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地走到柳老太太面前,作揖行了个晚辈礼,“老太太,晚辈今日来此有公务在身,唐突了。”江寅白到底是世家出生,平日里京里的宴会自然会相见。
两家好歹也算关系不错。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无事。
这之后他才一撩袍子坐在了上手,眼神戏谑地望向跟在他身后小跑着一块儿走来的梅元青。
“本大人今日是来问罪的,梅大人可知所犯何事。”
梅元青到底是个读书人
经年久月的在翰林院述职,早已不如以前气力好,到了屋内已经是有些喘息。
“敢问江大人,今日所为何事,梅某一直行事端正,是否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这几句话他倒是真心的,觉得自己冤枉。
翰林院就是个清水衙门,他可是一点油水也不曾有过的。
江寅白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眼睛微眯,嘴角扯了扯,面上似笑非笑,“本大人听说你梅家在外放印子钱,残害百姓,先后已经有好几家人因此而家破人亡。”说着,下属递过来一本账本,他随手接过后,便甩到了梅元青的脚边。
这一行径可谓是丝毫没有尊重之意。
梅元青面上有短暂的愤怒,很快便恢复了,拿起来细细地看起来。
越看越是心慌。
他跟母亲此事做得极为隐蔽,锦衣卫是如何知晓的?他们可是事先对来放印子钱的人做过简单的调查,只跟无权无势的人做交易。
这样的人安全,日后也不会成为隐患。
但
这个账册上,居然连他们哪一日,做了什么,多少钱都记载得十分清楚。
严寒的天气,他额头却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梅大人可是看完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有冤枉了你。”江寅白毫不客气地直白询问,“你身为陛下钦点的状元,天子门生,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真是把读书人三个字踩在脚底下也不为过。”
梅家的人脸色更是煞白,此刻更是顾不得和离的事儿,满心都是两个字。
完了。
彻底完了。
如果放印子钱属实,怕是梅家以后都没指望了。
有些心性弱的人,已经失声痛哭了起来。
梅家好几代才出了个梅元青,他读书期间族里可谓是出钱出力!这一下不就全毁了!
要知道供出一个读书人,对于他们这样的小族有多难!就连他赶考的盘缠,都是族里一块儿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梅家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眼看着如今一点点的付诸东流,所有人几乎都恨得目眦欲裂。
有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身子也不够硬朗的族老,甚至已经身子摇摇欲坠起来,还是身边儿的其他人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站稳后也是眼眶通红,一副天崩地裂的模样。
让他们如何不难过,不恨!
族长更是胸口剧烈的起伏,见梅元青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便知道这事儿没有误会,都是这个孽障自食恶果。
豁然站起身指着他怒斥:“你真是失心疯了!这样的事儿也敢做!你让我们如何面对梅家的祖宗!”
“真是羞耻与你为伍!你也读了圣贤书出来,竟然不知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既然食君之禄,必定要忠君之事。这个道理连刚启蒙的小孩儿都知道,你这个岁数难道不知道?”
族长说到这里,嘴唇微微颤抖,心里已经想了无数种的可能。
江寅白坐在上首,神情淡淡,眼里却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几人的你来我往,丝毫不作表态。
魏景薇看了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什么都清楚。
梅家这是上演了一场大戏给人看呢,可惜梅族长的眉眼抛给了瞎子看,自己虽然对江寅白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他做事儿的行事风格。
可谓是铁拳手腕行事,不然也不能落下那么个残暴的名声在外。
甚至有止住小儿啼哭的功效。
“梅元青,本官问你,这些事儿你是认,还是不认。”
果不其然,两人说完,江寅白便发难了。
梅元青艰难地抿唇,一连串的事让他心中烦闷不堪,心中苦闷上火,嘴唇都干到起了皮。
“大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冤情。此事我并不知晓。”
想了片刻,他终于回答了。
魏景薇眼看着江寅白刚才还淡然的表情上闪过一丝笑意,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觉得不好。
她也是悄悄打探过他们放印子一事的,不得不说梅元青做事还是十分谨慎,这件事除了他和梅母以外,其余人基本都是不知道的。
要不是偶然,想必她现在也不知道。
账册上的账目,也是她趁着梅母生病的档口,让人偷了出来,偷偷抄录了一份儿然后放回去的。然后转交给了江寅白作为证据。
但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其中的种种交易和接触过的人,梅元青和梅母并不是最直接的人,他是委托了自己的小厮去做。到时候若是危急关头,把小厮推出来顶嘴也不是不无可能。
所以梅元青心里才有把握,不承认这个罪责。
现在就看江寅白如何证明了。
谁知道,江寅白微眯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里熠熠生辉,中央的香炉里的烟萦绕在他四周,此刻的他仿佛才进入到了锦衣卫首领的状态之中,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张三,把我让你记录下来的东西拿来。”
“是。”张三取出一本黑色的账册递了过去。
江寅白翻开第一页,也不马上开始念,只是语气危险地再度开口询问,“梅大人,你确定不认罪吗?要知道按照目前的律法,若是拒不认罪者后被查出犯罪事实,那么可是要殃及族人的。”说到这里,他声音更强硬了一些,“不光是你要丢掉官职,甚至往后你族中三代人,都跟科举无缘了。本官劝你好好思量过后,再回答才是。”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梅家的所有在场族人都眼神径直朝着梅元青看去,族长更是面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