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种推理、一个犯人

就在我们要走出书房的时候,前面闪过一个人影。

“我刚才洗耳恭听了你们的谈话。”

是千叶县的刑警。我们有点后悔此时从3层下到1层,如果再在3层呆会儿的话,也许就不会碰到他了。就要走了,还要和这种讨厌的人谈话。

“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你们赢了。”一个中年刑警代表说,“不要以为技高人一筹,没什么好得意的。你们那些推理,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也许吧。不去调查电话的通话记录,就莽撞地出海搜索。最后肯定会逮捕幸存的泽木君,指认他就是凶手。然后,在审讯进退维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凶手是另有其人。”

这些颇具讽刺意味的话出自飞岛警官之口。

“我们先告辞了。”后动君不改一向的绅士风度。

“等等。”刑警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已经叫来了出租车,你们坐车回去。昨天熬了一夜,自己驾驶出了交通事故,又得给我们找麻烦。”

瞬间,他好像有些难为情。

“英才早逝的话就太可惜了。”

我们吃惊地看着他。

“我不向你们道谢的。”

“我们不需要。刚才的话,就已经足够了。”

后动君微施一礼,带着我们出了大门。


等在流冰馆外面的出租车的样子非常熟悉。

“城西交通。飞岛做得真棒呀。”

后动君夸奖道,由井跑过去:“我要和后动君坐在一起。”

这时,后动君已经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

“由井君,多亏了那个熊的门把手,事情才解决了!”后动君鼓励由井说,“正是因为那个,才知道远峰老师是左撇子。”

“哎?远峰老师是左撇子?莫非当时写过什么字吗?”

我对由井这个离奇的回答报以苦笑。后动君对于这个答案,恐怕也是哭笑不得吧。这时,我才注意到后动君的表情突然改变了。

“等等,大家都下来。我们还不能回去。”

当时的表情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司机也皱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已经走到这里了,好好坐着吧。”

“你说什么!”可能是不满于司机的态度,后动君把身子探到前面,“什么叫走到这里?”

“可能用词有些不当,但难道不是事实吗?”

司机并不屈服,后动君没有还口,而是拿起了计价器旁的驾驶证。

“只有你的是这么大的吗?”

司机说大家都一样,此时车已经停下了。

于是后动君叫来鸣海君问道:“你看看这个!你在电话里说的,工作证和这一样吗?”

“不一样。”

还没等到鸣海君回答,后动君就跳下了车。

“失败!忘了检查浴室!”

于是再次冲向流冰馆,我们也急忙跟了进去。


后动君从浴室中走出来,环视大家一周。

“虽然已经很难辨认,但是无疑只有这样大小。”

他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两张名片大小的长方形。

“工作证,一般就那么大吧。”鸣海君说。

“是啊,因为你说了是工作证,的确只有那么大。是我误认为是驾驶证了。”

我想起了在停车场时,和后动君一起观察出租车内部情况时的场景。当时,后动君说驾驶证不见了。我说不是发现和死者的人头在一起吗。当时,肯定是对后动君产生了误导。当时,我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二本松君!”

“对不起!”对于后动君的声音,我本能性的反应。

“带我去地下室,我要去看看你说的那些墙壁上的字。还有,飞岛君。你立刻去调查一下冰室流侃家族的户籍。那可能应该由千叶县警察局区调查……警察局只能调查普通的住民票,而且把每代人分开,没有我要的内容。”


后动君检查完毕地下室之后,又一口气跑上3楼。没有坐电梯,而是从二楼的楼梯爬上去。

“对不起,请让我再来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

他走进书房,微微点头示意。除了刚才的千叶县刑警之外,还有可能正在接受问讯的泽木。

“远峰老师是左撇子。”后动君好像在背诵警句,“远峰老师的左手……只有食指有尘土。”

刑警的目光集中过来,好像在说,那又如何?接着,后动君开始行动了。

“应该就在这屋里的什么地方。”说着,他钻进密室。拿出手电,趴在地上认真地寻找。

“有了!来,都过来看!”

