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迟暮之下,蔚蓝色的海平面镀了一层昏黄的金光,金色光芒汇成鳞片,波光闪闪,映入眼帘是一片不化的温柔。
荷兰是一个犹如梦境的海边国度,这里的日子似乎与现实割裂,每一天的每一秒如身处梦幻,给人一片柔和的宁静。
危颜穿了一件纯黑的某大牌外套,双手插兜,又酷又飒地慢步在海边的干净道路上。
她侧头看着风起下的海平面,那双漂亮的让人怅然若失的眼睛里藏着不可见的温柔,温柔如浮云,随风动也随心事而动。
“明天你想去那里约会?”身旁的声音响起,声音里似乎灌进了一丝温柔的风声,轻轻撩拨人的心弦。
沉浸在画卷般温柔世界里的危颜番然回神,她双手插兜,高贵冷艳地扫了一眼身旁人,“刚才电话里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别自作多情。”
“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厉明泽很认真地探究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落进了危颜的耳底,她没有放在心上,“你这是在追求我?”
危颜停下了脚步,她逆着光打量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俊美男人,漂亮的眼里游离着一丝玩味。
她双手插兜,纤瘦的身子身材比例完美,金色日光从天端摇摇落下,将她漂亮的剪影照在了干净通向远方的道路上。
“如果我说我是在追你,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厉明泽狭长锐利的眼透露出真诚的光芒,薄唇抿着一抔温柔的笑意。
他是商业伐谋名利场中的佼佼者,追逐名利者成功者甚少,成为人上人者更是少之又少,能走到金字塔尖的人其黑心冷血程度不是常人能想。
而厉明泽无疑是追逐名利中极少数大为成功的人,冷血果断,睿智伐谋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但此时此刻,他对危颜无比虔诚,如同忠实的信徒仰望着信仰所在。
危颜挑起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明显是没把他放在心上,更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拿他寻乐子。
“一个机会而已,你想要,我给你。”危颜缓缓一笑,刹那的笑容让她身后的山海失色,天光沉沦。
所有令画家心驰神往的迟暮山海在一瞬间沦为不起眼的背景板。
危颜微抬下巴,仰视着面前有钱有权有颜的男人,话里话外,透出的施舍意味将他无情地踩在脚底。
这句话并没有刺伤这个高高在上男人的自尊心。
这一点倒是让危颜有些眼前一亮,不过只是片刻,她抬起精致漂亮的左手,双目直视着厉明泽的眼睛,利落地摘下了食指上的戒指。
她说,嘴角轻轻勾着,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右手拿着在日光下熠熠发光的戒指,“这枚戒指我很喜欢,你要是能把它找回来,我就答应你的追求。”
话音落地,危颜旋身,果断的将她口中心爱的戒指远远地掷了出去,那枚精致的戒指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弧线,最后落入广袤无垠的海面。
无声无息之间,那枚小小的戒指不见了踪迹。
而在厉明泽和危颜面前,是蔚蓝色的海洋,看不到边际又深不可测。
危颜漂亮一笑,话音带着摄人心魄的妖媚,她再看厉明泽,想看一出好戏,不过好戏落空了,厉明泽脸上并没有她意料之中的难看之色。
“只要我把戒指找回来,你就和我在一起。”厉明泽重复了一遍,目光放远,眼里是一片漂亮的池暮光景,天海相接,如同朝圣者面前通往信仰的层层阶梯。
危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刁难厉明泽,让他死心。
在这之前危颜和厉明泽少有交集,不过他名声大振,危颜也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传闻。
在别人口口相传的谈料中,面前这个男人犹如神一般的存在,智商奇高,名校毕业,执掌公司几年版图已经扩到了北欧。
还有一些关于他的花边新闻,听说厉明泽从小到大,挖空了心思扑向他的女人胜数,偏偏他的定力奇强,还没有谁能撼动他的心。
就是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居然还比不上上次舔着脸来追求危颜的二百五富二代,上次危颜只嘲笑了一句那个富二代脑满肥肠,就刺痛了他可悲可笑的自尊心。
还记得那个二百五富二代见追求危颜不成,就各种拿话羞辱危颜,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难看模样。
厉明泽不会没有听出来,危颜是在拒绝他。
他居然把危颜的话当真了,这让危颜属实震惊了几秒。
时间还算早,危颜就腾出一会儿工夫陪他玩,她给予肯定回答,“没问题。”
那枚戒指落进海底,散着温柔风波的海平面下是什么样的光景,深深浅浅,谁都说不定。
能找到那枚戒指的几率太小太小,几乎不可能。
三个字刚出口,眼角余光处一道颀长的身影一跃而下,厉明泽居然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里。
已经练就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本领的危颜,在那一瞬间,有一丝紧张的握紧了手。
不过只是短暂刹那,她很快又一如往常,骄傲高贵冷艳,轻易靠近者只会被满身的玫瑰刺扎的遍体鳞伤。
厉明泽纵身跃进海里,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在大海面前过于渺小,海平面一隅冲出了一朵浪花,雪白色的浪花很快又融进蔚蓝色的海里,被抹去所有痕迹。
危颜站在干净的道路上,迎面是缓缓沉沦的日光,天光昏黄却干净的毫无杂质。
她垂着眸子,注视着眼前这一方海平面,无言的紧张在空中绷紧了弦。
厉明泽跳进海里已经有片刻功夫,却不见他探头。
危颜高贵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缝隙,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融了一注冰楞,化做了咕咕清澈的流水。
不会出事吧?
