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眼见白袍离开,李辟尘面对李元心,后者叹服:“看来你心境已经至凝神极致,你不修《一元静始心经》,居然能有如此心性,从剑囚谷出,断然不可能修行其他经文……真是让我羡慕。”

李辟尘微微苦笑,心中无言,这心性可不是先天所生,乃是《清净经》的功劳,而他现在的魂魄心境也不是凝神,早就踏入定息之中了。

修行者擅长推演,尤其是以玄门仙道为尊,天机之法算无遗策,可惜自己这本《清净经》不在此列,并且李辟尘曾经试过,如果想对其他人说出《清净经》三字,那听字之人便如同魂魄出窍,什么也听不见。

也就是说,李辟尘即使想说这个秘密也是无能为力,而这更加笃定了李辟尘心中的想法,此经确实为道祖出关前所写。

那个华山的老道士并非凡人。

至于说不出的缘由,李辟尘常常心中有感,那大道纶音回荡,谁也听之不得,再结合道家传法之习俗,恐怕当是“法不传六耳”的缘故。

正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重要的道与法不能传授给根基,缘分不合适的人,而弟子修行之后更不能告诉第三人。

如此一想,李辟尘却是有些懵逼,之后心中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这么一看,自己倒是间接成了老聃的嫡传弟子。

既然道祖为师,那自己岂不是与孔丘,关伊子一个级别了?李辟尘想了想,却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道这事情真是太荒唐了。

“你敲自己脑袋作甚?”

李元心疑惑的声音传来,李辟尘顿时尴尬,连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呃……比较荒唐的事情。”

迎着四周弟子的目光,李辟尘颇感心虚,打岔道:“师兄,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讲无妨。”

李元心答应下来,李辟尘询问:“当初死剑坟开……是哪一位长老私动权限?”

“你不说我倒还忘记了。”

李元心点点头:“当初早该跟你讲的,结果给我忘了。想必死剑坟之事你是听戚晋元他们说的吧,当日燕未央还来了镇岳宫,上了太华峰一趟,这事情我记得清楚。”

“那人唤做罗元子,曾经与剑囚谷主为同辈真传,但一世被压,故此心生怨愤,二人比斗,罗元子性子急躁,为人狠辣,不似清修之人。后来锋芒太甚,逼得剑囚谷主不愿再见他,求掌门赐他剑囚谷主人之位,实则为了躲避那罗元子而去。”

“可罗元子不依不饶,想方设法要把剑囚谷主从剑囚谷中逼迫出来,为此精心设计,直至后来半疯半癫,以取人魔法兵意图击谷,被定烟峰主宁真人擒住,人魔法兵被收缴,将他关入悬命崖忏悔三十年。”

李元心娓娓道来,将事情来龙一一梳理给李辟尘听。

“前不久三十年期满,罗元子自悬命崖出,气质大变,不复之前戾气,于是掌兵殿刘长老轻信了他的鬼话,将百兵印套来,私开死剑坟,而目的却仍是不改,为的就是逼迫剑囚谷主走火入魔,不得不出谷来镇岳宫。”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执念深重,故此我之前才会对你说那些话……辟尘师弟,我为你的接引对子,你既然选择不消执念,那我就有义务随你一路走下去,若是有一日你化成罗元子这般样貌,届时莫要怪师兄心狠手辣,将你押上斩魔台。”

李元心神色严肃,李辟尘也是重重的点头,眼中有一丝清明坚毅:“罗元子乃执念入魔,师兄放心,我若有此日,当自行兵解而去,不劳师兄动手。”

前者僵硬的笑了笑,随后继续道:“现在罗元子已经又被押入悬命崖,若是百年之后仍旧如此模样,恐怕……只有请他斩魔台上走一遭了……”

“切记,日后归山,当避开悬命崖,山崖之中有一洞,名唤囚圣窟,罗元子就被关在其中,面壁百年,渴饮铜汁,饿吞铁水。便是他已经修至辟谷,这一日三餐也不得少了。”

李辟尘听得咋舌,这不就是孙猴子的待遇么,只不过罗元子比孙大圣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起码他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并且牢狱期也只有一百年而已,想想当年孙猴子被压了五百年,动也不能动,那该多么可怕。

“罗元子虽然被关,但其弟子仍在宗门之内,并且与诸多剑囚谷出身弟子不合,你日后见到那人,切莫小心,他境界高强,便是我手持阴阳垂云扇也不过勉强打平,他为上一代真传,实力强劲。若是日后遇上,他为难与你而我又不在,你可去求云脉江陵云,她会助你。”

云脉江陵云?似乎也是上代真传?