后动君把灯光照在房间中央的桌脚的位置。

“好像写着什么。”刑警凑近说。

“是……‘犯人是野野原凉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临死前的留言,远峰老师指出了犯人的名字。所以,食指上沾染了尘土。”后动君说道。

“死时……四肢无力时,如果一旦手指接触到地面的话,那么之后一定会留在地面上。死后僵直的发生非常迅速。食指一旦下垂,由于引力的作用,就不会再返回空中。也就是说,远峰老师手指的尘土,是死之前……被杀害之前,主动沾上的。所以,没有接触到地板的手指上会有尘土。”

“不过,如果要留下犯人的名字的话,即使不那样做的话,只要用那个就可以了。”刑警说着,指了指房间里面的桌子,“那边有记号笔和写着全体人员姓名的纸,远峰老师只要在上面圈上犯人的名字就可以了。”

“是啊。所以,我认为,当时,桌子上是没有笔的。”后动君说着自我认可地点点头,“纸也许最初就放在那里。至于笔可能是犯人作为道具后来放在那里的。否则的话,手指上的尘土无法解释。”

“手指的尘土和记号笔,可不可以理解为,作为犯人的远峰老师为了扰乱思路的战略呢?”鸣海君说。

“不会,如果想扰乱搜查的思路的话,应该把临死时的留言写在更靠近身体的明显位置。”后动君站起身,“比如,在附近写下类似血书一样的东西。”

“液体尼古丁是速效毒药,一旦血从伤口流出,来不及写字,人就会死亡。”

“如果事前用别人的血写上去呢?”

后动君听到这里,僵持了一下。

“对呀,别人的血,我怎么忽视了这点了呢?”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后动君首先说道,“远峰老师临终留言,并没有指认出真正的犯人。远峰老师通过错误的推理,认定了一个错误的犯人。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笔迹。”

“那么这个笔迹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刑警指出,后动君摇摇头。

“不,这个笔迹的确有很重要的意义。也就是,为什么远峰老师会认定野野原凉子是真正的犯人……这个理由是很重要的。”后动君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换句话说,为什么认为‘还活着的泽木不是犯人’,而认为‘已经死去的野野原凉子是犯人’的理由。”

“怎么解释呢?”


“只要想想为什么这个带着血的小桶在书房里,就可以看出犯人的圈套了。”后动君说道,“这个小桶是昨天晚上为了在地面上留下血迹时使用的。那么,为什么会到书房里来呢?最后使用的地点是浴室,当然也可以把它收拾到别处。书房是被发现的危险性最大的地方。于是,我想,这个桶可能最后在书房中被使用。”

“书房里?”

“这样想来,最初检查书房时发现,切腕的野野原凉子出血量异常少,地板上的血迹也很少,旁边有这个小桶。于是,用小桶采集血液的想法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么,那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为了伪装尸体?”

“对。犯人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只剩下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的话,那人肯定认定自己就是犯人。于是,他就想自己先假装死亡,让另一人放松警惕。那人又清楚自己不是犯人,于是会怎么做呢?”

“再次确认所有人的死亡!”

“这也正是犯人目的之所在。假装死亡的犯人只要等待远峰老师来确认就行了。心跳也好,脉搏也好,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等待远峰老师走过来。”

“那么为什么断言这里就是现场呢?推测泽木在远峰躺着的沙发上实施犯罪的原因又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胸口上插刀伪装死亡呢?如果切腕不是也可以吗?”

