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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站着不发一语。

刘砚看了一会,退入教学楼。

大雪起,训练暂停一天,所有人都无所事事,吴伟光与谢枫桦并肩坐在楼梯的台阶上。

“牧师。”刘砚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很重要。”

吴伟光起身,刘砚与他小声交谈几句,吴伟光的脸色变了。

“这……”吴伟光叹了口气,问:“您确定一切都是真的么。”

刘砚看着吴伟光的双眼,说:“您愿意去么。”

吴伟光沉吟片刻,离开教学楼,朝后操场走去。

刘砚则沉默地在谢枫桦身边坐了下来。

谢枫桦道:“发生了什么事,昨天张岷为什么发火?”

刘砚抿着唇,点了点头,说:“他就是这一切的原因。”

谢枫桦道:“闻弟?”

刘砚点头道:“你知道他从前是做什么的?”

谢枫桦想了想,说:“王晖告诉过我,闻弟以前学业不太好的……辍学了。他只是个小孩,高中老师不太喜欢他,经常挖苦他……导致他的成绩很糟,最后逃课跟着王晖混,其实他的人文学科不错的。”

刘砚道:“嗯,挺闷的人,不太爱说话的人语文大部分都不错,他们有很多时间去……思考文学和哲学里的一些观点。”

谢枫桦说:“可惜他的老师……显然不太喜欢他的作文,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们偶尔也会聊聊文学,历史和艺术,偶尔以王晖生前的事为话题,刘砚,他可能……心里也很愧疚,这样的人有救。”

刘砚道:“我也觉得他有救,我打算以闻且歌为突破口,想个办法和林木森分家……他不明白咱们现在的最大敌人是丧尸,而不是彼此。蒙烽和张岷去例行巡逻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等他们回来就准备行动吧。”

谢枫桦道:“怎么分?”

刘砚:“等蒙烽和张岷回来,让他们带咱们走,那边的镇子里可以住人。”

谢枫桦道:“会产生bào • luàn吗,我看这里还有不少人忠于他……尤其他的小弟们都是亡命之徒,有点危险,万一抓人当人质,你怎么办?”

刘砚叹了口气:“之前尽量避免和他产生摩擦,就是因为这个。你们不能把所有责任压在我身上,就没有别的人动过念头么?”

谢枫桦摇了摇头:“对不起,很惭愧,我从来没和hēi • shè • huì打过交道。”

她想到流血事件一开始,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总不能把跟着他的所有人都杀了……”

刘砚:“这非常头疼,我不敢完全相信胡珏,也不敢找他商量。假设事情朝着最坏的方面发展,要和林木森火拼,他输了,死了,留下他的十来个小弟们,就不会表面顺从,却怀恨在心,以后杀其他人报复么?要么一次全部屠杀掉?把……他们集合起来,挨个一人一枪吗。”

谢枫桦抿着唇,事情十分难办。

“咱们这个小小的流亡队,现在形成了好几层阶级呢。”谢枫桦说:“金字塔的顶端,是以林木森为中心,包括他的小弟们的圈子,他们除了训练,几乎不用去出任务。也不需要面对太多危险,只要坐着吃就行了。”

刘砚点头道:“一旦林木森失去首领的位置,他们就得像其他人一样劳动,特权地位没了,都会怀恨在心。你们不能拿枪逼着他们干活,也没法劝服他们,这些种子埋藏在心里,迟早会引发出来。屠杀他们吗?全部关在一个房间里,其他人拿着枪在窗子外面杀?我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放逐他们?如果有人要报仇,一定会回来添乱。”

谢枫桦沉默不语,又道:“确实很难办,第二个圈子是你们这些在干活的人,这没什么好说的;第三个圈子就是我们这些人了,只能尽力帮忙。”

刘砚说:“有什么办法,是能让林木森安分点,其余人又不伤筋动骨的。”

“挑拨离间。”谢枫桦轻轻道:“让他们自己内斗,林木森就没空做别的了。胡珏说不定有办法,但你得先确信他不会出卖咱们。待会我也去和闻弟谈谈,他不是坏人。”

刘砚点了点头,开始思考矛盾爆发后,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谢枫桦抬头看了一眼,说:“闻弟跟着牧师走了。”

刘砚马上沿着操场走去,吴伟光打开圣经,摸了摸闻且歌的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闻且歌双眼通红,肩膀不住抽搐,似乎在哭。

“宗教的洗脑力量确实挺强大。”刘砚道,他和谢枫桦在走廊停下。

谢枫桦微微一笑,说:“哲学在于‘思’,而宗教在于‘信’,当‘思’进入迷茫,人类就会转而为信。其实终其本质,都是在讨论生和死的问题而已。”

刘砚道:“但像闻且歌,你觉得他会被牧师洗脑么?”

