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我们只在开进加油站加油时说了一两句话。我们决定碰运气,选择了乔治·华盛顿大桥,然后穿过东区驶向布鲁克林。关于在玛丽房间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达妮这种悲痛与性爱的联系并不罕见,有很多故事讲述人们在葬礼上和医院里一时冲动交合,再说事实上她比我要多一个借口,不过我寂寞得要命又饥渴得要命,而她美丽得要命,加起来得到的悲哀也算自成一派。但尽管我既渴望又伤心,还是忍不住要琢磨:这姑娘是不是有病?谁知道我知道的所有事情?谁能接触到过去和现在的所有信息?谁能轻而易举地跟踪我,掌握我的动向?她说她应该在学校,那她到底为什么不在呢?
“说起来,最近学校怎么样?”我们驶下大桥,开往哈莱姆河公路,右边坡顶是一幢花岗岩高楼,我小时候常有帮派把拆干净部件的失窃车辆从那儿往下扔。金属框架翻翻滚滚掉下来,卡在树木枝杈之间,像是从天而降似的挂在树上。现在没了。“没课?”
她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说:“要放假了。下周期末考试。我告诉过你的吧?”
“哦,对。”
我们驶向下城,皇后区出现在左边,蓝色的天空之下,灰色的河流对岸。一艘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的驳船驶过,拖着一座垃圾高山。
失败诗人的心,新手侦探的脑,中年九流作家的身体——我真的怀疑她是杀人犯吗?侦探的身体,诗人的脾气,疲惫的小说家的脑垂体——我和她之间突然张开的深渊,一具躯体和另一具躯体之间、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无法缩短的距离,我该怎么看待这些?诗人的脑袋,侦探的翅膀,廉价科幻小说家的爪子——你不在我身边时是什么人?天使的性爱,恶魔的脸孔,好奇的十四岁男孩的身体——哪怕我们彻夜交谈,哪怕我们哭泣,哪怕我们互拥入睡,哪怕我将獠牙深深刺进你的血肉,小小的裂缝仍旧存在,等待时机分崩离析。山峦的眼睛,老虎的烟云,隐晦诗人的河流——任何事情都变得有可能:你可能对我撒谎,你可能背叛我,你可能改变、死亡或离去。怪物的双手,受害者的喉咙,垂死吸血鬼的嘴唇——那么为什么不杀人?为什么不是她?而在她的脑海里:为什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