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让,说:“将军,你的机会没了,蒙烽的怎么算?”
刘砚也拿了一个纸团:“这是我帮蒙烽抓的,我们俩随便一个抽中,都是我留守,蒙烽去。”
赖杰看着闻且歌,闻且歌笑道:“抓吧,你不会失望的。”
赖杰点头,沉默地拿了一个纸团。
李岩也取了一个,枫桦红着眼圈,俯在他的肩头大声哭了起来。
李岩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安慰。
盒里还有一个纸团。
“开吧。”闻且歌拈起最后一个纸团,礼貌地说:“谁先开?”
赖杰打开纸团,空白,蹙眉道:“怎么回事?闻弟?!”
闻且歌笑了笑,作了个“嘘”的手势,说:“先全开完。”
李岩把纸团交给谢枫桦,示意她打开,空白。
谢枫桦晕了过去,李岩忙道:“枫桦!”
他把她抱到墙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闻且歌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枫桦,继而转头望向蒙烽。
蒙烽和刘砚彼此紧紧拥抱着。
“你先开。”蒙烽小声说。
刘砚依在蒙烽肩前,蒙烽搂着他摇了摇,刘砚打开纸团,空白,随手扔了。
蒙烽打开纸团,空白。
“闻弟。”刘砚侧过头,视线从蒙烽手上的纸条移向闻且歌双眼,他的声音发着抖。
闻且歌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双眼中噙着泪水,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很愉快。他不易察觉地朝着刘砚摇头,仿佛在求他什么都别说。
闻且歌修长的手指头揉了揉纸团,打开,里面是一个心型的符号。
“是我了。”闻且歌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看了众人一眼,交给蒙建国。
蒙建国接过,闻且歌转过身,面朝他们,后退着缓缓行走。
“再见,闻弟。”张岷道。
“再见。”闻且歌点头道:“岷哥,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
赖杰吼道:“不!刚才的不算!重新抓阄!他作弊了!”赖杰追上去,闻且歌一个侧身,跑上钢桥,吼道:“蒙烽,帮我抓住他!”
“闻弟!”赖杰吼道:“你不能去!”
他抓着闻且歌,闻且歌冷不防一个肘锤击在赖杰太阳穴上,把他击昏,继而抱着他,缓缓放在地上。
“刘砚,再见!我赎罪了!”闻且歌远远地喊道:“李岩!祝你们新婚幸福!好好对枫桦!头儿!蒙烽!加油!”
刘砚吼道:“闻弟!你在变魔术么?!”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闻且歌跑进涡轮室。
“涡轮室能流开启。”
泥沙一瞬间在海底飞扬,所有水泵同时嗡鸣,轰然震响。
埋藏在深海中的统战部再次缓慢倒置,一大半悬出海沟边缘,地板朝着西侧倾斜,整个第六区恢复水平后,向圭纳海沟一头坠了下去。
枫桦睁开双眼。
涡轮室反冲作用力开启。
巨大的第六区在深不见底的海沟上空缓缓下坠,涡轮室内喷发出的水流不住推动这庞然大物,灯光开启,照亮了方圆十里的深邃海底裂口。
第六区持续下坠,顶层释出六个大型气囊,缓慢充气,犹如雪白的降落伞,又如同末世方舟飞艇上的巨大气球。
闻且歌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海底都在不住颤抖。涡轮室反向喷发出一道气流,将统战部本体推向高处,继而在黑暗的海沟中缓慢下坠。
闻且歌执行完任务,走到涡轮室的边缘,隔着玻璃窗打开圣经,看了一眼铺在书中间的雪白的信,娟秀的笔迹,继而抬头,目送第六区缓缓飘向海面。
“闻弟。”刘砚低声道:“再见。”
通讯器里传来闻且歌的声音:“别告诉她,刘砚,再见。”
涡轮室坠入海沟,通讯器断了,唯余电流的沙沙声响,继而彻底沉寂。
2013年5月13日。
21岁的闻弟以自己的生命上演了最后一场魔术,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华丽谢幕,离开了我们,独自前往寂寞,冰冷的深海。
当我想揭穿他的把戏时,他恳求我“什么也别说”,只交出一封信。
信上说,很久以前他听从林木森的吩咐,害死了两个人,他们的名字,闻弟还记得,心里一直不安,所幸枫桦开导了他。
他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了,他列出名字,请求蒙建国想办法找到那两个人的家属——如果这些人还活着的话,把他绵薄的抚恤金均为两份,分给他们,并代他向他们道歉。