听完师兄嘱咐,李辟尘点头:“师弟省得了。”

……

鲁皓轩回转洞府,径自回峰,山门前值守弟子见鲁皓轩回来,认得他面容,顿时双双笑道:“师兄可回来了,之前苏真传正找你呢。”

“找我?找我做什么?”

鲁皓轩皱眉,一名弟子道:“听闻你之前去雷脉找那新晋弟子李辟尘修兵,那小子又是李元心师兄的接引对子,当初死剑坟外,夔牛三震而开一脉,可是人尽皆知。”

他话语之中有些好笑,另一名弟子也是不知可否,见他们二人模样,鲁皓轩顿时失笑:“七窍业障蒙了自己,你们啊……”

“师兄何意?”

两名弟子愣了愣,鲁皓轩道一声:“自己悟去。”

他说完便朝里面走去,脚下升风,向天岚峰半山腰而去。剩下两名弟子面面相觑,想着七窍业障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脚步匆匆,鲁皓轩来至庐舍边缘,苏忘归坐在庐舍外,见鲁皓轩来到,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二人见过面,鲁皓轩道见过真传,此时苏忘归笑道:“我听说你去找那个雷脉不成器的小子铸兵,怎么,这火工殿弟子收费让你心疼了是不是?你认为那个小子能把你的大戟铸好?”

鲁皓轩摆摆手,道:“师兄,你可错了,可错了!”

“神物自晦,这人也是一样的道理。那小子哪里是什么不成器的……那是个真的天骄啊。”

苏忘归眼眸微闪:“哦,这么说果然有过人之处,何解?”

……

却说李辟尘随李元心修道,十日光景匆匆而过,二人自在青霄峰上修炼,如今李辟尘已然九骨圆满,将要化入五精境。

李元心坐于李辟尘对面:“关隘之难,难于上青天,五精为人身五气,四海是人身根本,三火为人之性命,此三境根基务必要打牢夯实,否则日后道路坎坷。”

“修道亦是修性,以人身成大道,五精为肉体,四海为联系,三火则是护罩魂魄,而人本则是真灵。”

“我与你讲,你且一听,不过按照你的魂魄境界,怕是很轻易便能领悟五精奥妙。”

李元心摇摇头:“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将了我一军,魂魄心动,即使是上代真传中也没有多少人达到这个境界。”

“心境修为难以明说,但俱要稳扎稳打,不可妄动,此为修行之根基。”

“你在开脉之时便有胎息异像,若是凝聚五精气,便是直入圆满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辟尘心神入定,八脉九骨齐齐震动,身躯之中,原本分散流淌的清气开始汇聚到一起,慢慢凝入身躯五处门户之中,是为心门,肝门,肺门,脾门,肾门。

五道门户洞开,清气法力如同大河决堤一般奔涌入内,身躯外部有白色烟云升起,却是白日升烟的异像。

“不错,就是这样。”

李元心点头,但他不知道,李辟尘早在八脉化骨时便已经生出白日升烟之像,此乃肉身凝练之兆,此时再出,却不知其肉体要强横至何等地步。

修炼之人,根基必须夯实,就如同登山,那山为大道,若是无径,则时刻都有坠山之危,若是有径,则一步一个脚印,最终能够走到尽头。

正所谓:吾等于地步行,不去云端起舞。

体内五藏精气流淌,清气汇入,只听得八脉震颤,九骨雷动。李辟尘身周有烟云汇聚,他睁开双眸,有白色烟火从中缓缓流淌而出。

踏入五精境界,此时已是炼精化气!