毫无预防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只爱自己,只为自己担心的危颜,居然会在意一个外人的死活,而且这个外人跟她没有多深的羁绊。
危颜咬唇,软唇上留下了一抹不可见的痕迹。
原本只是看好戏的目光缓缓升温,危颜不动声色的用焦急的目光在海平面上寻觅,想找厉明泽的身影。
再过半分钟,厉明泽要是再没探头,她就大声叫他的名字。
她在心里暗暗的和自己商量。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七岁之前,危颜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连衣服都要家中阿姨帮忙,一双手嫩的跟水一样。
七岁之后,危颜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公主,她在那无人想象的恶劣环境中挣扎存活,经历着外人没有经历过的苦难,心已经被魔磨出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子。
层层堆叠的厚茧已经成了刀枪不入的盔甲,今天这件事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更别说落在外人身上,与她何干,危颜为什么要着急担心。
危颜的心中矛盾挣扎着,她一面担心着厉明泽的安危,一面又劝说着自己,她活到今天,不是命运的馈赠,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如果厉明泽真的不幸出事了,那只能怪他自己。
危颜的内心极为矛盾地苦笑了一声,她不想放纠结了,她转身,抬脚要走。
步子刚迈出去半步,危颜果断回身,剥下了黑色外套,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海平面多了一道浪花,半冷半热的海水裹着危颜。
危颜憋了一口气潜入海底找人,海下视线不佳,呼出的气泡阻碍视线。
在哪?
危颜左右顾盼,突然之间,一只手环上了危颜柔软的腰肢,危颜身体记忆,一手快准狠地朝身后劈去。
厉明泽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环绕着她的腰肢,带着她向上浮,两人一起探出了海平面。
清新的空气涌进危颜的鼻息之间,又活过来了。
“你担心我,所以跳下来了?”厉明泽乌黑的发丝被海水浸湿,俊美的脸上挂着水珠,平添了一□□惑。
危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觉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人没事,不过他没事,危颜有事。
“你的死活跟我可没关系,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危颜的口吻很冷,带着一丝否认的倔强。
厉明泽看着她嘴硬,笑得更加优雅迷人了,他牵起危颜的右手,在危颜的无名指上套了一枚戒指。
他说,浓黑的眼睫毛被海水打湿,沉重的往下搭了半扇子弧度,却显得又帅又诱惑,“你跳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的危颜抬高了手,目光清冷地打量手上的鸽子蛋钻戒。
她举起手,手背朝向厉明泽,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宣布,“这不是我的那枚戒指。”
“我们说的是,只要我把戒指找回来,你就和我在一起。”厉明泽双目注满了笑意,笑意温柔的面向危颜。
“这枚戒指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带在身边。”在危颜回家之前,厉明泽想过无数个向危颜求婚的场景,万万没有想到是如今的画面。
两人飘在蔚蓝的海上,头顶是缓缓沉沦的日光,迟暮光影在蔚蓝的海平面上摇曳生姿。
厉明泽环绕着危颜的腰肢,两人离得那么近,如同梦境,又不只是梦境。
他带着无上虔诚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前这个在无数个夜晚叫他辗转难眠的女人,他说,“危颜,你是我一生所爱。”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厉明泽逆着光对危颜说话,危颜怔愣了刹那,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花了眼,居然在厉明泽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这怎么可能?
她眼前的人可是厉明泽,那个还是孩子时就从土匪窝只身一人活着回来的狠人。
“这话真让人感动。”危颜保持着冷静和镇定自持,她妩媚地笑着,用最勾人心魄的笑容给对方下一句迷魂散,再一点一点地拆穿对方。
危颜柔弱无骨的小手搭在厉明泽的宽肩上,背后风起云涌,海平面不再平静安宁,有无数朵小小的浪花被卷起,绽放,随后消失。
“但感动不了我。”有那么一瞬间,危颜好像被他的话打动了,只是一瞬间,危颜危险地笑着,漆黑的眼底像是深渊,荆棘丛生,无人可抵达那一片禁地。
危颜冷静高贵地告知他,“你输了。”厉明泽那点小聪明在危颜这里行不通,危颜可不是什么温室玫瑰恋爱脑,这一出戏确实浪漫,可无法撼动深渊陡峭处的玫瑰。
她通知的口吻冰冷,厉明泽被海水浸湿的软唇压了过去,柔软相抵,却尝到一片暖意的甜,欢愉从眉间心上开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