闻弟,走好,你不仅赎了罪,更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伟大。
你的魔术虽然只有五个纸团,但我将永生铭记这场有史以来最绚烂的表演。
当你摊开手的那一瞬间,纸上的图案,就像千万朵繁华焰火在黑暗中怒放。令我们在飘荡着灰烬的长夜里,看见星辰与大海间的一抹曙光。
——中卷·灰烬长夜·End——
48、谈判
2013年6月1日,儿童节。
离第六区浮上海面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很久,还记得回到海面的时候,天空放晴,风暴过去,海里到处都漂浮着丧尸章鱼死亡的肢体。
幸亏这里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对它们没有兴趣。
危机来临,这次统战部的沦陷仿佛是某个信号,人类的结局将近,公海基地里的所有避难者人心惶惶。他们中有许多都是第一批撤退的,没见过大陆上的景象,只能通过报纸与电视得到一组又一组的数字。
当怪物出现在海面的时候,他们才开始真切感受到真正的末日。
所幸枫桦撰写了一篇文章,平息了许多人心中的不安。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周上将被撤去职务,蒙烽的老爸提升为中将,接手他的工作。所有参战人员军衔都获得了提升。牺牲兵员的家属得到抚恤。
半个月以来,民众的意见空前一致,不计代价,发动长夜计划。
但这需要所有避难基地的同时配合,以及联合国人道救援组织的签字。
情况似乎非常棘手,避难人员的责骂,联合国的压力,更有无数揣测被加在蒙将军的身上。
他很难抉择。
这些日子里,公海基地正在缓慢恢复正常,我们在第五区待命
“新婚快乐——”
“谢谢。”李岩笑着说,举起手里的杯。
飓风队所有成员外加张岷与决明前来聚餐,赖杰买了啤酒,在食堂最边上的一桌摆上吃的,权当在非常时期为他们举行一场婚礼。
“第一杯祭我哥。”李岩道:“刘砚说了,是他令我们聚在一起。”
“对。”刘砚伤感地笑了笑,回首往事,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李嵩指路,单靠蒙烽的一把枪,六发子弹,或许他们早已死在茫茫大地上,不知埋骨何处。
早已死去的李嵩就像命运轮盘的第一颗滚珠,为他们开启了红蓝格中的一扇门。刘砚与蒙烽认识了张岷、决明、林木森、胡珏等人,还有谢枫桦。来到永望镇,最后认识了赖杰,还有……闻且歌。
“命运真是一件神奇的事。”蒙烽道:“当初我根本没想到,今天大家会坐在这里。”
赖杰:“别他妈娘们唧唧的,喝!”
他们干了杯,谢枫桦斟酒,李岩举起杯,说:“第二杯敬闻弟,他是大男人,我是小男人……”
蒙烽:“怎么一杯就喝高了,说的什么稀里糊涂的。”
谢枫桦笑得打跌:“他一直不会喝酒,我来吧。”
“不不!”李岩推开谢枫桦的手,说:“闻弟成全了所有人的幸福,他是大男人,我……回来结婚了,我对不起他……当初还说好……结婚请他当我的伴郎……”
谢枫桦道:“好了,我来说。”
枫桦祝酒,众人举杯。
“我们的归宿是星辰大海。”谢枫桦噙着泪,哽咽道:“闻弟……只是比咱们先走了一步,过个五十年,天国再相见。祝先走的闻弟过的开心,干杯。”
刘砚:“干杯。”
张岷:“干杯。”
数人推杯换盏,喝酒吃饭。婚宴吃完,蒙烽喝得醉醺醺的,搭着刘砚肩膀回房去。
“今天赖杰脸色不太对。”刘砚道。
蒙烽:“哎——他触景生情,伤感了伤感了!大家都成双成对,他没老婆啊!!”
刘砚:“……”
刘砚把沉重的蒙烽放倒在床上,单膝跪地,躬在床边解他的靴带,给他脱军靴。
蒙烽视线一转,刘砚蹲下去了,他看不见人,忙叫道:“老婆呢?老婆你去哪啦!”
刘砚:“我在给你脱靴子!”
蒙烽道:“过来过来……”
刘砚看着蒙烽,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过来,老公抱抱……”蒙烽不舒服地扯衣领,今天刚升了军衔回来,领带还没解下,刘砚骑在他腰间,给他脱外套,解领带,盯着他通红的脸,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刘砚解开蒙烽的领带,反手绕了个圈,在蒙烽脖子上一勒。
蒙烽:“噗……”
蒙烽脖子被勒住,却不挣扎,看着刘砚,眼神意思是你要谋杀亲夫么。
刘砚嘴角带着笑,揪着领带把蒙烽拉起来点,俯身下去,温柔地吻上蒙烽带着酒气的双唇。
“能让你爸安排补充兵员不?”刘砚说。
蒙烽醉得有点意识模糊,喃喃道:“我是我……我是我爸,我爸是我爸……”
刘砚关了灯,与蒙烽强壮的luǒ • tǐ紧紧相贴,两人盖着被子,蒙烽的肌肤依旧滚烫。黑暗里,刘砚开口道:“飓风队只剩下咱们仨了,还要去执行任务么?”