“可以推定伪装死亡的地点在沙发上,主要是从需要使用野野原凉子的血液考虑。如果把她的血不小心滴在地板上的话,他的行为就暴露了。为了回避这个危险,把远峰老师的尸体放在这里是最合适的。万一野野原凉子的血迹被发现,也可以理解为是远峰在杀害她时留下的。”

后动君的解释果真滴水不露。

“之所以把刀插在胸口上,是犯人效仿‘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中的故事情节,如果使用木剑的话,容易让远峰老师联想到伪装尸体的可能性。如果对方来确认死亡的时候,有所防备的话,那么出击时的危险性就会增加。为了让对方没有防备,使用刀作为伪装凶器更为恰当。”

“这样的话……”

至此我可以理解,但是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用于伪装的、那件带血的衣服又如何解释呢?我们最初破门而入的时候,泽木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血。即使可以更换的话,那件带血的衣服又该怎么办呢?藏在3楼的话,终究会被警察发现,而且也不能扔到外边。”

“只要烧掉就行了。”后动君简单地回答。

“最初,冰室的尸体在厕所里被烧,只要拿到那里,点上一把火就行了。用汽油的话,不用担心有残留物,而且警察也不会想到从灰烬中提取血样。对吗,泽木君?”后动君一口气说完之后,看着泽木的脸。

“泽木君……泽木翔君?”后动君满脸疑惑地喊道。

“难道你真是泽木吗?”后动君继续盯着泽木的表情看,“通过远峰老师的留言,可以断定你就是犯人。但是,同时产生了另一方向的推理。就是,犯人是不是你的人。”


后动君的视线离开泽木,转到我这边。

“昨晚被杀的李冈智里和出租司机两人,我们的注意力都过分集中在凉香的朋友李冈智里身上,可是我刚才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李冈智里是乘电车来千叶县的,在汽车站旁打到的出租车。这一点可以从目击者那里得到证实,当时的出租车是空载。”

“对啊。”

鸣海君首先明白过来。

“出租车在那种地方空载是很奇怪的。即使是在附近把客人放下的话,从汽车站到流冰馆只有一条路,把客人放下后,就应该返回,因为那种地方一般是不会有新的客人的。看来那辆车原本就是要去流冰馆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也就是说,出租车不是为了送李冈智里才去流冰馆的,而是本来的目的地就是那里。来流冰馆是计划之中,能拉上李冈智里是计划之外。”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去年来访者的录像中……不是有一个像城西交通出租司机的人吗。”——是送冰室凉香来的司机——“会不会是复仇者要把去年见过冰室凉香的人一网打尽,就连出租司机也不放过。”

“那么犯人是如何确定送她来的出租司机呢?”鸣海君反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我心想,但是没有说出口。

“二本松君说的和现实对照,就会有矛盾产生。”后动君解释说,“如果被杀的司机是被叫来的话,直接来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出租司机的不在场证明。

“出租车里,留有昨天白天完整的载客记录和相应的车费。”

为了制造是偶然来流冰馆的假象——这种行为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不载客,只要按照行驶距离,完成载客记录,再准备好相应的钱数,就可以不受到怀疑。”后动君继续说,“昨天到今天,总结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件……集中在这个屋子里的人的角色只有三种——‘杀人的人’‘被杀的人’‘推理的人’。在被邀请的人中,除了头木保君之外充当的都是‘被杀’的角色。主动来这里的人的角色是‘杀人’或者‘推理’之一。而后者是我们。”

“那么,出租司机的目的是‘杀人’?”

“现在只剩这种可能性。当然,也可能有意外被杀的情况。但是,根据推理这种情况可以排除。”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犯人是泽木、出租司机二人。虽然不可能,但也只能这么认为。”后动君手指泽木说道,“你既是泽木,又是出租司机。”

一瞬间,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后动君的话。

“难道是同一个人?”鸣海君首先问道,“那么被杀的出租司机又是谁呢?”

“他的替身。”

“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是很难使用替身的。第一,作为出租司机,在公司里都会保留健康档案和血型记录等,很难逃过警察的眼睛。”

“如果被杀的出租司机和泽木翔是双胞胎的话,又会怎样呢?一卵双生的两个人是很难被鉴定的。对吗,刑警先生?”后动君转向千叶县警的头目问道。

这是不公平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泽木和出租司机是双胞胎,从无根据的假设出发进行推论的话,是不合理的。我对后动君有些失望。

“证据是由二本松君发现的。”后动君却说。怎么?这个跳跃性结论有证据?而且还是我发现的?

