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采菊东篱下

回到宋隐的安全屋之后,二人在花园里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那束勿忘我种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们也达成了一致,不会对今后看见这束花的人做任何解释——毕竟它背后的故事并不适合为大众所知。

对于那些将自己放置在电车轨道另一侧的人而言,沙弗莱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残忍做法,似乎也和刽子手、杀人魔没有任何区别。

种花的事只有宋隐和齐征南两个人参与。两位辅佐官难得没有留在安全屋内——之前秘银的辅佐官说她已经提前和同僚们告别,看起来在某个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场属于辅佐官们的送别会还没有结束。

收拾好铲子铁锹回到屋里,宋隐终于提出了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那个打算:“南哥,郁孤台缺了一个人,我要加入。”

“可你的工分不够。”齐征南提出了实际问题,“危险级的副本,你还进不去。”

“借我钱,我现在就去买积分。”宋隐早就有了设想:“除非你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那现在告诉我。”

齐征南当然没有那种人选,但他有自己的顾虑:“一下子跳到高难度副本,我怕你会不适应。”

“可我之前在超级副本里的表现不也挺好的嘛?”宋隐对此自信满满,又据理力争:“而且就算你不让我加入,等到被绑架的退役执行官越来越多,我也一定会去组野队下副本,那样你就放心了?”

怎么可能放心!说实话,这次的特殊事件,就连齐征南自己都说不准接下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如果可以选择,齐征南最想找个地方把宋隐锁起来,就算外头是世界末日也不会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只可惜,就算真有那样的场地,恐怕也关不住那个小疯子。

“……我明白了,我会替你把工分补上。”

齐征南点头表示妥协,却又附上但书:“不过一旦进入副本,你我之间就是战友和上下级,你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不许跟我抬杠。要你退出副本的时候,就要立即退出,不许耽搁一秒,听见没有?!”

“听-见-了——”

宋隐故意拖长了音调,表示不用他啰嗦,自己绝对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捅腹的机会。不过相应的,他也有一句话要“郑重敬告”给齐征南知道——

“如果你要我撤退,我一定认真听你的话。可要是在我撤退之后,你一个人偷偷跑去机场报到的话,那我也一定会立刻就追去、狠狠地揍扁你!听到没有?!”

这明明就是同生共死的深情宣言,可从宋隐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三分麻辣和三分火药味,叫人疼也不是、怼也不是。

齐征南相信他的确做得出这种事来,却又不甘心单方面被他威胁,于是稍微想了一想,也开口说道:“如果你比我提早离开,我不会追到机场来找你。我会带着被你孤零零丢弃在这世上的愤怒,离开炼狱、回去齐家,然后度过很长很长的余生。长到让你在机场寻人处无聊得发疯为止。”

“哇,听起来真的很可怕啊。”宋隐咧嘴一笑,“所以我们两个必须努力一起活下去喽?”

“那就一言为定。”

齐征南朝着宋隐伸出拉钩的小指,而在他的无名指上,那枚廉价的指环,正如铂金一般闪闪发光。

———

眼下是下午三点,距离郁孤台战队约定好的集合时间还剩下11个小时左右。齐征南与宋隐暂时都还没有睡意,便进入战斗准备室,整理添补作战装备。为了应对高级副本,宋隐的装备需要大规模更新换代,所幸齐征南早就提前帮他规划好了一切,这才不至于变成临时抱佛脚。

崭新的高级装备一件一件传送到了战斗准备室。换做以往,宋隐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试穿试用起来。然而此刻,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拆解着包装纸箱,一边还小声地叹着气。

“又怎么了?”齐征南自然不可能错过他的小情绪,“后悔入队了?在担心接下来的战斗?”

“我才不担心那个呢,说好了都听你的。”

宋隐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啊……刚才在大雾里僵持的时候,亚历山大建议我们一起用一次死藤水——这里头会不会另有什么玄机?”

“你觉得你的记忆里还藏着秘密?”齐征南知道这对宋隐而言绝非小事,可如今大敌当前,似乎又不太适合优先考虑这些私人情仇。

不过宋隐接下来的话,倒为他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你想想看,刚才亚历山大对我们说‘门后有惊喜’,这说明他多少知道门后头是什么东西。可是我从我娘肚子里蹦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待在炼狱里了,又怎么会知道我在人间经历过什么?肯定是林老师告诉他的啊!所以,在我被锁住的记忆里,会不会藏着有关于林老师的线索?如果按照线索在现实中揪出林老师,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西西弗斯藏匿那些受害者的地点……你说,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听起来有点复杂,但是仔细分析却又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提出建议的是别人,齐征南或许也会倾向于打开门来看个究竟。但是现在,要和他一起冒险的人是宋隐,他必须慎之又慎。

“死藤水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擅自使用的话……”

“哎呀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用过一次了,可比你懂得多。”

宋隐急着打断他,甚至连二狗叮嘱千万不能走漏的事都顺嘴蹦了出来:“没时间磨蹭了,你要是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多条线索多个门路,就这样!”

