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混乱、迷茫,迪蒙盘膝坐在“鹰笼”之中,真实和虚幻在折磨着他,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想。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笼子旁边的阴影中却多了一个女人,此时正值黑夜,六面大镜子反射篝火的光,照耀着他看不清周围的状况,从女人模糊不清的身影上看,那个女人有点像玛莎,有点像塔西娅,又有点像她的“母亲”玛丽亚。
迪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辨认出那个女人来,他说:“是你?”
“盲女”克莱尔走出阴影,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这是吟游诗人们经常使用的一种乐器,形状有些像琵琶,与琵琶不同,它的琴箱是一面圆形的鼓,演奏者在表演时即可像弹吉他一样的弹,又可像敲鼓一样的敲。
克莱尔抱着长鼓琴缓步来到“鹰笼”边,然后在一个矮凳上坐下。
“是我。”克莱尔淡淡的答道。
“你来干什么?”迪蒙的声音透露出一股疲倦感。
克莱尔直言不讳道:“我奉了提耶特老爷的命令,要把你的内心击溃,让你撑不到这个‘熬鹰仪式’结束。”
“呵呵”,迪蒙有气无力的笑道,“你把这个消息都告诉我了,我还会被你击溃么?”
克莱尔道:“以你的心智,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你,所以跟你明说亦无妨。”
“哦,那么你打算怎么击溃我的内心?”
克莱尔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坚定的说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爱上你!”
“爱上我?”迪蒙感到面前的这个“盲女”比自己还要精神不正常。
克莱尔疯狂的说:“没错,我要爱上你,而且要爱你爱得彻彻底底,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因为,只有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只有真正的了解到你的内心,我才有可能将你的心击溃。”
迪蒙明白过来了,他向克莱尔调侃道:“你都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了,那还会帮着提耶特来对付我么?”
“会的,”克莱尔肯定的说道,“忠诚和爱情并不冲突,我对提耶特老爷的是忠诚,我对你的是爱情,这就像那个母亲和妻子都落水后,是先救母亲还是先救妻子的问题一样,我会先完成任务,对提耶特老爷尽忠,然后在你死后,我会和你共赴黄泉,以此完成对你的爱。”
“哈哈哈哈,你的爱真可怕,”迪蒙萎靡的嘲笑道,“到现在为止,你这样‘爱’上多少人了?”
克莱尔如实的回答道:“只有你一个,之前的对手都很肤浅,根本不需要我爱上他们,而你不同,你是我所遇到过,最深奥难懂的男人,我看不到你的相貌,只能凭借想象来构建你的样子,然而我无论如何想象,也想象不出你的长相。
你仿佛是一个人,又仿佛是千千万万的芸芸众生,让我一点也琢磨不透,就是因为这样,我对你越来越着迷,白天的时候,我满脑子想得都是你,到了晚上,我在梦里又跟你无数次缠绵,然而就算这样,我还是无法看清你的内心,我的‘心眼’在你这里失效了,当我察觉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你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迪蒙仿佛对克莱尔失去了兴趣,“可惜我无法回应你的爱。”
“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足够了,”克莱尔开始调整琴姿,对迪蒙问,“长夜漫漫,我为你演奏一曲如何?”
“很好,不过我不懂音律。”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你想听什么?”
迪蒙看着克莱尔,想了一会,徐徐说道:“就弹‘光明’吧。”
琴声没有如愿响起,等了半天,克莱尔道:“我生下来,就不知道‘光明’为何物。”
迪蒙道:“那就弹‘你’好了。”
克莱尔再一次沉默了,伴随一声轻轻的弦响,哀婉的琴音娓娓奏起,悲伤的乐符扣动着人们的心弦,指尖的凄凉拨弄着他们心底的痛,在那清冷的夜色中,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唯有那孤独的长鼓琴在如泣如诉。
“盲女”身世不须细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每个人的痛,人类能够用音乐引起他人的共鸣,不是因为众人在怜悯你的悲伤,而是那天南地北的人啊,他们伤心之处没有任何不同!
