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说“你”这个字,程世的头又重重地垂了下去,厉中信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想起车座底下有一把玻璃刀,以前放在那里就一直没有拿出来过。厉中信猛地抽出来,朝着昏迷不醒的程世说道:“你闭上眼睛一次,我就往自己的身上割一刀,直到你醒过来。”
付霖大惊失色,朝着厉中信喊道:“不要这么冲动,程世一定会醒过来,我们不能再多一个受伤的。”
厉中信恍若未闻,玻璃刀锋利无比,厉中信狠狠一刀砍在自己的右手臂上,血一下子就飞溅到程世的脸上。程世猛地一个颤抖,跟着就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厉中信感觉到他手脚开始变凉,但是程世却慢慢挣开了眼睛,他的眼角慢慢往下滑落着泪滴,已经像是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眼。眼看着程世又要慢慢闭上眼睛,厉中信又朝自己的右肩刺了一刀,整条胳膊血肉模糊,程世的手抽搐了一下,眼眶周围开始变黑。厉中信摸到程世的手,冷如冰,已经慢慢僵硬,但是上面确实水淋淋的。
厉中信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柔和了,一下子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他轻轻地把嘴贴向程世冰冷的嘴唇,细细地轻吻着。
“程世,你走吧,我不逼你了,没事,有我陪着你……”
厉中信紧紧抱着程世,哭得撕心裂肺。他不甘心,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面前没了呼吸。可是他不忍心,他不忍心自己这样自私地逼迫程世。程世承受的痛苦远远比死亡要来的猛烈得多,厉中信唯一能做的,只有放他一死。
“厉总,他们提前来接应来了!”付霖在前面激动地朝后面说着,却发现历中信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着程世静静地坐在那里。
付霖还是稳稳刹车,后来接应的人有三个,付霖手机早就不知去向,这三个人大概是因为长久没接到人,提前来这里等候。幸好其中一个是医生,大概是预料到肯定避免不了伤亡。
“还活着,还有气息。”医生面带喜色地说道。
厉中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胳膊往下淌着血,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是反复叨念着:“快,快救救他……”
医生都没有认出来是厉中信,他的面部焦黑,浑身上下都是伤,衣服破烂不堪,唯一有生命力的就是那双眼睛。程世很快被抬到另外一辆车上,这个车上的急救装备很齐全,一秒钟都不得耽误,医生就开始了紧急的抢救工作。
“他身上到处都是伤,脑部还有很严重的伤损现象,能坚持到现在真的是一个奇迹。”
厉中信胸口一窒,差点儿站不稳,付霖见状赶忙扶了过去。付霖也受了伤,不过在他看来只是一些皮肉伤,没有大碍也就忽视了,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眼里都是只有程世这么一个人。
厉中信坐在程世的旁边,连眼睛都不眨。医生提议他要先包扎一下,以免伤口恶化,但是被厉中信一个眼神就个回绝了。车子开了将近10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一到这里,程世马上被转移到急救病室,厉中信也是寸步不离地跟了进去。
整整进行了七个小时的手术,程世也仅仅是暂时保住了性命,还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危险期以及一系列的手术才能稳定下来。
“你也应该休息一下吧。”付霖劝慰道,虽然他知道他说的话可能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厉中信身上的伤也不少,都已经经过了处理。现在看着除了有一些憔悴以外,厉中信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那边的人怎么样?”
“现在陈先生已经被逮捕,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做了一辈子的军火生意竟然都要死了才被抓。那个加拿大人也跟着一起被捕了,孙卫晨他们一帮人已经散伙了,孙卫晨当场就被废了,我听说我出去后有人把他绑在了电刑椅……”
看到厉中信的脸上有些变化,付霖意识到这可能是厉中信一辈子的噩梦,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厉中信倒是一脸的镇定,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一直沉默着。付霖叹了一口气,刚要出去,厉中信忽然叫住了他。
付霖转过身,看着厉中信,厉中信淡淡地说道:“我在你的个人账户上面转了钱,够你重新开始的,以后别和我过这种生活了。”
付霖顿住了,他本来不想告诉厉中信这件事情,但是没想到厉中信自己预料到了。是的,两个月的奔波,政府趁机狠狠打压,半辈子打下的基业就这么败了。如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逃犯,但是付霖却没有想过离开他。
“现在先不要说这些吧,程世还在危险期。幸好手头还有点儿钱,否则在这种地方真是举步维艰。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大不了重头再来。”
厉中信点点头,用手轻轻地抚着程世的脸颊。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我只希望程世能好,程世好了我们就在这里注册结婚,从此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付霖心头一酸,他没想到厉中信有一天还会说出这种话。只有失去了一次才明白这一辈子什么东西对自己最重要吧!付霖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出去。
三天之后,程世的主治医师进来探查病情。厉中信静静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已经不再逼迫别人做什么,或者威胁别人给他什么样的保障。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样,程世都能挺过来。
“病人状态不错,还要观察一段时间,但是病人的大脑因为受到严重的刺激,可能恢复过来比较困难。”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成为植物人?”厉中信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是最坏的结果,还有可能 会丧失语言以及其他功能,如果恢复情况好的话,也有可能会完全恢复。但是……身体方面不太乐观,皮肤大面积烧伤可以进行再修复,但是左右腿的骨头受损严重,可能以后只能依赖轮椅了。”
医生面带笑容地走了出去,厉中信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透明的落地窗外面是一望无垠的海岸,沙质洁白细软,海水清澈澄莹。厉中信喜欢一个人站在窗户口往外看,屋子里面一片静谧,厉中信的身影就显得那么清冷。有时候一缕阳光照进来,正好洒在程世的脸上,厉中信看到,唇角就会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
“程世,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