“在‘真流冰馆’的地下室的墙上写着很多名字。”

的确,那是我发现的。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和事件有关的发现。名字中有“流侃”和“凉香”,而且其中“凉子”是野野原凉子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而出租司机的名字叫……“流石。”

“但是,后动君,出租司机姓‘冰室’并不姓‘和’呀?”鸣海君说道,“我看到了他的工作证。应该是没错的。”

“难道没有改姓的情况吗?”

结婚或者父母离婚?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出租司机更改过姓氏。现在,我明白了刚才后动君委托飞岛警官调查户籍的原因。但是,却无法同意他的推理。

“确信出租司机更改姓氏的理由也在于二本松君以前的话。”

难道又是从我这里得到的启发?

“当时,我们发现在停车场里的出租车的驾驶证件不见了。后来二本松君解释说发现和人头在一起,目的是证实死者的身份。其实,和人头在一起的不是驾驶证,而是工作证。”

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和驾驶证相比,工作证上面的照片要小得多。这样照片和人头不一致的事实就不容易暴露。”

鸣海君回答。看来,他已经接受了后动君的“双胞胎犯罪说”的说法。

“但是,那也不可能成为是双胞胎的证据呀?”我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想证明的不是这个。出租司机的姓氏除了‘和’以外,还有一个。我当时想也许在驾驶证上写着‘冰室’……因此,犯人才把驾驶证带走。如果结婚后改姓的话,可能还有以前的驾驶证。一般工作证或者身份证是不允许有两个的,但是出租公司可能不会及时回收以往的驾驶证。”

“回想小吃店老板娘说过的话,李冈智里问出租司机的名字的读法。他回答的是‘流石’的名,尽管最初被老板娘误听为‘春日’的姓。而一般情况下,别人问‘你叫什么’时,通常回答的是自己的姓。那么,为什么要回答自己的名呢?”

这时,似乎连我也明白了答案。

“因为,姓很普通,谁都可以读出来。”

我回答的同时,有一种落败感。

“没错,李冈智里看到的驾驶证上写的并不是难以读出的‘和’字,而是谁都认识的姓氏……但是,在犯罪时,为了掩盖存在两个姓氏的事实,犯人才把驾驶证拿出车外。”

后动君的推理如顺藤摸瓜似的展开。

“老板娘的话的确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但是,由于她的误解,或者我们的误听差一点掩盖了事情的真相……”

后动君看看刑警,开始了新的推理。

“在她的证言中,提到‘冰室凉香くん这对双胞胎’。这也正是我们产生误解的最大原因。”

我回想起了当时的谈话,但并没有认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老板娘说不知道双胞胎的名字,而我们产生了就是凉香的错觉。后来,老板娘说冰室有两个孙辈,还有个比她大6岁的哥哥。但我们一直误解为,双胞胎一定是一对姐妹。”

“但是,其中还是说出了‘冰室凉香くん这对双胞胎。’呀。难道会把男女搞混吗?”

“你听说过辅音混淆的说法吗?”后动君问。我从推理小说中看到过相关的知识。

“是一种语言障碍。因为发不出K的音,只能发成T的音。”

比如,将“KI-RIN”说成“TI-RIN”。

“对。在说话人看来,已经将二者相区别,但是听话人很难听出其中的差别。当然,也许根本不是语言障碍,而只是一种误听。”

“比如‘りょうか’和‘りょうた’之间的区别。这样的话,名字只有使用‘くん’的称呼,也就合情合理了。”

“凉香出生后,父母就相继病死了。我被寄养到生父家,改姓泽木。凉香留在流冰馆,继承冰室的姓氏。”本以为泽木会继续和盘托出,结果他就只说了这些。似乎为了节省我们了解这些一查便知的事情的时间。

“也就是说,从出租车上拿出的驾驶证上,写的就是‘泽木流石’的名字?”

