿嘿，咱就出点血，给贼九上几壶老酒，酒和疙瘩汤，感情不一样。
齐志武：（拍炊事王）行，兄弟，全看你了。不过得记住，差不多就行，咱还得省钱养贼九呢。
炊事王：（牢骚）连长，不带你这样的吧？怎么玩心眼，也得讲究艰苦奋斗？
9-2 张庄 河畔 夜/外
两名八路移动哨走到草垛旁，天气很冷，二人跺脚，向手心哈气。
哨兵甲：新来的那位，据说连鸡蛋都不吃了，每天一只鸡，小日子过得比团长还滋润。
哨兵乙：嫉妒啦？
哨兵甲：嫉妒有啥用？咱们团就这规矩，有能耐的吃香喝辣，没能耐的，（哈气）伺候人家鞍前马后。
哨兵乙：啥也别说了，往后啊，咱也得加把劲，就算不能指哪打哪，怎么也不至于……（抬头看月亮）把它凿个窟窿。
哨兵甲“呵呵”笑起。
一股液体从草垛中溢出，蜿蜒淌到哨兵甲脚下。
哨兵甲/乙没有察觉，二人整理仪容，离去。
9-3 张庄 六连连指 夜/内
半只烧鸡，两个鸡蛋，整碗的疙瘩汤，一壶小烧，统统摆在贼九面前。
贼九大吃大嚼，赵辰坐在对面，忍不住咂咂嘴巴。
贼九把酒倒进碗里，递给赵辰。
赵辰：别别别，酒是给你的，我没资格喝。
贼九：说什么呢？自己吃香喝辣，让兄弟在旁边瞧着，哪有这样做人的？
赵辰：行，能把我当兄弟就成，（点酒碗）不过呀，规矩就是规矩，我也不能违反，所以不用管我，你该咋办咋办。
贼九：少废话，到底喝不喝？
赵辰：哎我就不喝，你能把我咋地？
贼九举酒碗，瞪赵辰。
赵辰：（陪笑）好好好，意思一下还不行？
捡起贼九吃剩的骨头，塞进嘴巴嚼了嚼。
贼九：（把酒碗一蹾，生气）不吃了！干啥呀？吃我喝我点，让你掉价呗？
赵辰：（摆手）哎哎，别生气，我不是那意思，你的情啊，兄弟领了，可咱六连就这样，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喝汤，我就是那该喝汤的。
炊事王：（走进）哎？咋能给九爷喝汤呢？六连啥待遇啊？
赵辰瞪炊事王，随即，看到他手里酒瓶和肘子。
点着炊事王，赵辰冲贼九眯眯笑。
赵辰：瞧见没有？啥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我都不用猜，就知道是齐大白话下的套儿，（对炊事王）回去告诉你们连长，想灌醉我？嘿嘿，对不起，如意算盘打错了，（点贼九）为这兄弟，我戒酒了。
炊事王：（入座）你六连长能戒酒，那我就戒饭。
把酒瓶放在赵辰面前。
炊事王：喝吧，不够还有。
赵辰：不喝，绝对不喝，现在人心叵测，咱得阴谋、阳谋一块防。（侧头对窗外）小何！
小何声音：到！
赵辰：传我命令，全连戒严！谁再敢放外人进来，我毙了他！
小何声音：是！
赵辰看炊事王，很得意。
炊事王恨恨叹息一声。
贼九：（对赵辰）哎，那母鬼子，服没服软？
赵辰：再等等，也就这两天了。
贼九：（眨眼，思索）要不这样吧，（点酒肉）把这给她送去。
赵辰：你想干啥？
贼九：就说是断头饭，吓唬吓唬。
炊事王：没用，她吃得比你好。
贼九：啥？
炊事王：张庄俩特殊，一个公来一个母，公的不干活，母的不出屋。
贼九：谁这么缺德，给我编顺口溜？
赵辰：嗨，不招人忌妒，这说明你还不够优秀。
门外传来老焦喊声。
老焦：怎回事？谁让你们戒严了？他赵大脑袋，有权下戒严令吗？
赵辰等人赶紧跑出。
9-4 张庄 六连连指院门口 夜/外
见到老焦，赵辰换上一副笑脸。
赵辰：嘿嘿，焦部长，误会了，误会了
老焦：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看贼九）
赵辰紧张。
老焦：张三，跟我走吧。
贼九、赵辰对视，贼九踯躅，赵辰变色。
老焦：快点吧，团长还等着呢。
赵辰上前，把老焦拽到一边。
赵辰：焦部长，团长找老九谈话，是不是打算把他给我们连？
老焦：想得到美，给你们，那咱们团，还不得人脑袋打出狗犄角？
赵辰傻了。
老焦：行啦，该干嘛干嘛去吧，这老九啊，（掸赵辰胸口）团长要了。
老焦拉贼九往外走，贼九边走边回头，依依不舍看赵辰。
赵辰猛然醒悟，追上去拦老焦。
老焦：哎？你要干什么？
赵辰：（陪笑）嘿嘿，我刚才没听清，这个......团长要贼九，怎么可能呢？
老焦：啥意思？不可能？
赵辰：你说吧，他除了管直，还能干啥？万一给团长添麻烦，这就不好了。
老焦：不用你操心这个心，我们自有安排，再不济，当个警卫员，总还可以吧？
赵辰：警卫员？
看炊事王，炊事王也一脸愕然。
老焦：不管咋说，总算把问题解决了，也省得你们挖来挖去，烦死我了。
赵辰：（愤怒）有这么解决的吗？啊？倒过来挖部下墙角，这也太不讲究了。
老焦：那我不管，反正是太平了，有意见，呵呵，跟团长提去。
拉贼九离去。
赵辰、炊事王呼吸急促。
赵辰：老王，你可全看到了，不是我要抗命，对吧？
炊事王：还用说吗？简直是断人活路，唉！心都让他整拔凉拔凉的。不行，得赶紧找连长商量去。
炊事王拔腿跑路。
9-5 清溪镇 李娴淑卧室 日/内
李娴淑躺在床上，她形容憔悴郁郁寡欢。
小红捧着一碗粥走进，见到李娴淑，也同样唏嘘不已。
小红：小姐，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身子撑不住。
李娴淑摇摇头，继续想心事。
小红坐到床边，用勺子舀粥，吹过之后，准备去喂李娴淑。
李娴淑轻轻推开小红的手。
李娴淑：（嗓音沙哑）我想过了，我要去杀鬼子，替爹报仇。
小红：可你是救人的，这突然改成杀人，有点......有点......
