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黑衣人策马奔腾在林间的小路上渐行渐远,马蹄溅起一路尘土,在他们离去后很快便消失殆尽。归于一片宁静。
祭拜完毕,主持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施主,我佛门弟子已经准备好诵经,还请施主前往诵经阁一观。”
烧香,点香油,点长明灯,最后一环便是诵经,据说诵经能让泉下的亲人感知自己的思念,也助他们更好地投胎转世,她原是从来不信这些的,但母亲离世后,这也算是个寄托。
“有劳主持。”
“请。”
诵经阁内都是佛门弟子,环境清净清幽简单,四周宁静,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经过岁月洗涤的阁内,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耸立,仿佛眼神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众生,和所有的信徒。
见人到了,众僧人开始诵经。
眼前的一切让魏景薇的心暂时陷入了平静,好像俗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信徒,只是渺小人群中的一粒沙。在此处接受洗涤与灌溉。
半个时辰后,诵经结束,主持带着小沙弥亲自送他们到寺庙门口,注视着他们缓缓离去。
小沙弥眼神不解的看着身旁的老师傅,“主持师傅,为何你如此在意这位施主,今日亲自接待,迎送。”
主持平日闭关修禅,鲜少再出现在此,更别说接待来寺庙里上香的香客。
寺庙虽说不是香火极其鼎盛之地,但也称得上京中人眼中的灵地,香火一应并不缺。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老和尚眼神直至魏景薇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扭头对着年幼的小徒弟,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说完,见小徒弟疑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无尘,你怎么不长个。”
无尘小和尚包子似的脸颊瞬间气鼓鼓的,师傅不解答就算了,还嫌弃他不长个!
他脚尖在地上踢来踢去,长个是他想长便长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好像好久没长个了
马车上,魏景薇有些疲倦地阖眸休息,身边坐着苏儿莲儿二人。
她出了寺庙,脑中一直在回想,江寅白口中所说,最近不太平的话。
而此刻宫内,夜幕沉沉,繁星点点,时而有微风扑面,不似白日里的冷冽,倒是让人感觉一阵凉爽。
以椒涂墙的书房内,豁然响起一阵阵清脆的瓷器破裂的脆响,在清幽的宫内,显得尤为的明显。
“混账!真是混账至极!!真当朕老了,治不了他们了!”
皇帝年纪不小,脸上已经略显沟壑,此刻脸色沉沉,嘴唇紧抿往下,眼里更是闪烁着森森之色。
江寅白跪在殿内正中央,垂头不语,半晌才开口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要紧,还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朕的好儿子,人前孝顺,人后谋逆!这是要颠覆了朕的江山了不成!”
他越说语气里愈加气愤,“砰”的一声,手掌重重地敲击在面前的桌面上,惹得一旁的小太监们忙低下头,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末了,一位身穿红袍的大太监站出来,语气夸张的“哎哟”一声。
“哎哟,陛下,前儿太医才说,陛下这段日子吃了太多的炙羊肉,有些上火了,不宜轻易动怒,您怎么又生气上了。赶明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要怪奴婢伺候不周啊,你不替自个儿想,也可怜可怜奴婢的项上人头吧!”
说话的这位,便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大太监了。
“哼,你就会说这些糊弄我。”语气虽说还是不悦,但到底听起来和缓了不少。
江寅白舒了一口气,皇帝喜怒无常,虽说他如今得陛下信任,但向来最不变的,便是变化。
皇帝拿着手里的珠串,不停地在手里盘着,珠串油光水亮,一看便知是主人深爱之物,时时拿在手中把玩。
皇上这些年,越发信佛了,但是为什么呢?
江寅白心中却有了答案,实是因为这些年锦衣卫替他遭了太多杀孽,他心中或许也会害怕吧。
褪去真龙天子这一层外袍,皇上到底也是个有些年纪,七情六欲比常人更甚之人。
“你刚才说,发现了火炮,数量有多少。”
江寅白想了想,立刻答道:“臣粗略点了点数,应当有三百。”
皇帝这回不发怒了,反而嘴里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阖眸不吭声了,御书房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这一回,便是平日里说话比旁人自在些的大太监都不吭声,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三百件火炮,是什么概念?
怕是让士兵们配上这些火炮,边界的凶悍的匈奴都得退避三舍,几年内不敢冒犯进攻。
而一个皇子,居然就悄悄的拥有这么多的火器,他不是将军,也不需要上战场,那他是拿来做什么呢?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个话题变得十分危险,谁都不敢先开口,便是江寅白,若不是因为此事涉嫌到四皇子,和蒋贵妃的蒋家,他们跟魏景薇过不去,他也不便去深入调查。
他眼神复杂,转瞬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
不打压下他们,便无法护住自己心爱之人,无法护住江家,既然如此,还有何犹豫?
怕是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会如此行事。
“这件事先按下,你全当不知道,之后我自会有安排。”皇帝眼神睨了跪在地上,只能看着一个漆黑头顶的江寅白,片刻后懒洋洋带笑地询问,“你此行有功,连你的身手都负伤回来,想必十分不易,你想要什么。朕论功行赏。”
江寅白刚想拒绝,默了突然开口,“臣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臣不敢奢求旁地,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也来了兴致,单手支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只是臣对魏氏极其爱重,旁的不求,只求陛下给她加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