“不清楚。”事到如此,泽木仍然是含糊其辞,佯装不知。

“泽木君,这些要靠你自己去发现。”

“没错,凉香是这么说的。”泽木说出些神秘兮兮的痴话。

“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后动君继续自己的问题。

“一年前。”泽木立刻回答。他似乎更喜欢这种提问一回答的形式。

“结婚也是计划之内的事情吧。做了上门女婿,就可以取得不是泽木姓的身份证、工作证和驾驶证。”

“因为公司工作怠慢,还没有得到驾驶证。”

“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呢?”

“喔?”泽木君显得很意外。

“我想你还没有看到这个户籍副本。”飞岛君说道,“不看也知道。因为凉香君说过,‘说出事实真相’,所以你必须离婚。否则的话,就会违反规则。”

“和妻子分开是1周前的事情。”泽木答道。

“不过一周的时间,还来不及更换工作证和身份证。而且,你也拖延着不向公司汇报,所以没有人知道你已经恢复了泽木的旧姓。”后动君说道。那么“违反规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说到这里,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是‘翔’的原因了?名侦探先生。”

我们被搞得莫名其妙,但从他们的谈话上来看,后动君已经取得了泽木的信任,不然的话,不会由犯人来提问。

“地下室里还有一个名字。”后动君马上回答。

“流星。”

泽木点点头。我就要彻底投降了,他们两个之间好像进行着另一个世界的对话。

突然,我想起了之前小咲说过的话,“飞翔的流星”,“流星”和“翔”是语义相关的词语。小咲的预言在这里登场了。

“‘流星’和‘流石’——是双胞胎的名字。”

飞岛警官手里拿的住民票上只有“流石”的名字,没有登记死去的“流星”的名字。

“我虽然不是‘翔’,却被大家叫做‘翔君’,后动君,这是否违反规则呢?”

又是“违反规则”!刚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错误的台词,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难道这是一个游戏?对于犯人来说,是一个杀人游戏;对于侦探来说,是一个推理游戏?

“什么是‘违反规则’?”我不得不提出疑问。

“意思是,在叙述部分写下谎言。”鸣海君回答。

“翔君,这是你所喜欢的推理小说的雷打不动的规矩,难道不是吗?可以用其他相关事件去误导读者,但是绝对不能说谎。”

这一点我很清楚。比如,把“他”写成“她”,把“自杀”写成“他杀”。也就是说,在叙述部分,可以写成“泽木”,却不能写成“翔”。

“但是这并不是小说。”

“不错,这是事实。但是,对于泽木君来说是小说。二本松君。”后动君说道。

“他认为,按照小说的情节进行,正是死去的凉香的遗志。”

一个似懂非懂的说明。

“我能够理解这次的事件是效仿‘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小说,但是,这和凉香的死……”

想到这里,我茅塞顿开。

“难道小说的作者是冰室凉香?”我的问题不是针对后动君,而是对泽木提出。

“受到祖父的影响,妹妹好像也酷爱推理小说。”

“好像?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妹妹的爱好吗?”

“我和凉香从小分开……”

“但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一起,你们一起来到流冰馆,对吗?”后动君插着手看着泽木,“你发现了凉香的尸体后,就有了复仇的念头,但是,在最初的阶段,却发生了太多计划不是吗?”