李娴淑：你当我愿意满手血腥吗？都是鬼子给逼的！
小红没敢吭声。
李娴淑：暴力是他们唯一能够听懂的语言，就这样吧，我会用鬼子的血，为我爹重新书写祭文。
小红：（打个哆嗦）小姐，快别说了，我害怕……
李娴淑：（瞪小红）都家破人亡了，还有什么好怕？以后出门，别说是李家的人！
小红低头舀粥，默默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苦笑着仰起脸。
小红：小姐，你这说话方式，我怎么总感觉……跟那个人差不多？
李娴淑：谁呀？
小红：山贼，挺不着调的。
李娴淑一愣，怔怔看小红，直到对方把粥送来，也没有反应。
9-6 张庄 监舍 日/内
屋外传来货郎吆喝声。
绫织羽搓一下脸，稳定了情绪，冷静撕开被面。
9-7 张庄 团指 日/内
赵辰忿忿不平站在阎国鸣、老焦面前。
阎国鸣：让贼九当警卫员，这是我的决定，怎么，有意见吗？
赵辰：您都定了，我还能说啥，服从命令呗。
阎国鸣、老焦对视，点头。
赵辰：不过呢，我有个小小要求，希望首长能认真考虑一下。
阎国鸣：说吧。
赵辰：您看哈，贼九当警卫员，我没意见，可您呢，最好是把他放在我们连，归我们连指挥。
阎国鸣：嗯？怎个意思？
赵辰：您愿意咋用他，我无权过问，只要他能随叫随到，随时参加战斗，嗯，这就行了。
两位首长怒极反笑。
阎国鸣：哦，我的警卫员，还得服从你领导，这条件，你不觉得可笑么？
赵辰：还行吧，这样一来，不就啥争议都没了？
阎国鸣：也何？你倒知道顾全大局？
赵辰：咱不是党员吗？
阎国鸣：那咱俩换换位置，干脆你来当团长吧。
赵辰：嗨！我哪有这水平啊？
阎国鸣：哎？不用谦虚，能想出这点子的人，那是一般脑袋么？
赵辰：（尴尬）瞧瞧，您误会了吧？唉......说句心里话，我这主意吧，倒是有点馊，可比起老齐，总还靠点谱吧？
老焦：（一愣）怎么？齐志武也混帐啦？
赵辰：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两天水米没打牙，起不来炕了。
阎国鸣：这个活祖宗！
两位团首起身往外跑。
9-8 张庄 病房 日/内
齐志武躺在炕上，炊事王在一旁陪护。
炊事王：好消息，那两位搅局连长，都被六连长给打发了，这叫不惯他们毛病，断绝不切实际念想。
齐志武：（点头）干得好，回去总结一下经验，再遇到这种事，就跟老赵多学学。
炊事王：您放心吧。
赵辰陪同两位首长走进，齐志武要起身，老焦上前把他按住。
阎国鸣：敢拿绝食要挟上级，齐志武，你自己说说，我该怎么处分你？撤职，还是关禁闭？
齐志武：团长，我可没绝食。
阎国鸣：那为什么不吃饭？
齐志武：（摸伤口部位）肚子疼，没胃口，吃不下。
老焦：（对阎国鸣）瞧这借口找的，无懈可击，让你明知道打埋伏，可又不能把他咋地。
阎国鸣：（生气）那是，谁敢把个病号咋地？（对齐志武）说吧，到底想干啥。
齐志武：老团长，您调贼九当警卫员，我没意见，问题是，上级交给咱的任务该咋办？
阎国鸣：也何，拿上级来压我？（点齐志武，对老焦）瞧瞧，扯虎皮拉大旗，政治手段玩得高明啊？不当指导员，太屈才了。
齐志武：我就实话实说，您别总损我行吗？再咋不济，我也是党小组成员。
阎国鸣：（无奈）好，你说，说吧。
齐志武：尽快在当地站稳脚跟，这是军分区党委的决议，对吧？
阎国鸣：对，可这碍着贼九什么了？
齐志武：站稳脚跟靠啥？一靠群众，二靠实力，群众就不用说了，实力呢？咱有么？没实力还想跟小鬼子干，这不叫痴人说梦吗？
阎国鸣：你到底想说啥？
齐志武：现在有了贼九，情况就不一样了，他那枪枪夺命的本事，只要在部队一普及，你说小鬼子能不怵吗？
阎国鸣点头，沉思。
齐志武：打仗打啥？人，不是装备，鬼子唯一不如咱的，就是贼九这枪法。咱要能把他士气打掉，就算他装备再好，那还管个屁用？
老焦：哎？你别说，还挺有道理。
齐志武：所以啊，您得让贼九下连队，通过他，尽快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神枪手。
阎国鸣点烟、思考。
齐志武：给你算笔账吧，一颗子弹多少钱？养大一个鬼子多少钱？家底败光，兵力枯竭，他小日本还拿啥征服中国？
阎国鸣沉吟不语。
老焦：呵呵，没想到啊，你齐大白话“嘡嘡”几句话，就把咱们团的发展方向给确定了，了不得，了不得。
阎国鸣：都他妈是能人，（看齐志武）尤其你这货。
9-9 清溪镇 386团团部 日/内
小红搀扶李娴淑进屋。
郭闻志正和副官低声商讨。
见到李娴淑，郭闻志上前扶她落座。
郭闻志：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静养吗？
李娴淑：我不想养了，鬼子是养不跑的。
郭闻志：那你这是......