李辟尘起身,对李元心打个稽首:“多谢师兄。”

初开五精,李辟尘握了握拳头,只觉得这手臂之中起码有几千斤神力,比之前八脉九骨时所得力量足足多了好几倍。

八脉锻体,九骨聚神,人身如大龙,修行引气自丹田起而入紫府,如鱼跃龙门,踏地登天。

……

青霄峰下,两名黄袍弟子值守,忽的前方一阵风起,见一尊麻衣道人与一黄袍弟子从远方而至,他面容枯槁,但依稀可以看出俊朗模样,身后负着一个破口袋,腰间悬一柄大铁锤。

在他身侧,鲁皓轩开口:“来也来了,你自己去看看便是,拖着我作甚。”

“去看看,你不正要去取兵刃么,我一并同去,看看他手上火候。”

麻衣道人摇摇头,如此言语,鲁皓轩叹气:“难道还要比试比试?”

麻衣道人开口,笑道:“只是想见见,若是如此说了,比试比试倒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鲁皓轩反问,这麻衣道人言语,手指转个圈:“要有点彩头才好。”

“要赌?赌什么,小心回头被捉住,遭执法殿惩戒。”

鲁皓轩摇头,麻衣道人摆手:“无聊无聊,修行何等无聊,不找点彩头,哪里来的动力。”

“不消言语,赌岂能与道相提并论,火工殿若都是你这般人物,活该停留在七峰不得上。”

“话糙理不糙,但我就是小赌,看看,再说了,那弟子也……”

“雷脉是你想去赌就赌的?无恨师兄,平素里偷偷下山也就罢了,去那仙天之外,借着外出寻石找铁的机会,在红尘浊庄里盘两局……”

鲁皓轩如此一言,顿时这麻衣道人一把捉住他:“你怎么知道的!且别说出去了,不然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且放宽心来,卖你我也没好处。”

麻衣道人听这话,顿时苦脸:“无孔不入,哪里传出的风声?”

“你风脉施风,难道还真的能化风不成?”

鲁皓轩摆摆手:“或许呢,神通无法,无相无形,不得妄言语。”

二人行走,驾云乘火,这火工殿里的弟子,修为最低也是内门白袍,个个都是三火境界的修为。

很快,两人便来至雷脉群峰,他们在天上兜兜转转,去往下界,落在川瀑峰上。

这一脉之中有无数群峰,诸弟子便居在群峰之中,若是境界高者,可径自外出重寻山头开辟一方仙门胜境。

来至那草庐,且行不远便听见叮咚之声,鲁皓轩和麻衣道人落下,行在一座低矮丘头,此时前方一座石桥矗立瀑布中央,正见一名少年弟子手中持杆大戟,在瀑布之中淬练。

“已经好了,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

鲁皓轩如此说,而麻衣道人则是看着李辟尘动作,目光微亮,此时走过去,直接言道:“敢问师弟可是李辟尘?”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白问,鲁皓轩看不下去,言道:“无恨师兄,此地就他一人,不是李辟尘,难道是李多尘吗。”

麻衣道人一窒,也晓得自己问的白痴话语,而此时李辟尘转过身来,见两人,打个稽首,那手中大戟放下,只是此时,正被日光一照,那光芒扫过兵刃之身,居然带起一丝火气。

“好兵器!”

麻衣道人目光猛地一转,此时这戟沐浴日光,却真的如同封着一轮大日似的,和这兵器之名互相呼应,当真是相得益彰。

“我的兵器,可别乱动了去。”

鲁皓轩取过那兵刃,麻衣道人眉头一挑:“我耍耍?”

“不成,自己铸去。”

前者摇头,而麻衣道人也是叹口气,转过身去,看了看李辟尘,心念一动,只道:“好道人,你是剑囚谷出身,看起来对铸兵之道深谙,颇有心得,如何,要不要入我火工一脉?”

“铸兵之事,其中可有大乐趣,比这些施雷劈人的家伙要好上万倍,你且听我与你仔细道来,这其中啊……”

李辟尘听他言语,颇有古怪:“这位师兄,是从……火工殿而来?”

“不错,我乃火工殿赵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