我看了看犯人的表情 好像在叹气,又好像在窃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凉香在天之灵的保佑。”泽木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询问的缺口慢慢打开。

“不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而是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凉香安插的棋子。”

泽木居然把死去的人说成是“棋子”。

“你看,昨天前我一直以为中尾美玲和野野原凉子是凉香遭到欺负的原因。因为一年前听凉香本人说时,也没有提到过李冈智里的名字。就连凉香本人也不知道李冈智里是自己遭到欺负的起因。”

一年前凉香说这些话时,肯定也没有把这些人全部杀掉的计划。所有一切都是泽木的曲解。凉香的死和欺负事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因为他心痛妹妹所以才把这些混为一谈。

“最初,我想都没想到能够碰到李冈智里。当时,本来已经从她身边开过去了。后来又倒车回去。这难道不是凉香在保佑我吗?”

“你看到李冈智里穿着纯德女子学院的校服,站在前往流冰角的公共汽车站旁。你当时想到,她可能是凉香的朋友,正准备去流冰馆。所以才拉上她。”

后动君条理清楚地解释了泽木君的行为。

“而且,你还想到,即使她不认识凉香,偶然来到这里。就会给她留下‘拒载出租车开过去’的深刻印象。那样的话,所有的计划就会成为泡影。为了不被怀疑,你让她上车。因为面前只有一条路,所以不太可能去别的方向。如果她要去的目的地是顺路的话,也无所谓。你是这么想的吧?”

“对,这些都是凉香告诉我的。”

他认为一切都是凉香的意志。难道地球是圆的,天空是蓝的,也都是她的意志吗?

“否则的话,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怎么会告诉我欺负事件的真相呢?是凉香指引她忏悔的。”

“她没带够钱又要坐车。自然要说明必须去流冰馆的目的。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那样的行为简直就是犯罪。所以,她希望司机能够给予理解。而且,因为她相信凉香还活着,所以在大脑中把道歉的话操练了很多遍。恰好那时有向别人讲述的机会。”

“那是强词夺理,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坚信凉香意志指引的泽木君辩解道,“那样的话,为什么那个急切想见到凉香的女孩,中途提出要下去吃饭呢?”

泽木君掏出了最后一张王牌。

“是啊,从她当时的心情考虑,的确很奇怪。”后动君认可了犯人的观点,“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不是李冈,而是你提议去小吃店的。”后动君给予了有力的回击,“因为偶然拉上了李冈智里,所以你也就有了前往流冰馆的正当理由。这时,怎么可能不希望第三者作为目击者呢?”

前往流冰馆的路只有一条,一般情况下在路上是不会碰到行人的,那么路旁惟一的小吃店也就成了和第三者见面的惟一场所。

“这恐怕也是凉香君冥冥中的指引吧?”

“这还用说?”

后动君具有讽刺意味的话,看来在凉香信徒那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从他没有表示反对的态度看来,一定是他提出的去小吃店的主意。这也正是后动君需要证实的内容。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后动君继续推进谈话,“到达流冰馆的你,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堵住冰室流侃的嘴的呢?尽管他也是计划中的死者,但是直到把大家催眠,他要一直主持流冰馆的活动。你带来李冈智里纯属偶然,不可能事先通知。如果冰室表现出和你是老相识,你就没法向那女孩解释。同样,如果见到推理小组的成员也很难办。”

“不用担心。因为我有凉香在身边。从流侃开门那一刻,我就紧盯着他,希望能以心传心。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也就是说,他同时向冰室传达了李冈智里来访的目的,和隐瞒了自己身份的双重意思。当时,他们是共犯的关系,冰室凭着罪犯特有的警惕性,立刻明白了当时的形势。

“为了预防万一,我提前告诉了李冈智里,可能在一年前拉过冰室凉香。这样,她就不会对冰室的表情和我多少有些不自然的表现感到奇怪。”

看来,他的考虑非常周到。

不管怎么说,这可能给冰室流侃最初的计划增加了负担。

“但是,就当我和那个女孩肩并肩站在门口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一年前,我就是和穿着同样校服的凉香肩并肩站在一起的。”

“有些感伤是吗?”我有些被犯人的情绪所感染。

“凉香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没有必要感伤。”