谢枫桦莞尔道:“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想法,你看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早上,不就是在‘思’么。”

“对于愧疚的人,恐惧的人,陷于苦痛的人,凭‘思’无法获救的人,宗教就成为一剂良药。”

“但对于意志坚定,心神宁静的人,这些人永远也不会被它影响。”

刘砚笑道:“其实我有信仰,我心里的神祗另有其人,他或许比救世主更强。”

谢枫桦道:“胡先生呢?他垮了么?”

刘砚答道:“我看他已经有点扛不太住了……副手什么的,真是谁干谁倒霉。”

远处,闻且歌抬头,眼眶红肿,看了刘砚一眼。

吴伟光说:“死者已逝,闻先生,你有忏悔的心,主将赦免你。从此耶稣的宝血将流淌在你的身上,驱逐你内心的魔鬼。”

刘砚走向他们,牧师合上了圣经,说:“刘先生让我前来,我们在此一起恳请你,在面对邪恶与蛊惑之时,勇敢夺回你的灵魂。”

谢枫桦道:“闻弟。”

刘砚道:“闻弟,你不是坏人。”

闻且歌闭上眼,点了点头。

“谢谢。”闻且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刘砚道:“现在请你告诉我,出发之前,林木森是怎么交代你的?还有别的内容么?”

闻且歌看着刘砚,嘴唇有点发抖。

刘砚:“是林木森让你杀了他们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闻弟。”

闻且歌站了很久,而后道:“没有,是我自己做的。”

刘砚点了点头,他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最佳答案,但看得出闻且歌在说实话。

谢枫桦道:“闻弟,为什么这么做。”

闻且歌:“我……不知道,那天胡珏开枪后,他夸奖胡珏,说‘做得好,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想……当头儿,提升自己的地位。我真的是……昏了头了,刘砚,你……你……”

闻且歌的声音发着抖。

刘砚期待地看着他的双眼。

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闻且歌说:“你杀了我吧。”

刘砚道:“我没有资格审判你,闻弟,你已经审判了你自己,但请先留着性命,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们在做什么?”远处一人声音响起。

三人马上警觉噤声。

胡珏站在过道里,看着他们,而后道:“刘砚,森哥有事找你商量。”

刘砚道:“暂时保密。”继而转身跑上二楼。

20、锋芒

刘砚只得一整衣领,跟随胡珏上楼,胡珏低声道:“你有麻烦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你得千万小心,别说错话。”

刘砚点头示意明白,胡珏推开林木森的办公室门,其余人退出室外。

“找你大半天了,在做什么?”林木森坐在一张转椅上,背对刘砚,面朝窗外的大雪,手里玩着一把枪。

刘砚道:“在聊天,今天不是正好休假?”

他侧身坐在林木森背后的办公桌上,瞥见桌子的边角放着两本东西——决明的日记本与自己的日记本。

刘砚的日记本上对林木森略有微词,但那还远远达不到被问罪的程度,决明的日记本就难说了。

刘砚心念电转,林木森又道:“哦?跟谁聊,聊什么?我看你,倒是和新来的那些朋友打得一片火热。”

刘砚道:“和牧师,哲学家看雪看月亮看星星,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我们邀请过你,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加入我们。”

林木森的转椅打了个旋,正面朝着刘砚,笑道:“森哥没什么文化,你们高材生的谈话,都听不懂,今天有人在走廊里捡到两本日记本,我不敢随便翻,尊重你们新新人类的隐私,你拿去问问是谁的。”

“好的。”刘砚道:“包在我身上。”

他收起笔记本,森哥又道:“这几天我想了想,咨询胡先生的意见,作了两个决定。”

“如果我没有记错。”刘砚道:“胡珏还是我推荐给你的。”

林木森欣然点头:“你推荐的人很不错。”

刘砚道:“对了,蒙烽呢?”

