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不知应该埋怨还是感谢那些帮助他盛装打扮的姑娘们。
此时此刻,他攀援在百米高空的铁锁链上,身边山风呼啸、雾气湿重。繁复的女性洋装就像一把兜风的大雨伞,严重妨害着他的平衡感和行动力
但也多亏了那些姑娘尚且存有“一丝善念”,并没有强制他换上沙弗莱一并买来的粉色蕾丝缎带女款三角裤,他才不至于在狼狈爬行的同时还要留神屁股走光这种尴尬问题。
可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大屏幕上,他那条紫色小蝴蝶图案的拳击内裤、连同紧紧包裹着的小屁股都被特写了好几次。
选手们各自的出发点相距甚远,何况半空中还有水雾障目。宋隐没办法了解绝大部分竞争者的进度,只能看见云实正以领先自己四五米的微小优势、沿另一根铁链攀爬。
乍看之下两个人的进度是半斤八两。可只要稍微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云实的身手轻松灵活,明显没有付出全力。
那家伙是不是故意压着速度?
一个细小的涟漪在宋隐心头泛起,但他暂时没有心情去咀嚼其中真味。
风声呜咽、烟水迷茫,这个水墨画中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与云实二人。
但没过多久,风声水声的混响里忽然插播了一条凄厉的尖叫。
宋隐本能地循声望去,耳机里突然传出通知:一名选手从铁链上跌落,自动淘汰离开比赛,剩余人数36名。
起码自己不是最垃圾的那一个了——尽管有点不厚道,可宋隐还是没忍住觉得好笑。
他还没笑完,耳机里又传来了另一则通知。
「第一名选手已经顺利抵达终点,剩余过关名额:30人。」
这也太快了吧?!飞过去的吗?宋隐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应该是有人动用了“天赋”。
这之后,耳机里的广播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不是坠落就是抵达终点。
随着剩余名额数量的不断减少,宋隐不免有些焦虑起来。他也尝试着发动自己的天赋,只可惜身体一如既往地拒绝听从指挥。
前五名铁定没戏,甚至就连能不能顺利通关都成了问题。宋隐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想了想又扭头看向“云实”的方向。
“你赶紧走吧!”他朝着对方高声呼喊:“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按照电影电视里的发展,接收到这种话的人八成不会马上行动,反而会磨磨蹭蹭地腻歪上几句,以显示迫不得已和深情厚谊。
然而令宋隐哭笑不得的是,他才刚把话说完,云实就一个鹞子翻身跃上锁链,如履平地地迅速消失在了白茫茫水雾之中。
“我去,这家伙还真的留了一手啊。”
看着对方绝尘而去的背影,宋隐的心情难免有点复杂,但他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回到自己身上。
比赛还没有结束,他怎么能轻易认输!
“云实”离去还不到一分钟,事情忽然有了转机——耳机里传出一阵频繁的播报,有三四名选手同时从锁链上坠了下去。
仿佛是在解释那些人坠落的理由,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大风的呼啸声。
宋隐立刻抱紧了怀里的锁链——山谷范围有限且相对封闭,那阵风迟早都会刮到他这里来。
可他谨慎地等待了几秒钟,却根本无事发生。
唯有坠落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对于宋隐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他一鼓作气,拼命向前爬去,终于穿过重重的烟水,隐隐约约地瞥见了那座自带瀑布的小山峰。
接下来最大的难点应该是穿过那座瀑布。
宋隐刚刚笃定了这一点,就听见耳边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循声望去,很快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最大的难点不是瀑布,而是人。
经过了数百米的空中延伸,三十七条同样指向小山峰的铁锁链彼此接近了。其中一部分锁链上居然停留着几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摇摇欲坠之际挣扎求生,反倒更像坐着休息、或者袖手旁观。
有问题。
宋隐依旧爬着自己的铁链,暗中却提高了警惕。
果然没过多久,其中一道人影突然纵身跃起,像轻功高手似地“飞”到了宋隐身后。
宋隐觉得铁链往下一沉,紧接着就听见了一连串戏谑的啧啧声。
“这位小美人,你是不是穿错你家男人的内裤了?”
飞过来的是一个三白眼、头发油腻的年轻男人。他竟在宋隐的身后蹲下,无耻地窥视着裙底,毫无半点羞愧之色。
宋隐在心里热情问候了他的双亲,抬脚就照那人脸上踹去,可却被那人一把扣住了脚踝,反而凑到脸颊边上陶醉地摩挲起来。
“喔哟哟,又细又滑的大长腿啊……”
妈的,这个死变态!这要真是哪个姑娘撞上了他,还不得恶心个半死?
见挣脱不了对方,宋隐嘴里小声地蹦出了几句垃圾话,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另一条腿也架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嘿嘿嘿,小美人…等等…诶!你想干嘛?!”
当那个男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宋隐的夺命剪刀脚已经牢牢锁住了他的脖颈,抵在了下颌处的颈动脉窦上,而且还在不断加大力道。
“你不是夸你爸爸我的腿又细又长吗?!长不长?长不长!”