“原来如此。”后动君说道。我还以为他在对犯人的“感伤无用”论表示支持,其实不然,“一年前带凉香来流冰馆的你。那么,那个身穿城西交通制服的也是你喽。”

原来那个监视器录像中显示的,站在凉香身旁的人就是泽木。但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矛盾。

“可是,后动君,在那个录像时刻之前,录像中已经显示了泽木君的图像。”

“但是,我们必须尊重他本人的意见啊。”

我开始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

“也就是,凉香来访前的泽木君的图像……不,是看似泽木君的人的图像是……双胞胎流星。”

这才是后动君想证明的问题。即使说有双胞胎,但连户籍上都没有记载,如何证明这个人的存在呢……只能借助犯人的口加以证明。没有任何人见过的流星,不仅长大成人,而且和流石的长相一模一样。

亲口供认了事实的犯人,丝毫没有示弱。

“尽管是双胞胎,不过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年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流星充当我的替身,不过是流侃的主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和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

“出于什么目的,要不我来告诉你吧。”

后动君坚持自己的立场,和泽木展开了对峙。难道他要解释连冰室身边的泽木都不清楚的事情吗?

“之前,我想问你,你平时在开出租的同时,也兼任冰室的秘书吗?”

“说是秘书,并不负责流侃的公司。他不过是个发土地财的暴发户。工作就是每年和其他公司签几份不动产买卖的合同。我同时也是他那时的司机。”

“过去,冰室流侃自己经营几家和不动产有关的公司,但自从女儿、女婿死后,就退出商界,过起隐居生活。”飞岛刑警这时开口道,“这几年,把写推理小说,收集工艺、美术品作为兴趣,度过余生。”

“你和推理小说组的成员并不熟识?”后动君问泽木道。

“一年一次……昨天是第四次。”

“果真如此,这样的话,我就能理解冰室要做的事情了。”

究竟怎么回事。我能想到一定是把双胞胎作为推理活动的一个线索加以利用。但是,搞不清具体的内容。

“一年前,冰室打算搞一次人体消失、或者物体消失的推理活动。”

听到后动君这么说,我就更难理解了。

“不是人体移动吧?”

我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魔术。事先分别让一对双胞胎分别进人两个箱子。然后表演从A转移到B的魔术。如果编排巧妙的话,能够取得令人称奇的演出效果。

“有多种可能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他的大致意图应该是这样的。”后动君接着揭开了谜底,“把邀请来的客人分成两组,一组先到院子里等候,其间把流冰馆的3层降到1层。当再次进屋时,原来的组员不见了。去2层寻找,却发现通往2层的楼梯也消失了。而且放在走廊和房间里的装饰品也不见了。”

因为我们知道其中的机关,所以认为不足为奇。但是,如果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心理上也一定会受到很大冲击。窗户是封闭的,不可能跑到屋外。

“当然为了营造气氛,会提前交待关掉电灯,每个人各持手电。”

因为3层原本就没有电灯,所以必须提前交待。

“然后再两组交换。最后,两组成员见面时,彼此都是难以置信。同时,分别在1层和3层分别设置和泽木君长相完全相同的人,以证明空间没有改变。参加者中谁也不会怀疑是整个楼层在移动。”

我心服口服。我佩服能够想到这些的冰室,更佩服能够识破这些的后动君。但是,泽木的感情和我却恰恰相反。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游戏,才隐藏流星的身份吗?”

“我不这么认为。”后动君说。

“如果说因此才建造这所房子,才隐藏户籍的话,那么游戏的准备时间拖得太久了。我不知道这所房子建造的确切年代,但是至少18年前冰室凉香出生时,就已经存在了。”

“对,从我记事的时候……”

“根据记录,流冰馆的改建是22年前,也就是你出生后1年,1年后完工。”飞岛警官回答。

“你看,流星出生后马上开始建设,多好的证据啊!”

泽木不屑一顾地说。

“是啊。”

后动君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如果允许我大胆想像的话,我认为流星天生就有某种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