蒙烽:“等老公……当了将军,你就不用……任务了。嗯,你在办公室里给我当秘书,每天只要躲在办公桌下咕叽,将军要把你的嘴巴塞满……”
刘砚:“……”
“蒙将军。”刘砚:“你的幽默感和恶趣味,真是连醉酒也不会忘记啊。”
蒙烽两眼发直,指着刘砚,随口咕哝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侧压着刘砚,嘴唇抵在他的嘴角,亲吻着睡了。
翌日,整个第五区全部行动起来,刘砚与蒙烽等人住在第五区的十三层,清早便有人过来通知,让他们去集合。
蒙烽一早起来昨天做的傻事都忘了,赖杰来通知道:“快,有任务了。”
刘砚问道:“去哪里?”
赖杰道:“据说是回陆地……开完会发下来的计划书我还没看,教官要训话和分配兵员,先去再说,走走!你爸给咱们派了个新来的,据说很牛,得过奥斯卡奖的。”
刘砚:“奥斯卡奖?!”
赖杰:“不对是什么国际金牌……反正是个牛人,叫白什么的,反正到了再说,走吧走吧。”
三人一路小跑前去K3临时训练场。
整个特种部队的人都在这里了,中央区的人黑压压足有两三千,刘砚扫视一眼,才发现竟有这么多人。
“居然有这么多人。”刘砚蹙眉道。
赖杰道:“你应该说,居然只有这么多人了。以前光是一个K3就有八千人……”
蒙烽:“快点!找地方挤进去,待会又挨踹了!”
特种部队官兵站得一丝不苟,刘砚跟着赖杰小跑,也不知道撞到几个人,感觉一个两个就像木桩,不,铁桩一样。
郑飞虎走上台,准备开始训话分配任务。
“这里这里……刘砚!”小均喊道。
刘砚跑过去,小均一让,手里东西掉地。
K3临时会堂一片静谧,落针可闻,小均手里饭盒哐一声掉地。
“当啷啷”
“啷啷”
“啷”
回音绕梁不止。
郑飞虎:“……”
刘砚马上低头,小均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拣,郑飞虎在台上道:“哪个队的!头抬起来!”
刘砚打着寒战抬头,马上又低了下去。
郑飞虎抬手看表,蹙眉道:“刘砚?你怎么在这里?到虹桥去!没人通知你?”
刘砚茫然道:“没有啊,去做什么?”
郑飞虎:“马上去!现在!”
刘砚道:“遵……遵命!”话音落,马上冲出队列,所有人都以一种“上头有人就是好”的鄙夷眼光看着他。
刘砚上车刷卡,二十分钟后抵达第七层虹桥,蒙建国与他的副官等在虹桥旁,微有不悦道:“怎么现在才来?”
刘砚问:“没人通知,要做什么?”
蒙建国道:“算了,走吧,跟上。”
蒙建国带着一头雾水的刘砚走过虹桥。
电子女声响起:“统战部少将蒙建国到访。”
刘砚低声道:“让我进入第七区?爸,赖杰不是让我和他们去出任务吗?”
蒙建国道:“只是让你看一个东西,不影响你们的任务,谈完你就归队。”
“少将。”接待人员道:“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您只能自己上去和院长谈话。”
蒙建国道:“是中将,女士。”
前台那女人额上三条黑线,让步道:“中将,很抱歉,他不能随行。”
蒙建国道:“我老了,工作强度太大,请体谅,需要一个助手充当备忘录。如果院长坚持,我就回去了。”
那女人拨通电话,短暂小声交谈道:“请吧,中将,但请您保证他会保密。并且我觉得您一点也不老,真的。”
蒙建国彬彬有礼道:“谢谢,你今天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刘砚和蒙建国进了专用电梯,瞬间超重感传来,电梯嗡的一声飞速上升。
蒙建国看着顶上数字不住跳跃,随口道:“我最受不了和科研成员打交道,总喜欢说一些多余的话。”
刘砚点了点头,不知道蒙建国说的“科研人员”包不包括他。
“我该做什么?”刘砚道。
蒙建国道:“听,记得所有你懂的物理学名词,揣测他的意思,放在心里。当我说话的时候,适当插嘴带走对方负责人的话题。我允许你尽情地羞辱他。”
刘砚:“……”
蒙建国:“你不是很喜欢羞辱人的么。”
刘砚:“其实也不是……好吧。”
刘砚总算明白了,蒙建国是带他来讨场子的。
蒙建国又道:“别让他用专业名词把话题带歪。他总喜欢说‘理论上’的……你知道‘理论上’代表什么吗?”
刘砚:“……”
蒙建国:“‘理论上’代表一种严谨的科学态度,他们永远不说‘是’,也不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