李娴淑：我想带兵打仗，给爹报仇。
郭闻志：带兵打仗？就你？（哭笑不得）行啦，可别闹了，待在家里不好吗？
李娴淑：（愤怒）你瞧不起女人！
郭闻志：我瞧得起又怎样？那些兵油子，会听你一个女人指手画脚吗？
李娴淑：你不让我试试，怎么就断言我不行？
郭闻志：不用试，明摆着的事儿。（入座）不要以为念点书，就可以无所不能，什么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都是他妈胡扯， 一支军队，真要靠女人来掌控，那这国家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李娴淑愤然起身，怒视郭闻志。
郭闻志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副官、小红对视，双双苦笑。
小红：（低声）唉！又顶上了，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副官：团座，李大夫，你们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万事和为贵。
李娴淑盯着郭闻志，绝望地摇头，转身离去。
小红追上。
郭闻志忿忿一拍桌子。
副官：（小心翼翼）少爷，您......没事吧？
郭闻志：（厉声）什么叫没事儿？我够迁就她了，她还想怎样？
副官：准夫人也是报仇心切。
郭闻志：报仇心切就可以染指军权？
副官：（为难）这……
郭闻志：整天想一出是一出，也不考虑别人感受，怎么着，我欠她的？
副官：少爷，当心隔墙有耳。
郭闻志：（不耐烦）谁爱听谁听，都已经家道中落了，还端什么大小姐脾气？给谁看呐？你以为自己是谁？（一摔卷宗）妈的，牝鸡司晨。
副官：少爷息怒。
郭闻志：算了，不提她了，一提我就烦，哎对了，刚才说的外宅……
副官：这就安排。
郭闻志：（点头）嗯，你办事，我放心，（点副官）记住，别让她知道。
副官：明白！
9-10 清溪镇团部门外 日/内
门外走廊上，李娴淑、小红躲在门边。
小红哀哀看向李娴淑。
李娴淑痛苦不堪。
小红正要说话，李娴淑凄然摆手，主仆二人蹑足走向大门。
9-11 张庄 卫生队病房 日/内
老焦走进，在齐志武对面坐下，把一份文件交给他。
齐志武看文件，表情突然呆滞，眼睛几乎一动不动。
老焦：老齐，老齐？
齐志武：（点文件，难以置信）这咋回事？为啥要取消五连番号？
老焦：招不来兵，没法补充，考虑到咱们团实际情况，上级决定，要把部队压缩重组。
齐志武呆住，文件落地。
老焦：老齐啊，我知道五连对你意味着什么，可是……唉！服从命令吧，作为小组长，你要给其他党员起带头模范作用。
齐志武：（语气低沉）算了，不就是五连没了嘛，还说这些干啥？
眼睛湿润。
老焦：那你总得先表个态吧？不然，我怎么做其他人工作？
齐志武：（哽咽）我能表啥态？你还不如弄死我，给我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齐志武哽咽。
老焦：哎？怎么说话呢？老齐啊，有意见可以提，发牢骚说怪话，这可取吗？像个老党员吗？
撕心裂肺一声哀号，齐志武嚎啕大哭。
看着齐志武，老焦也流下眼泪。
齐志武：（嚎叫）五连没啦，在我手上断根啦，我对不起指导员，对不起战死的兄弟！
老焦低下头，默然无语。
齐志武恸哭不止，声音异常凄厉。
小黄、机枪刘、炊事王走入病房，冲老焦敬礼，一个个泣不成声。
老焦上前按他们手臂，可是不管按谁，全都倔强地再次敬礼。
老焦：（苦劝）把手放下吧，没用了，命令已经下达，不可能更改啦！
炊事王：我不！
小黄摇头。
机枪刘：毙了我吧！
老焦：（哽咽，高声）别逼我了，行不行？难道我不想帮忙吗？可我一个小部长，能改变什么？改变了什么？
齐志武依旧悲号，战士们的手依旧高举，老焦唏嘘不已。
9-12 张庄 五连驻地 日/内
两边通铺上，整齐摆放叠好的被子，被子前都置有大碗。
在赵辰、贼九陪同下，齐志武被部下抬进屋。
流着泪，齐志武向两排被褥敬礼。
炊事王拎大桶走进，往碗里舀玉米糊糊。
炊事王：弟兄们，趁热吃吧，吃完这一顿，咱就各奔东西了，（泣不成声）五连，没啦……（挥袖擦泪）
众人落泪，齐志武摩挲连旗，泪水溅落在旗帜上。
赵辰向连旗敬礼，贼九茫然不知所措。
捅捅贼九，赵辰示意他敬礼。
贼九举手。
齐志武：（高声）立正！
棉被特写。
齐志武：（高亢悲壮）五连弟兄们，这是我最后一次命令你们，是爷们的，就给我站起来！
泪水......
