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从云霄上坠落,摔断了腿,于是变化成了貉。”
徐丘貉的声音变得平缓,那神情也恢复过来:“我终究不是鹤,还是貉更加适合我,从以前至如今,都是这样的。”
“但貉偶尔也会想要和鹤一样,翱翔在天外之上……”
“我从那个村子离开,临走时,我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呼唤了风的灵精,于是从天边取来了一株玉兰花,送给了那个丫头。”
李辟尘笑了起来:“白玉兰,龙女花,这是报恩,你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留住这段过往的光阴岁月,希望她永远心如赤子,不染尘埃。”
“是的……这也是我对于那碗清水的回礼,我为她洗了尘气,开了资质,我希冀她有一日也能踏入仙门,去寻那长生之位。”
徐丘貉也哈哈的笑了两声,神情轻松了很多:“我后来,又去了很多地方,那时候,我的心境似乎在莫名之中发生了变化,一路上这么行走,后来在一处大河边缘,我悟道了。”
“我破了凝神,踏入了曾经你的境界之中。”
徐丘貉这般讲述着,李辟尘则是侧耳倾听。
“一入凝神方知此前自己所思所想都是何等可笑,区区意气之争,嫉妒之比,都算的上什么?太过令人厌烦,如孩童打闹……”
“至此,我才明白,为什么仙门之中,都要求弟子修行《一元静始心经》,因为修至一重极致,再得悟法,窥破凝神之后,便能看见不一样的天地。”
“心静方能修行,心不正者,行亦不行。这是那个丫头,让我悟出的道理。”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悟出来了,徐丘貉同样悟到了。
“……之后,这驱浊之事行了有半载光景,我功行圆满,得了三火之境,回到宗门之中,开始修行,突破……那时候你被捉去了天寒,还不曾回来……”
“承蒙首座看重,连我在内,当代的风脉弟子,达到了三火境的,都被赐下了三盏阳火,如此开始第二次引三火,用来筑基……”
“可惜我失败了。”
徐丘貉淡淡一叹:“三火铸炼道基的时候,出现了差错,导致我道台有缺,故此不列筑基之境……你知道么,在那时候,我的心中顿时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一股从没有感觉过的惧怕情绪从心底升起,陷入了魔障之中。”
“李辟尘,你知道风脉至宝吗?”
徐丘貉这般问了,李辟尘想了想:“据说四脉四殿之中都有四尊至宝,但不知具体模样……”
“是的,其实四脉至宝,就是四块先天之精。”
“凡修行太华四法者,持四脉至宝修行,体悟其中真道,修为一日可上千里……而那太华峰中,亦有一尊至宝……这一宝便且不提了。”
徐丘貉把四宝奥妙讲述出来:“我曾经想去偷取过风脉至宝,后来被苏忘归首座拿住,去了悬命崖……那也是你在这次之前最后一次见我……后来有意无意,也把四脉至宝的本相听了个明白。”
“风脉至宝是一块有天生九窍的风声白石……雨脉至宝是一枚天化的清幽雨金……云脉至宝是一团八色云霞凝聚的八元云母。”
“还有你雷脉至宝……是一朵天地雷海所成就的雷霆紫莲。”
李辟尘听得徐丘貉讲完,眉头微皱,只道:“莫不成你……又去偷了这块风声白石?”
徐丘貉摇摇头,却不回答,突然道:“你知道这石头有何神异吗?”
“我与你讲,这白石能听天地万物之音,因为一切之言皆不出风之左右,那话开了口去,必然出风,如此便可被这块白石听见,那脚步抬了起来,便有风出,如此必然可被这白石听见。是可谓善聆听,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李辟尘失笑:“先天之精,说的如此玄乎,莫非还能有自身灵智不成?”
“当然没有,只是这块白石所听之事,皆可被风脉首座知晓……不然,你觉得当初,我是怎么被苏首座拿住的?其实他早已知道我要去偷了。”
徐丘貉笑着,而李辟尘心中划过灵光,这般开口:“你真的又去偷了,而且还是故意被拿下的?”
“非也,我就知道你会如此想,但这一次,是我自囚于此的。”
徐丘貉摇摇头:“聪明人,不会犯同一个错误,苏忘归知道我已明悟自身,故此才会赐我三盏阳火,若是我再去偷盗那至宝,不仅仅是打了首座的脸面,还有我自己的脸面也一并撕了。”
“我在斩道基,把道基斩去,重新再塑,因斩道之法太过苛刻,更有不可预料之危,故此我向首座言明,自囚于此。”
徐丘貉这般开口:“首座原本不同意,但我和他言明魔障,且以风脉至宝为要挟,需知道似这种先天之精,无灵无意,若是被恶者拿去,必化一方魔孽……我听闻你当初驱浊时,遇到一个天生的石孩,被三浊污染化了孽障,若是风宝被我取了,日后便也是如此了。”
李辟尘听得一笑:“你既说风声白石能听万物之言,你风脉一举一动都不出首座之耳,你又如何能去偷得?只把这想法放在心中,但你只要有半点异常,皆能知晓,你又怎么去偷盗呢?”
徐丘貉哈哈一笑:“当然是用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了!”
这话出了,李辟尘顿时一惊,而后心思百转,又缓缓恢复平静。
原来如此,自己来至这方,取了徐丘貉的机缘,虽然致他气数紊乱,不得真法,但如今也却是慢慢开始回归正规,走上另外一条不一样的路子。
取了根本源气至宝,是有大气数者。
“首座面色顿时一黑,争执一番,大怒之后便把我打入悬命崖中……我得偿所愿,自在此修行,斩我道基……重塑道基……”
徐丘貉把自身的气息透露出来,此时李辟尘眼中阴阳二瞳显化,却见到惊骇的一幕。
那眉心中,紫府处,那道台在崩毁,寸寸溃裂,然紧接着又强行揉合起来,再崩毁,再溃裂……
不断的反复,斩了道基,又再次筑基,那三火不曾熄灭,只是摇曳着,把那道台包裹,就像是在泥瓦窑中烧制瓷器,碎了再碾成泥,再烧。
破境跌境,如此不断反复,至如今,怕是已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斩一次道基,就是斩一次过往,直至全部斩灭,再重新塑造,也许徐丘貉也就不在了,但我觉得,这样,应该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