说完,他不再去管齐征南是什么反应,放下装备直接走出了作战准备室,依旧从卧室大衣柜里掏出了亚历山大第二次给他的小玻璃试管。

这一次的剂量比上一次多了不少,看起来的确是两人份的“家庭套装”。那如果单独使用的话,是不是需要减半?

宋隐正在犯嘀咕,忽然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后。

“你倒是有出息了,刚来炼狱还没半年,就用过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齐征南皱着眉头看着他手上的试管:“第一次用是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

“前不久,我用它打开了爸妈的房门。”宋隐老老实实回答,“我回到了被你抹除了记忆的那个夜晚,看见了当年的小破楼,雨下得可真大。”

“……是啊。”齐征南轻声叹息,又问:“那新发现的上锁的门,又是在哪里?”

“就在那座小破楼的客餐厅里。是凭空出现的,之前那堵墙上什么也没有。”

见齐征南好像有点心动,宋隐干脆将自己的困惑尽数倒出:“被你封住记忆那年,我才六岁。那扇门后头的记忆难道说比六岁还要小?可是年纪太小也记不了多少事啊……一般人都是三四岁才开始记事的吧?难道说我三岁到六岁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和你有关系的大事儿?”

“不应该。”齐征南提醒他:“那阵子我还在星门里面,不该与我有关。”

“那就更奇怪了,难道说还要早?”宋隐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索性打趣起来:“……难不成,是上辈子?”

“可上辈子我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炼狱里。”

说到这里,齐征南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希望不是什么坏事。”

“好咧没问题!”

事不宜迟、当然也是担心齐征南会反悔,宋隐很快就在浴室里布置好了现场。又锁上了两道门,然后拉着齐征南一起,挤进了浴缸里。

伴随着氤氲的香气,黑色的死藤花又一次在他们的周围绽放。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互相依偎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使用死藤水的宋隐,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忐忑不安。很快,他就重新在浴缸里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漫天纷飞的死藤花——这说明他已经成功地进入了幻梦状态。

在他的身旁,齐征南也已经“醒了”,两个人简单地互相关心了几句,便从浴缸里爬了出来,跟着死藤花一起离开了浴室,走出卧房。

走廊上,宋隐父母房间的门已经敞开。他们走进去,来到了十五年前那间饱受暴风雨摧残的小破楼前。漫天飞舞的死藤花将这里衬托得如同被把淹没的一座水下废墟,静谧、荒凉。

“门在这里。”

宋隐拉着齐征南的手,将他带到了木屋的一楼。于是他们两个人都看见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多出了一扇样式朴素的木门。

宋隐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轻轻旋动——门真的开了。

“准备好了吗?”他回头看着齐征南。

“开吧。”

齐征南走到他身旁,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共同将木门推出了一道缝隙。

——

宋隐曾经不止一次想象过,那扇木门背后的景象。有的惊悚、有的荒诞,其中最为可笑的一种,是打开门还有另外一扇门。

然而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

木门背后豁然开朗,竟然从室内来到了室外,但那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宋隐甚至怀疑自己走进了一幅山水花卷之中。

远山含黛、云雾缭绕,空气中充满了草木馨香。稍近一些的谷地上盛开着大片色彩各异、姿态万千的菊花。簇拥着一座并不起眼的茅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宋隐很自然地想起了这样的诗句。

那是诗人陶渊明描写田园归隐生活的佳句。对于宋隐而言,还另有一层额外的深意。

“二十二年之前的某一天,我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和我爸一起离开了度假村,搬到了一个盛开着菊花的山谷里隐居。醒来之后没过多久就确定有了我。所以他们给我取名为隐,也是希望我能够隐居于世,过一辈子的安稳生活。”

一边回忆着从爸妈那里听来的趣闻,宋隐扭头看向一旁的齐征南,却冷不丁地看见了一双巨大的鞋。

鞋子是穿在脚上的,而双脚上方则是穿着长裤的人腿……尺寸全都大得离奇。

哪里跑出来个巨人?!

宋隐脑袋里一片空白,就这么傻乎乎地一点点抬头朝上看去。很快就认出了那个“巨人”的真面目——

“南、南哥?!”

错不了的,那就是齐征南,只不过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如果拿宋隐自己的身高来作为参考,那么齐征南此刻差不多就该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不,也许更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齐征南突然俯身向他伸出手来,竟然将他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欸?欸欸!!

随着身体姿势的改变,宋隐看见了自己的胳膊——不对,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双臂了,而是两条姜黄色、毛茸茸的……猫爪?!

喵喵喵,他居然变成了一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已经看明白了吧……小隐“前世”是一只毛茸茸

二虎:什么?!!!

二狗:二虎原来是我执行官的替身。而我又是二虎执行官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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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写老沙把小浩弄出去,是为了让大家对今天这一章有个心理准备。

而今天这一章,又是为了让大家对后面的剧情做心理准备……

关于辅佐官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大家是不是隐约能够弄明白一点了?不明白的话,再结合一下昨天秘银辅佐官小夏姐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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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齐征南:你要死了,我就孤独地长命百岁

他们的选择,都是对方曾经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