齐志武：听见没有？给我站起来！不把鬼子撵出去，谁都不许睡！
小黄：（按下齐志武手臂，泣）连长，他们都牺牲啦，全都牺牲啦！
齐志武：（默默摇头，声音低沉）别跟我提牺牲，他们都活在我心里，姓啥叫啥，怎么笑，怎么说话，（点胸口）全在这装着。
贼九感动，挺直腰板。
齐志武：我心里装着他们，他们心里也装着我，能不能起来不要紧，只要把粥喝了，也算服从命令了。当兵的风里来雨里去，受点小伤不算什么，可不能饿坏身子……
小黄：连长！
炊事王将糊糊舀进最后一口碗，回到齐志武面前。
炊事王：（敬礼）报告连长，口粮已分发完毕，全连124名弟兄，现在可以开饭了。
齐志武冲炊事王点头，炊事王礼毕站到一边。
齐志武：大伙吃吧，饿谁，也不能饿着我兄弟，没吃饱的就过来，我这还有，老连长……喝不了这一大碗……
手越抖越烈，最后整碗玉米糊糊，连同眼泪一起，洒在齐志武裤子上。
五连群体：连长！
齐志武：要是有一天，我也光荣了，你们......（指被褥）把我和弟兄们埋一起。我姓齐的可以没老婆，但不能没有这帮兄弟。
9-13 张庄 六连连指 日/内
赵辰、贼九进屋。
递给贼九一根烟，赵辰幽幽叹息。
赵辰：看明白了吧？这就是咱四团，一群打不垮，捶不烂的硬汉子。
贼九感慨，沉吟不语。
赵辰：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想投奔国军？
贼九：王八蛋才愿意跟他们干！
赵辰很欣慰。
贼九：就冲你们拼命救我，我要再不以身相许，那跟小寡妇还有啥区别？
赵辰：（尴尬）这话说的，听起来......咋那么别扭？
贼九：别扭吗？戏台上都这么唱。
赵辰：行行，你知我知，不影响团结就成。（解武装带）接着讲。
贼九：我这个人呐，不怕你笑话，啥损事都敢干，唯独不敢违背这个“义”字。
赵辰：哦？咋回事？
贼九：进绺子前，祖师堂上立过誓，举头三尺焚过香，要敢背信弃义，必遭三刀六洞。
赵辰：（拍贼九，笑）嗯，这规矩我知道，以前在东北，听人谈起过。
贼九：那你信我不？
赵辰：男子汉大丈夫，轻生死重仁义，你说呢？
小何匆匆跑进，喘着粗气汇报。
小何：连长，母鬼子跑了。
赵辰：（一惊）啊？
贼九面露杀机。
9-14 张庄 团指 日/内
阎国鸣：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焦：半个小时前。
阎国鸣：（表情严峻，踱来踱去）能在眼皮底下堂而皇之溜走，咱们的岗哨，都是干什么吃的？
老焦：相关人员的责任，肯定要追究，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她抓回来。
阎国鸣：还有希望吗？
老焦：不好说，这得看赵辰他们。
9-15 张庄 河边 日/外
脚印蜿蜒，最后消失在冰面。
赵辰：没鞋也敢跑，这么冷的天，她就不怕冻坏了？
贼九：要不咋说，小鬼子都是蔫坏？一眼罩不住，她就跟你整恶心的。
蹲下身，看冰面思考。
杨巧儿领小姑子、民兵赶到。
贼九：（对杨巧儿）哎？你咋来了？（瞧瞧小姑子）嗯？你跟来干啥？
小姑子冲贼九哼一声，没理他。
杨巧儿不看贼九。
杨巧儿：赵连长，焦部长让我给你们带路。
赵辰：好吧。
杨巧儿：放心，母鬼子跑不掉。
贼九：（嘀咕）母鬼子，母鬼子，干嘛学我的话……
忍不住看一眼杨巧儿，小姑子突然挡在嫂子身前，用恶狠狠的眼神回敬贼九。
贼九：死丫蛋子，没事出来晃悠啥？唉！咋这么烦人呢？（继续看冰面）
赵辰：（对群体）二班、三班，跟我往北驿追！
群体：是！
众人上马，向一侧跑去。
贼九：哎哎，回来！回来！
赵辰等人圈马返回。
赵辰：怎么啦？
贼九：有点古怪。
赵辰下马上前。
小姑子：别卖关子，快点说。
贼九没理小姑子，看看同北驿相反的方向，那里有一座草垛。
贼九皱眉。
小姑子：你到底行不行啊？
贼九点小姑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说不出话。
杨巧儿把小姑子拉到身后。
杨巧儿：（对小姑子，低声）别去惹这种人，不然一生气，他说不定把你拐了、卖了。
小姑子点头，冲贼九筋筋鼻子。
赵辰：（对贼九）你怀疑她在附近？
贼九：她肯定知道村里有马，一个女人跑得再快，还能快过马蹄子？
赵辰点头。
贼九：所以我猜……她八成是藏在附近，先避避风头。
赵辰向草垛一指，战士立刻上前分散包抄。
小姑子冲贼九做个鬼脸，贼九视而不见。
杨巧儿：（拍小姑子）妞儿，你怎么总撩闲？
小姑子：谁叫他打你主意？
杨巧儿：你瞎说什么？
小姑子：我没有，这是娘说的，她还说望门寡，十有八九都守不住。
杨巧儿默然无语。
贼九竖耳朵听姑嫂对话。
贼九：（嘀咕）我说呢，她咋无缘无故多个小特务？呵呵，这是不防外鬼防家贼。
9-16 张庄 草垛 日/外
子弹上膛，几支枪对准草垛。
赵辰：出来！
贼九：哎哎！子弹金贵，用在她身上不值。
众人看贼九。
贼九：点把火，烤了她吃肉。
小姑子：这是我嫂子一点点垒的。
杨巧儿捅小姑子。
贼九：我赔你还不行？（看赵辰）
赵辰：损坏东西要赔，这可以。
战士掏火柴。
贼九：（对草垛）哎！母鬼子，识相就出来，不然，爷拿你蘸酱！
草垛动了动，露出绫织羽的脸，她表情凛然。
战士拽住手臂，把她拖出来。
绫织羽脚上缠着布条。
小姑子：（对绫织羽）你赔我们家被！
要打绫织羽，被杨巧儿拦住。
绫织羽不理小姑子，冷眼瞪贼九。
贼九：瞅啥呀？给你机会，都没逃出爷手心。
绑住绫织羽，绳头拴在自己裤腰带上。
贼九：回村！
一行人往村里走。
