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帝的余光已经消失,那位烈火化作的大圣身影也终究无踪。
老农对着闻人牧在笑:“你的先祖给你留下了最宝贵的东西,你是他所遗留在世上的诸血之一,被赐予了恢弘的战名,或许通过你,在你这一世,很多连山氏曾经洒落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闻人牧不解,他的神情中带有疑惑:“我是祖先的诸血?可穹昊……不,连山氏先祖,难道整个大庭圣部之下,凡我等尊奉您的,不应该都是您的血脉延续吗?”
李辟尘笑了,与老农对视一眼,于闻人牧道:“错了,你的血是特别的,依照老人家的话,你是最初时,火帝连山氏洒落在人间的真血,换而言之,你也是所有尊奉穹昊氏之人的‘祖先’,你是‘初血’。”
“获得了共鸣,唤来了上古之时的真血,这已经不是血脉延续者,而是成为了另外一位新的‘祖先’。”
李辟尘:“这是一种意义上的返祖。”
闻人牧眉心中的战名在熊熊燃烧,发出璀璨的金与赤之光,紧跟着,浮黎境中的高天开始变得七彩斑斓,那大千万象都衍化出来,伴随着这个战名而释放属于自己的光华。
老农的锄头立在地上,望着变化的大千高天,万象衍化烟云,他对李辟尘道:“连山氏遗留的真血们要苏醒了,祝融出,光耀诸世,有人被连山氏亲自点化,故而因为冥冥中同源的联系,其他的人也会被唤醒初血。”
李辟尘负着手,点点头,随后望向闻人牧:
“又是一个继承者的时代,我要离去了,孩子,你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闻人牧抿了抿嘴:“如果我和天帝一起出现,那我会不会被判为叛族罪?”
他有些担心,而李辟尘笑了一声:“那我便让他们都开不了口就好了,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做自己的事,让旁人去说,你心中有自己的道路,这是十分高贵的品质,不要被他人影响,亦不要被他人所蛊惑,时时刻刻认清自己,才不会陷入迷茫与怒火之中。”
闻人牧从这两句话之中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容置疑”,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道:“天帝……是要对大庭圣部进行惩戒吗?”
“我……我能否恳求您,不要发动战争呢?”
孩子的语气带着斟酌,闻人牧从这位天帝的身上所看见的,是从不曾感觉过的可怕,纵然是圣部之中的天人,纵然是那位天秦部的龙首巨神,也从没有给过闻人牧如此浩大与不可及的感觉。
太高渺与强大了,简直不应出现在人间,似这位仙道首领这般强大的存在,不应该早就飞升了才对吗?
比大巫更强,但强出多少,闻人牧心中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或许圣人也拿不下这位天帝?不,从地位上来说,这位天帝在神话中的位格与诸圣部的圣人是相同的。
李辟尘看着闻人牧:“如果大庭氏想要发动战争,那么我自然会出手,这要看你们那位圣人,与我同为太上的那位‘玉皇’是怎么想的了。”
浮黎境中,万象衍化,李辟尘得四圣身,天帝苏醒,瞬间便查明了一切。
故而能感觉到那位太上,亦能知道他如今到底是“谁”。
天帝观世,而李辟尘,曾经亦入过“观世”境。
闻人牧的面色又些哀愁与困扰,李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一座云山的来历,你想听吗?如果想的话,我会和你仔细的讲讲,这可是一个十分恢弘与壮阔的故事。”
闻人牧:“天火部的大巫尊曾经从帝山中得到了许多传说,湟水的两侧,诸多人部听着您的故事长大,我知道您曾与那常羊山的无名巨人争夺至高天位,那位巨人败了,故而被斩去了头颅,天火部的人们敬佩他的勇气,故而称呼他为刑天。”
李辟尘笑了:“刑天吗?可那个石头人,根本不配这个称呼,他确实很强,也确实与我争夺过至高的天位,这当中的纠缠要说上很久,所以我不会和你讲,我是正义的,他是邪恶的,这没有意义。”
“当你听完整个故事,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李辟尘吸了一口气:“天帝云山啊,这是你们的称呼,但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片悲惨的乐土,从大圣的手中落下,最后因为纷争而崩溃。”
“第五重乐土,这是它曾经的名字。”
东皇钟升了起来,恢弘的钟声再一次敲响,老农双手搭在锄头上,那锄头的铁脑袋拄着地面,泥土被捣的凹下去一块,李辟尘和闻人牧讲着过去的故事,这并不遥远,仅仅是六十年前的一段岁月罢了。
但对于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或许称得上是一段往古的神话。
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六十年已经足够漫长,纵然他生来便有千年寿命,但不论是什么样子的生灵,在最初的二十年岁月中,都是一样的。
万年的神龟也是从小时候开始成长,千岁的蛟龙亦是从蛇开始衍化。
岁月在过去铸造出了历史,而历史渐渐成为了传说,传说最终化为神话,而神话又被光阴笑着说了出来。
李辟尘在人间渡过了四百多年,在苍天的意志中渡过了一千年,再于元荒沉睡了六十年,如今也活到了一千五百岁了。
大钟悠悠,道尽百年来的故事;洪音浩浩,说着千载的春秋。
“这个拿去吧。”
老农指了指水边的玉山禾,李辟尘道谢,此时又听老农道:“玉山禾,亦唤作‘御山河’,古往今来,能查天者为帝,今来世去,唯帝可御山河。”
那琉璃般的玉禾带着一片稀疏的禾苗升了起来,被李辟尘拿住,泥土滚落到朦胧的白水之中,随后,天帝与孩子消失了,在浮黎境中彻底失去了影子,连一点遗留的东西都没有落下。
只有那洪钟大吕还在回响,从丘上传入水中,自水中影响着群山,自群山再升入七彩斑斓的高天之内。
于是整个浮黎万象,大千之境,全都开始回荡起这道钟声。
老农哈哈的笑,九色鹿低下头来饮着水,七色的蝶飞回来了,停留在九色鹿的鹿角上。
“浮黎境中有九座大丘,而轩辕丘不在这里,亦不属于九丘之一,众生想要寻到前路,必然要去往轩辕丘,很多古老者都是这样做的。”
老农自言自语,随后开始用锄头刨地,那一锄头落下,便是一千年的岁月被埋入了土中。
没有人知道老农的名字,只有连山氏与归藏氏知道。
他没有世号,也没有尊讳,甚至连姓名都是合一的,极其的简单。
他叫做“周”。
自浮黎境开辟以来,他就一直在这里了,而九座大丘上,原本是有九个人的,可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人。
归藏是其中之一,但却属于消失的六个人,而周亦是其中之一,但却属于留下来的三个人。
……
连山氏点化了祝融的血,故而很多大洲,寰宇内外,全都开始了变化。
有人眉心中同样升起烈火,却是带着一种温和与高贵。
有人眉心中出现了七色的光,那貌似是来自浮黎境中的力量?
而还有人,必如在一座名为云原的大洲上,唤作太华的仙山之中,有两个年轻的修行者忽然脑袋一昏,眼中出现了青与绯的光华。
变化让数位地仙赶来,而这源自最古老初血的造化,同时让两个年轻的修行者成为了另外一片大世的“祖先”。
那当中衍化的战名,在眉心中跳动,一为“伏羲”,一为“女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