林木森道:“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决定涉及的问题,咱们的粮食马上就得吃完了。”

刘砚心道扯淡,昨天才运回来米面,牛,猪,粮食都是按吨算的,满打满算按一百人的粮食,每天吃一百斤的口粮,一吨粮食够所有人吃上二十天,搭配点土豆能吃一个月。林木森沿途搜刮的储备只怕已接近上百吨,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吃完?只怕还吃不了20%。

林木森的心态刘砚很清楚——缺乏安全感。

林木森拼命减少配给,坐立不安,生怕某一天没有进项,粮食迟早会被吃完,就算囤积了近十年的粮食,也没有半点打消他这个念头的作用。

源源不断的进项同样不能消除他的危机感。要解决这想法,根源只有一个,向他证明,他们有自己制造粮食的能力,并且这些粮食足够解决大部分人的需求。

刘砚道:“我之前详细地与胡珏讨论过这个问题。”

林木森眉毛微一动,似乎有点意外,问:“胡珏的主意是你告诉他的?你们经常私下沟通?”

刘砚暗道糟糕失言,转了话头,现出不悦神色:“他没告诉你么?喜欢拿别人的想法邀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林木森像只狐狸般笑了起来,摇头道:“刘砚,你太年轻,只要是对咱们这个团体好的建议和设想,谁提出来的,又何必斤斤计较?”

刘砚淡淡道:“好吧,森哥说的对。”

林木森倾身把烟屁股按熄,重重朝椅上一靠,双手手指交叉摆在腹前,淡淡道:“不能坐吃山空,胡珏认为,我们应该积极拓展新的渠道。”

刘砚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林木森说:“周围有不少资源可以用,不像咱们在裕镇的时候。东边的山头可以打猎,河水里可以捞鱼,我让张岷和蒙烽各带一队人,到东西两个方向去看看地形。顺便找湖泊,田地。”

刘砚说:“其实这个建议是我最先提出的,我们带回来一个麻袋,里面是谷种,等到开春的时候,可以在那边的镇上开垦种田,大家一起迁徙过去。我看过了,那里的土地要种植绝无问题。我记得上次招收的人里,还有一个华中农业大学的大四学生……”

“很好。”林木森道:“计划和我的设想有点出入,大体还是一致的。”

“有什么出入?”刘砚问。

林木森:“基地还是在这里,分一批人去开垦,没有必要全部过去。”

刘砚一听就明白了,他说:“但是那边地形和建筑物群都不利于防守丧尸,我需要挪用这里的大部分防御措施。”

林木森:“所以这是我的第二个决定,防御措施怎么能拆?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你得白手起家,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可能你需要找几个你的伙伴,提前规划一下。这个冬天,你可以尽情地让蒙烽出去为你搜索物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开春的时候我要看到成果。”

林木森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打算自己留在这所小学里,像个什么也不做的国王,带着一群跟班坐享其成。

其余人则将被赶到那个破败的村镇里,种田,养家畜,为他提供一日三餐,若再来点米酒,烟草就更完美了。

刘砚隐约有了计划,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只要和他分开,就能解决大部分的矛盾。

至于要养让大家劳作养林木森的主意,蒙烽回来听到了,只会给他一脚。

“好的,没有问题。”刘砚道:“我这就去做。”

“你的工房还是留在这里。”林木森点头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得保护好你自己。蒙烽很有能力,他能保护好去村里住的人。”

刘砚道:“我回去了,你派蒙烽和张岷的搜索范围是多远?交通工具呢?”

林木森道:“一百八十公里,吉普车,我亲自在地图上圈的范围,怎么?”

刘砚心内默计,一来一回,外加四处查看,兜圈的时间,起码需要两天。

“没怎么。”刘砚笑道:“随口问问。”

他正转身离开时,林木森忽然道:“刘砚。”

刘砚转过身,看着林木森的双眼。

林木森:“我总觉得你,似乎不太喜欢我,是这样?”

“森哥你言重了。”刘砚嘴角勾了勾,他万万未料到林木森自己会控制不住,先一步说出这句话。他既有开诚布公的意思,自己和决明就是暂时安全的。

林木森淡淡道:“你是可造之材,要听话,知道吗。”

刘砚:“森哥,坦白地说,我有时候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林木森道:“不舒服你可以说,我的帮派里一向是畅所欲言。这里我年纪最大,从刚开始你们过来投奔我的时候,我就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

刘砚叹了口气,说:“森哥,你提供了让我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在第一次逃亡的时候接纳了我们,给我们吃的喝的,这点,我和蒙烽都很感激你。”

“但我觉得人生而平等,你是我们的领袖,而不是皇帝。你给我们吃的,喝的,我相信是因为你心里有怜悯,愿意在这个大家都无法自保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们。我们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你有需要的时候牺牲生命,来成全你和其他人的幸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