突然，贼九吸吸鼻子，在绫织羽身边闻来闻去。
杨巧儿皱眉，瞧瞧贼九，眼神鄙夷。
赵辰：老九，抓俘虏可以，不许调戏。
贼九：想啥呢？（又闻了一下，看绫织羽）哎？不对呀，你身上咋有股怪味？
绫织羽眼鼻观心，没说话。
贼九看草垛，疑惑。
绫织羽：（表情一凛，对贼九）哎，狙击镜怎么用，你想不想知道？
贼九一愣，露出喜色。
绫织羽：走吧，回去我告诉你。
头也不回往庄内走去。
贼九被拖拽个筋斗。
贼九：哎哎哎，悠着点！
一路小跑跟上，众人随行。
9-17 张庄 团指 日/内
阎国鸣、齐志武坐在屋内，齐志武神情沮丧。
贼九同赵辰走进，看到贼九后，齐志武瞪赵辰一眼。
齐志武：（点贼九，对赵辰）赵大脑袋，你可真行，就差没把人拴裤腰带上。
赵辰：不栓不行啊，这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阎国鸣：行啦，你俩还有完没完？
二人闭嘴，赵辰紧挨齐志武入座，贼九走到一旁蹲墙角。
阎国鸣：（对贼九）哎哎，过来坐，没事总往墙角蹲啥？
贼九慢吞吞起身，走到阎国鸣对面坐下。
阎国鸣：张三，找你来，是想通知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六连正式一员，如果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提，组织上一定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
贼九、赵辰一起望向齐志武。
赵辰很得意，可齐志武却很平静。
赵辰：哎？老齐，你没事吧？
齐志武：不你啥意思？还要盼我出事儿是咋地？
赵辰：没没没，误会了不是？
齐志武：那你啥意思？
赵辰：你说你哈，每次被挖，都是上蹿下跳要死要活，可这回呢，咋突然稳当了？这不像你呀？
齐志武翘二郎腿，盯着房梁，一副君子不计小人过的神态。
阎国鸣：（干咳一声）赵辰呐，这也是我要找你的原因，从现在开始，齐志武同志将担任六连指导员，希望以后，你们能够紧密团结精诚合作，把这支部队打造成压不弯，锤不烂的钢铁连队！
赵辰：（起身敬礼）是！
迅速坐到齐志武身边，搂住齐志武“呵呵”直乐。
齐志武：（躲避）哎哎，少跟我套近乎，咱们团，我最烦的就是你。
赵辰拉过贼九，把他按在二人中间。
看到贼九，齐志武脸色缓和了许多，带上了笑模样。
齐志武：团长，我得把丑话说前头，指导员我没干过，要干不好，你可别给我脸子看，得让我该干嘛干嘛去。
阎国鸣：怎么着，还想跟我讨价还价？
齐志武：哪敢跟您砍价啊，这不明摆着吗？我初小没毕业，觉悟也不高，平时啊，也就嘚啵嘚啵嘴还行，真要给人家做思想工作，那不叫赶鸭子上架么？
阎国鸣：你什么意思？
齐志武：要不这样吧，您跟军分区赵司令说说，再给咱派个政工干部。我呢，也就勉为其难，继续干我的连长吧。
赵辰：哎？老齐，你想抢我饭碗？
齐志武“嘿嘿”直乐。
阎国鸣：（对齐志武）连长，你别指望了，政工干部嘛，军分区也不富裕。所以啊，就得从基层挖掘培养。
齐志武卷喇叭筒，聆听。
阎国鸣：你有意见，可以保留，但命令必须执行，干好了，我给你树标杆，干不好，我收拾你个七荤八素。
齐志武咧嘴。
阎国鸣：我还不信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会干不好指导员？
点上“喇叭筒”，齐志武吸一口，表情凝重。
看着“喇叭筒”，贼九回想着什么，眼睛转来转去。
赵辰：（对贼九）怎么啦？
贼九：我在想，那母鬼子身上到底啥味？
齐志武、阎国鸣双双瞧向贼九。
齐志武：她啥味，你咋知道的？哎，你小子没犯纪律吧？
贼九没说话，还在想。
阎国鸣：（点齐志武，对赵辰）瞧瞧，还说不会干指导员，这不一下子进正题了？
齐志武：（对贼九）我告诉你啊，调戏妇女，这可是重罪，要掉脑袋！
贼九：别瞎编排我行不？我……（醒悟）明白了，母鬼子身上，应该是尿臊混着烟油子味！
赵辰：烟油子？她也不抽烟呐？
停顿数秒，贼九怔怔瞧向窗外。
贼九：糟糕，我上当了……
9-18 张庄 草垛 日/外
杨巧儿、小姑子正在取草。
赵辰、齐志武率六连赶到。
赵辰：包围草垛！
众人分散包围。
杨巧儿：赵连长，你们这是……
齐志武：小杨，等会儿跟你说。
众人挑草垛。
贼九：（对杨巧儿）你咋还在这儿？
杨巧儿转身。
小姑子：我们升火做饭，还用跟你请示？
贼九悻悻、惆怅。
草垛被扒开，空无一人。
贼九：我敢肯定，藏在这里的人，跟母鬼子有一腿。
小姑子窜上推车，捂住杨巧儿双耳。
杨巧儿：妞儿，你干嘛？
小姑子：（松开手）别叫！别听！（又捂上）
杨巧儿瞥贼九，脸红了。
齐志武：现在追，还来得及吗？
贼九查看地面，发现马蹄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赵辰：他的？
贼九点头，神色紧张。
齐志武：能确定吗？
贼九：你见过两条腿的马么？
众人观瞧，地面只发现两种蹄印。
齐志武：不就是个小鬼子吗？还至于吓成这样？
贼九：（点头）换成你，能一动不动，在这趴上好几天吗？
众人惊愕。
贼九：我就没这本事。
马蹄印只有来去两个方向，朝向草垛的印坑内覆盖着尘土。
齐志武：（瞧印坑，表情凝重）要没个两三天，肯定落不了这么多土，小杨，你们在鬼门关，可不止走了一回。
杨巧儿姑嫂花容失色，紧抱在一起。
9-19 张庄 河道 日/外
众人沿河道搜索，杨巧儿姑嫂跟在贼九身后。
贼九查看地面，发现脚印凌乱。
贼九：嗯，还撵得上。