他关闭了变声器,然后压低嗓子发出比平时更低沉嘶哑的怒吼,立刻如愿收获了对方怀疑人生的惊恐表情。
但这依旧抵消不了宋隐心头的恶心劲儿。
他借助腰腹的力量翻上锁链,又反手抓紧锁链向后仰去。
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被他夹住了颈动脉窦,短短几秒钟就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此刻便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一起向前倒去。
眼看着那人的大半个身子几乎全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宋隐不满地嘁了一声、将人踹开,却又在对方从钢索上坠落的瞬间及时拽住他的衣领,啪啪地甩了他几个耳光。
那人挨了耳光又吹了冷风,慢悠悠地恢复了意识。
“醒了?”宋隐双脚绞住铁锁链,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初了一个数字:“这几?”
男人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出于本能还是乖乖回答:“……五。”
“好了,你清醒了,安全地滚吧。”
说完宋隐就松了手。
那个男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从半空中栽落下去。好在由于神志清醒,他并没有落入激流或者戳在岩石上粉身碎骨,而是半路就弃权退出了竞赛副本。
耳机里同步传出了“选手-1”的公告,宋隐冷哼了一声,重新调整姿态,保持戒备。
此时此刻,就在他的左右不远处,还有几个竞争者正在虎视眈眈。
经过刚才的那段插曲,宋隐已经明白了这些人的策略——大抵是要在自身擅长的项目上尽可能多地淘汰掉一些敌手。
如此一来,孤身一人的他就势必会成为他们群攻的目标。
刚才那个男人与其说是菜,倒不如说是大意轻敌才会被如此轻易地解决掉。这么好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宋隐一边继续向前攀爬,一边默默寻思对策。
但不幸的是,此刻他脑袋里除了“硬碰硬”和“美人计”这两个同样糟糕的选项之外,只剩下一片空白。
所幸,他似乎并不急需这个答案。
忽然间又起“风”了。
自从宋隐踏入这个副本时起,山风就一直缭绕在他的身旁从未停歇,虽然有些时候强风会给他的行动造成一定的阻碍,但总体而言还不算特别棘手。
不过眼下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次刮起的风是有颜色的——它将小山峰上的瀑布刮得横飞了起来,白茫茫好大一片。
更为夸张的是,汹涌澎湃的江水涛声也几乎听不见了,整座峡谷中填满了暴躁而专横的狂风呼啸,令人毛骨悚然。
由远及近,悬挂在山谷间的铁锁链们开始了战栗摇摆。其中几根较为脆弱的,甚至干脆与悬崖分离,摆荡着重重砸向对岸崩裂岩石。巨大的震荡感甚至传导到了宋隐所在的锁链上。
在如此惊天动地的震撼里,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那些刚才还在觊觎着宋隐的人,此刻也慌慌张张地采取了不同的避风措施。
然而他们的挣扎似乎是徒劳的,漫天的水雾很快吞噬了他们栖身的锁链。宋隐的耳机里随即不停地传来“选手-1”的通知公告。
这下子可碰上大麻烦了。
宋隐手脚并用地缠住锁链,将自己蜷缩成了紧贴在生命线上的一枚蝶蛹。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他根本就来不及犹豫。那股细雨般绵密的水汽已经从后背扑了过来,一下子将他包裹住了。
还能怎么办?尽人事安天命呗。
宋隐闭紧眼睛、缩住脖子,在心里默数了十秒钟。
想象中的“风中凌乱”并没有到来——那阵大风刮到他跟前,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就好像大灰狼变成了金毛狗,只差没有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颊。
“……诶?”
觉察不到危险的宋隐抬起头来,发现大风已经过去,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全都消失了,视野之内变得“干干净净”。
“是不是啊,运气这么好?”他仅仅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又开始拼命地爬动起来。
———
“啧啧啧……这小子还真是有贵人命。”
远在副本之外的贵宾包厢内,沙弗莱一边感叹,一边将亲手精心调配的混合酒送到了大屏幕前的座位旁。
在那里的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位男女莫辨的大美人。
结束了广告工作的秘银,因为放心不下照片的事而亲自找进了游乐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沙弗莱。
但他并没有告诉沙弗莱自己此行的目的、更没有透露焚风应该也在这里——这属于焚风的个人隐私,他只是想过来“看看热闹”,不想节外生枝。
自从与焚风通过电话之后,秘银就再没有与他取得联络。并不是秘银没有尝试,而是焚风微妙地“失踪”了,电话不回、消息也未读,玩起了人间蒸发。
原本秘银还在担心他是不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逮住闪蝶一套带走。然而看着大屏幕上扫清一切的风暴,他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悟的表情。
“怎么了?”沙弗莱从来不会错过秘银的一举一动。
“没事。”
秘银接过他奉上的酒杯,呷了一口:“不关我的事,劝你也少管。”
作者有话要说:还好赌船没有面向全体执行官的直播和录像回放功能,否则宋隐的屁股就变成炼狱一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