伴随着克莱尔琴音,迪蒙·阿卡德重回到阿卡德城堡中的那一夜,古堡内昏暗的烛光在闪动,鲜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腹中的饥饿感像火一样在燃烧,脖子上传来了阵阵勒痛,疲倦、孤独、空虚、绝望,种种厌世之情在迪蒙的心头萌生。
迪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但是耳边的音乐声,让他鬼使神差的从护卫的手里接过了一把刀,然后把那把刀缓缓得移到了脖子上。
······
现实世界的别墅中,提耶特老爷也没有睡觉,“恶魔”不死,他心难安,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夜深人静时,他忽然听到了克莱尔德琴声,便穿着睡衣起了床,拿起一支精致的单筒望远镜,来到阳台上,开始偷窥坐在笼子里的“恶魔”。
笼子里的“恶魔”又产生幻觉了,他突然站了起来,仿佛像梦游一般对着监工伸出一只手。由于离得太远,提耶特老爷听不到“恶魔”在说什么,不过,很快他便看到监工们递给了“恶魔”一把刀。
“恶魔”接过那把刀后,突然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个举动惊醒了笼子外面保护“恶魔”的奴隶们,那些奴隶们想要冲到笼子边,把“恶魔”从幻觉中唤醒,然而,监工们按照规则,把奴隶们阻拦在铁笼外,急的那帮奴隶们只能朝着“恶魔”大喊大叫。
笼子里的“恶魔”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呼唤声,他要自杀了!
克莱尔果然不白给,刚一出手就把“恶魔”置于死地了,提耶特老爷高兴的喜极而泣。
可惜,他的高兴还没有持续到一秒,“恶魔”手里的刀突然在脖子上停住了,只见“恶魔”一下子睁开了眼,然后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他朝着提耶特老爷伸出了一根中指,吓得提耶特老爷手中的望远镜直接掉在地上,惊魂甫定的看了一眼周围漆黑的房间,一头雾水的自言自语道:“他怎么知道我在偷窥他?”
“嘻嘻嘻嘻,”笼中的迪蒙突然变了脸,连他的声音也发生了改变,他向克莱尔骂道,“瞎女人,虽然有你给我陪葬,但是我还不打算就这么死掉。”
周围的人重来没有见到过迪蒙露出如此邪恶的表情,他们都被迪蒙给吓呆了,“盲女”克莱尔很快察觉到了迪蒙的异常,她满心疑惑的向迪蒙问:“你不是迪蒙·阿卡德,你到底是谁?”
笼子里的迪蒙嘻嘻笑道:“我的名字叫修斯!”
······
“修斯!你不是在这里么?”安娜·塔西娅向一旁的“恶魔”修斯问,“你为什么又控制了他?”
魔镜中迪蒙的“突变”似乎早在修斯的意料之中,他笑着对塔西娅答道:“你在说什么啊?他又不是我的魔女,我怎么可能控制的了他?!!”
这句话仿佛一记当头棒喝,让塔西娅隐隐想到了什么,她向修斯疑惑的问:“你不能控制迪蒙?那么咱们这一路上,控制迪蒙的人又是谁?”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控制他,但是我却没有控制人类的能力,”修斯笑道,“你问我控制迪蒙的人是谁?呵呵呵呵,当然是他自己了!!”
“他自己控制自己,这一路上的事都是他自己做的?”
“我早就告诉你了,他是个十足的大骗子,为了扮演我,他骗自己就是我,让自己相信我一直在暗中控制他,这一路上,所有计策,所有谋划,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从离开阿卡德城堡,到混入巴德商队,从欺骗瓦尔莎,到戏耍真理会,还有后来的拜托我把你变成魔女,到伏击维拉之眼,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这个可怕小鬼啊,仅仅凭借着人类智谋,把行商、贵族、吸血鬼、魔法师、天使以及恶魔都给玩的团团转,而我在其中,不过是通过魔镜米诺尔,给他提供一个技术上的支持罢了!!!”
说罢,“恶魔”哈哈大笑。
“魔女”塔西娅如梦初醒,她向修斯问:“为什么他要做这些?”
修斯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一个坏种了,而且是天生的坏种!混进商队是为了保命,戏耍瓦尔莎,是觉得好玩,把你变成魔女,是想找把保护伞,坐视商队被杀,是因为对他们贪婪的愤怒,而最后伏击维拉之眼,是源于嫉妒。”
“嫉妒?”
“我不是说过了么?他想上你,然而你却和那个马克雷暧昧不清,因为嫉妒你们,他才利用梅菲斯特,让你暴露身份,从而棒打鸳鸯,后来,又利用普莉希亚磨练你,并杀掉海辛,让马克雷活在痛苦之中!这个小鬼是一只比恶魔还有可怕的‘恶魔’,所以,我一直说,他有着成魔的潜质!”
塔西娅听完修斯的话,如遭五雷轰顶,她怎么也没想到,算计自己的人竟然是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修斯见塔西娅已经呆住了,便向她故作神秘的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么?阿卡德城堡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