小姑子：那要撵不上呢？你是小狗？
贼九噎得死去活来。
杨巧儿：妞儿！
小姑子：好吧，好吧，我不撩闲了。
拽杨巧儿衣角。
杨巧儿瞪小姑子。
小姑子：我都说不撩闲了，嫂子，这意思你明白的。
杨巧儿摇头，递给她一块饼子。
小姑子全神贯注吃饼。
看看杨巧儿，又瞧瞧小姑子的饼，贼九想着什么。
赵辰拽齐志武到一旁。
赵辰：老齐，你可真行，一嘚啵，就把小杨劝出来了，这要换了我，嘴皮子还不得磨破？
齐志武：别给我戴高帽，姓赵的，我还没说你呢。谁不能陪贼九执行任务，非得小杨出面？
赵辰：这不叫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吗？
齐志武：少跟我扯没用的，你咋想，我心里清楚。
赵辰：嗨！冤枉我了不是？
齐志武瞪赵辰。
赵辰：小杨熟悉周边环境，有她帮衬，老九占个地利，应该不成问题吧？再加上人和，收拾小鬼子，咱胜算不就大了？
齐志武：哦......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赵辰：那当然了。
齐志武：可你咋不去劝？为啥费力不讨好的事，总也忘不了我？
赵辰：没办法，谁叫你是政治主官？给人家做思想工作，这不就是你的差事吗？
齐志武语塞。
赵辰：认命吧兄弟，这辈子，你跟家长里短是掰不开了。
齐志武苦闷。
9-20 张庄 团指 日/内
阎国鸣听取老焦汇报。
老焦：她已经招认了，有关逃跑的动机和经过，（把材料递给阎国鸣）全在这里。
阎国鸣：（阅读）哎？她是怎么联系上真田茗的？
老焦：真田扮成货郎，在村里进进出出，除了卖货，根本不干别的，同当地人都混熟了。
阎国鸣沉吟。
老焦：你也知道，对待这样的小生意人，我们一般不会难为，所以，他也就钻了这个空子。
阎国鸣：都到家门口了，还不急于动手，嗯，他倒是挺有耐心。
老焦：还有，想找绫织羽，其实也并不难，当地群众都知道，村里来个日本女人。
阎国鸣点头。
老焦：老齐脱险后，我们对绫织羽放松了监管，允许她可以自行买些针头线脑。结果，两个人勾结在一起，开始预谋逃跑了，要不是老九机灵，这回呀，咱的脸可就丢大了。
阎国鸣：所以，一定要嘉奖贼九，就给个“特等射手”吧，嗯，他也能担得起这称号。
老焦：特等射手？咱军分区才几个？上面能批吗？
阎国鸣：有啥不能批？谁要不服，让他过来比划比划。
老焦没吭声。
阎国鸣：唉，美中不足啊，让真田溜了。对了，绫织羽逃跑，那些哨兵咋都不管？
老焦：这个......（尴尬）
阎国鸣：怎么啦？
老焦：她打了我们软肋。
阎国鸣：软肋？
老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有一条是不准调戏妇女，结果呢，这绫织羽比较霸道，竟然上杆子调戏哨兵。
阎国鸣：嗯？
老焦：咱们战士哪见过这个？吓得一溜烟，当即就跑了。事后啊，他害怕受处分，就没敢实话实说，只谎称什么都没看见。
阎国鸣皱眉。
老焦：通过这起事件，我们也总结出许多问题，比如说，警戒是外紧内松，一旦混进奸细，只要搞个里应外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阎国鸣：（点桌子）这些问题要马上纠正，我可不想睡觉时，稀里糊涂丢了脑袋。
老焦：是，我立刻着手。（想到什么）摸清地形，伺机行刺，也是真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9-21 兆阳 雪原 日/外
部队沿脚印追击。
赵辰：哎，小杨咋就听你的？
齐志武：很简单，一句话，没你帮忙，贼九打不过小鬼子。
赵辰：然后就答应了？
齐志武：对呀！
赵辰：没犹豫？
齐志武：没有啊？
赵辰：（不安）坏了！
齐志武：咋啦？
赵辰：小杨心里，恐怕有贼九了。
齐志武吓一跳。
赵辰：寡妇看上了胡子，这叫什么事儿？唉！失策，失策。
齐志武：（看杨巧儿）不会吧，小杨那眼光，还不至于猛到这程度吧？
赵辰：你不懂，女人是水做的。
齐志武：啥意思？
赵辰：一猛子扎进去，肯定会冒泡。
贼九有意无意瞥杨巧儿。
杨巧儿背着小姑子。
小姑子捂住杨巧儿双眼。
杨巧儿：妞儿，你又想干啥？
小姑子：娘说了，寡妇家家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看了不该看的，晚上睡不着觉。
杨巧儿：（又羞又气）胡说什么？
小姑子：你敢怪俺娘？
杨巧儿没吭声。
小姑子：反正娘说了，你没啥经验，防得住自己，防不了土匪，所以让我帮帮你，免得把持不住引火烧身。
幽怨叹息一声，杨巧儿摇头。
一摆手，贼九喊声“停下”。
众人进入临战状态。
地上多出一些脚印，真田步幅突然增大。
贼九：跑得这么急，兴许是遇到麻烦了。
杨巧儿：嗯？还有女人脚印？（疑惑）谁能把他吓成这样？
9-22 望远镜视野 日/外
真田躲在掩体后，狙击步枪瞄向一侧。
视野移动，李娴淑、小红躲在另一处掩体。
二人身后每隔一段距离，就躺着一具护卫尸体。
9-23 兆阳 坡顶 日/外
齐志武：（撂下望远镜）打仗带丫鬟，出奇冒泡啊。
帽檐扯到脑后，贼九喘息粗重忧心忡忡。
齐志武：老赵，你说得对，女人是水做的。
赵辰不解。
齐志武：不知道深浅。
贼九：（看李娴淑）别夸了，要依我，她就是找死。
赵辰：哎？不对呀，听团长说，那李抠门挺机灵，今天咋这么冲动？
贼九：谁知道她哪根筋不对？
杨巧儿看贼九。
贼九：真的，我没瞎说，把她当正常人，你准保吃亏。
小姑子：你不也一样？
贼九：呃......
9-24 兆阳 雪包后 日/外
贼九那幅画依稀可见。
看一眼八路方向，真田焦虑。
拉开枪膛瞧了瞧，真田摸子弹，结果还剩一发。
苦着脸，真田把子弹压进弹仓。
9-25 兆阳 石后 日/外
李娴淑手握花口撸子，小红躲在一旁哆嗦。
小红：（哭丧着脸）小姐，出来串个门，不用拼命吧？
李娴淑：我要给爹报仇！
小红：你能打过他吗？
真田声音：（日语）李羌，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李娴淑：（日语）把命留下，我就不逼你。
真田声音：太过分了，我们好歹也算旧识，你怎么能趁人之危？
李娴淑：中日两国也算旧识，你们不照样趁人之危？
真田没回话。
小红：小姐啊，斗嘴能斗死鬼子吗？
李娴淑：没事儿，慢慢拖，咱身上有干粮，他可是又冷又饿。
小红：那要拖多久？
李娴淑：三两天吧，把他熬成干再说。
小红：啊？
贼九、杨巧儿、赵辰、齐志武爬到近前。
贼九：（对李娴淑）你不在家呆着，跑来干啥？
李娴淑：找你。
贼九：找我？
看到李娴淑孝带。
贼九：这是......
李娴淑：（啜泣）我爹被真田毅害死了。
贼九无语，沉默。
李娴淑：（看雪包）三哥，他跑不动了，趁他病，要他命，我帮你干掉他。
贼九：帮我？（苦笑）拉倒吧，（掏手榴弹）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拉弦）
李娴淑：哎？你咋不用枪？
贼九：（抛出手榴弹）这才五十米，用枪，我有病啊？
9-26 兆阳 雪包后 日/外
爆炸响起，扬起雪雾。
真田倒地躲过一劫，嘴角、耳膜被震出血。
借着雪雾掩护，真田喘息着，踉跄跑向斜坡。
众人追至。
真田滚下斜坡，远处传来汽笛声。
看着一炸两半的手榴弹，贼九目瞪口呆。
李娴淑：（气急败坏）我说用枪吧，怎么样？你长不长脑子？
贼九：这啥破玩意？。
李娴淑：行啦！别磨叽了！
众人追击。
9-27 兆阳 铁路路基 日/外
真田滚到路基旁，冲坡顶开一枪。
9-28 兆阳 坡顶 日/外
贼九步枪被击中，脱手飞出后，将杨巧儿撞倒。
杨巧儿痛苦辗转。
小姑子：嫂子！
随众人扶起杨巧儿。
李娴淑上前检查。
贼九：（胆战心惊）没事吧？
李娴淑：你说呢？
贼九：（咧嘴）啊？
捡起步枪，齐志武发现狙击镜被击碎。
齐志武：还能用，老九，干掉他！（抛枪）
贼九接枪，冲到射位瞄准，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贼九：这狗日的，真会选地方。
帽檐移到前额，重新瞄准。
9-29 兆阳 铁道线 日/外
日军铁甲车赶到，车体挡住真田。
中田率日军跳车，向坡顶分散、梯次进攻。
9-30 兆阳 坡顶 日/外
贼九收枪，背起杨巧儿没命开溜，小姑子紧随其后。
齐志武：哎哎，谁让你撤啦？
贼九：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
赵辰率人组织防御，齐志武掏枪瞄向贼九，被赵辰一把按住。
齐志武：（咬牙切齿）老赵，你别拦着，我要执行战场纪律！
赵辰：算了，算了。
齐志武：怎个意思？
赵辰：我跟他承诺过，怎么打是他的事儿，我们不要干涉。
齐志武忿忿难平。
战斗打响。
李娴淑、小红撤离。
李娴淑：（冲贼九背影）等等我！
贼九：爹死娘嫁人，自个顾自个吧！
李娴淑：（恨恨）三哥，你怎么不管我了？
9-31 兆阳 河岸 日/外
李娴淑、小红被甩没影了
贼九背着杨巧儿，扶住树干喘息。
杨巧儿：（挣扎）放我下来！
贼九：别动！
杨巧儿：放开我，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贼九：这次是意外，下回就好了。
杨巧儿：你还想有下回？
贼九：做梦都想。
小姑子过来捶贼九，贼九放下杨巧儿。
小姑子：让你占便宜了，我哥都没背过我嫂子。
杨巧儿：别胡说！
小姑子吐舌头。
贼九掏出日本糖递给小姑子。
小姑子：（接过）哎？你咋知道我爱吃糖？
贼九看杨巧儿，坏笑，杨巧儿脸红。
杨巧儿：妞儿，快吐出来，他的糖有毒！
小姑子：这好办，等我不行了，你替我报仇。（吃糖）
杨巧儿无奈。
9-32 张庄 六连连指 夜/内
一张八仙桌，齐志武、赵辰分坐两边。
贼九、李娴淑面对面，小红立在一旁。
李娴淑：（不悦）三哥，以前，你可从来没丢下过我。
贼九：也不是啦，我师父绑你那回，就把你丢了。
李娴淑：那次不算！
齐志武：（敲桌面）停停停，李大夫，你找老九，不会就为这事吧？
李娴淑：哦，（敲敲额头）三哥，你教我打黑枪。
贼九没吭声。
李娴淑死盯贼九。
赵辰：哎，老九，装糊涂可不行，你得说句话。
贼九：你懂啥？她给我下药呢！
齐志武、赵辰对视。
齐志武：下药？
贼九：（指李娴淑）这货啊，跟她爹一样，就喜欢拿话绕腾人，等你一不留神，着了道儿，得！白干不说，还得倒贴工钱。
齐、赵看李娴淑。
李娴淑两眼观心镇静自若。
贼九：（对李娴淑）行啦，你想都别想了，我这手艺传男不传女。
李娴淑：能不能破一次例？
贼九：不是，你那个郭……郭啥来着？他手下一堆能人，不去求他，找我一个老粗干啥？
李娴淑：我就想跟你学，教不教吧？
贼九：没门。
李娴淑：不差你钱！
贼九：不是钱的事儿。
李娴淑火冒三丈。
贼九两眼观天。
李娴淑：（气、乐）好吧，非要跟我较劲是不是？
贼九：（怯怯）你想干啥？
李娴淑：小红，给我租间房子！
小红：小姐，你......
李娴淑：我还就不走了，（点贼九）你不皮糙肉厚吗？行，看我怎么磨出泡！
9-33 张庄 卫生队院内 夜/外
衣物堆成小山。
李娴淑用力搓衣，她手法笨拙，小红看不下去了。
小红：小姐，您歇歇，我来吧。
李娴淑：（头也不抬）不用。
小红：那……那您不回去，姑爷要问起来……
李娴淑：随他去，（擦汗）愿意怎么想，是他的事儿，我得给爹报仇。
小红：可你跟山贼耍横，管用吗？
李娴淑：总得试一试吧，不然，以后谁还敢养闺女？
继续搓。
9-34 张庄 卫生队病房 夜/内
齐志武、赵辰趴在窗缝往外看。
李娴淑还在洗衣。
轻轻合上窗缝，赵辰冲贼九苦笑。
赵辰：哎呦，这李抠门啊，我算领教了，好心劝她走人吧，一句“不白吃白住”，就把咱给顶墙上去了。
贼九尴尬。
齐志武：老九啊，可别让她洗了，揉搓了半天，还是那几件，照这么折腾下去，明天出操，咱全得光腚。
贼九：嗨！我哪管得了她？
赵辰：没事儿，我去找妇救会帮忙。（看贼九）哎，我发现呐，你跟这李抠门，嗯！还真有一拼，都那么轴，都是到哪哪遭殃。
齐志武：（卷喇叭筒）要能把你俩扔到敌占区，呵呵，我敢说，小鬼子那好日子，（舔烟纸）就算到头了。哎老赵，帮我看着点，别让护士瞧见。（举举烟）
赵辰：我该你的？
走到门口警戒。
齐志武：（对贼九）想好没有？这事咋办？
贼九：没辙。
齐志武：那就让她天天磨你？
贼九：（沉吟）说实话，从小到大，不管她求我啥，我还真就没说过“不”字。
齐志武：那这回咋说了？
贼九：不说不行啊，那小白脸心眼特小，我要总跟她在一起，俩人还不得打出狗犄角？
赵辰：没看出来，你小子还会替别人着想？
贼九：我就这一个妹妹，她要过不好，我心里能得劲吗？
齐志武：（点烟）老九啊，有件事儿，我得提醒你一下。
贼九：说吧。
齐志武：你一个八路军，总跟国民党眉来眼去，这让领导怎么看？
贼九：那啥，焦部长说了，现在是国共合作，偶尔来往一下，这不算犯纪律吧？
齐志武：合作也得讲究原则，没有立场的合作，那绝对不可取。
贼九皱眉。
赵辰：（对贼九）这跟绺子掐架一样，已经动过手了，再怎么和气，那能是一家人么？
贼九思考什么。
齐志武：别想了，我知道你理解不了，等你再上几堂课，自然就明白了。
贼九：哎，那你说，我要把她拉过来，变成八路，是不是......就没原则了？
喇叭筒落地，齐志武呆呆看贼九。
贼九：又咋啦？
齐志武：你想拐人老婆？
贼九：说啥呢？我是那种人吗？这叫挖墙角，跟你们学的。
赵辰：跟我们学？
同齐志武对视，面面相觑。
贼九：咋了，不行啊？
齐志武：这个......这个......
贼九：咱呐，别总打自家主意，要挖，就挖外人。
赵辰：（对齐志武）完了，咱俩是没带好头啊。
贼九“嘿嘿”直乐。
齐志武：行啊，挖就挖吧，无所谓了，反正是国民党欠咱的。
赵辰：（对贼九）党代表发过话了，下手吧。
贼九：交给我了，手拿把掐。
齐志武：（点贼九）哎，你得把握尺度，要秉承自愿。
贼九：啥？
齐志武：她要不愿意，你就别硬拉，不然，性质可就变了。
贼九：啊？变啥了？
齐志武：抢掠妇女，铁定枪毙，谁也保不了你。
贼九咧嘴。
9-35 张庄 保卫部 日/内
绫织羽低头坐在老焦面前。
老焦：（看材料）都交代了？
绫织羽点头。
老焦：不对吧，是不是漏点什么？
绫织羽：（抬头，看老焦，摇头）没了。
老焦：（翻阅材料）狙击镜怎么用，我好像没找到。
绫织羽：还请您谅解，这方面的知识，其实......我也不太懂。
老焦冷观绫织羽。
绫织羽：您知道，我只是个医生，对于军事方面，即使了解，也是片面。
老焦：（严厉）所以你就用只言片语糊弄我们，对吗？
绫织羽：不是的，我没有。
老焦：（拍桌子）绫织羽，你认为我们的宽容，难道就是懦弱？
绫织羽：我没这么想过。
老焦：那你想什么？
绫织羽：（泣）我想回家，我想妈妈......
老焦沉吟不语。
绫织羽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