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比小说更加出入意料?!不对,那纯粹是没有想象力的家伙编造出来的似是而非的说法。幸运的是,小说比现实更加荒诞离奇……
——亨利·贝克林 《失落的绞刑架》
约翰·迪克森·卡尔借助他笔下的一位侦探(他很喜爱的一位侦探)之口,向我们抛出了这段名言。颇有一些想象力的作家想要更上一层楼,他们便直接根据最荒诞的现实来构思小说。保罗·霍尔特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第一个短篇集就是力证。在这本书中,很多故事都是受到真实事件的启发——那些真实的事件并不逊色于小说家们最离奇的构思。
一个凶手像幽灵一样在伦敦的夜色中游荡,他犯下了最可怕的罪行——谋杀妓女,而且一直逍遥法外。这个疯狂凶手的身份和动机一直不为人知,历史学家们把他封为“开膛手杰克”。这个令人发指的神秘凶手启发了保罗.霍尔特,他写下了《开膛手狂躁症》——这个名字被用来形存一种古怪而惊人的狂躁症:患者执著地研究那位变态杀手当年犯下的可怕罪行(顺便说一句,这位十九世纪末的变态杀于可以说是后世类似人物的鼻祖)。
被封闭的墓室,封条完好无损,但墓室里的棺材却被翻了个底朝天——这是真实的案例。一七五五年,在英国东部的萨福克郡,斯坦顿家族的墓地遭到侵扰;一八二〇年,在安的列斯群岛,巴巴德女士有相同的遭遇;一八四四年,波罗的海的里加湾,阿恒斯伯格家族也是一样。这些好像是奇闻逸事,但都是绝对真实的故事。任何稍有才华的作家都能够据此写出一本小说。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夜间跳舞的死尸》一文中,保罗·霍尔特展示了戴维德·西蒙斯的家族墓穴里发生的难以置信的诡异故事:棺材被掀开了,死者进行狂欢!保罗霍尔特应该是用这个故事向约翰·迪克森·卡尔和他的名作《燃烧的法庭》(Chambre Ardente)致敬。卡尔一直是他的精神导师。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保罗·霍尔特已经证明他不仅仅是卡尔的竞争者,而且是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还有一些现实的事件是被歪曲、篡改了的,但是内容更丰富、更吸引人。我们的民俗故事中常见的神话故事和传奇故事——洛赫利女妖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海因里希·海涅把这个德国民间传说整理成为一个令人着迷的故事:女妖用动听的歌声迷惑水手,导致船只撞在礁石上。当然还有更恐怖的传说:人狼!人狼的传说太久远了,已经无从考究。也许只是远古时代的人看到了畸形的、被遗弃的人,或者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保罗·霍尔特并没有浪费洛赫利女妖这个题材,他巧妙地根据这个故事创作了《洛赫利女妖的召唤》。故事的背景就设置在下莱茵省——保罗·霍尔特的故乡。当这位作家想要讲述人狼的传说的时候,他的版本更加令人惊奇。他竟然暂时放弃了惯常的人类视角。于是我们看到了非常出色,同时也非常恼人的《恶狼之夜》。
保罗·霍尔特还选择了更加特殊的题材——梦中预兆,并以此为基础完成了《斧头》。这是一个非常独特,也非常出色的短篇小说。在我看来,这个故事完全可以被称为犯罪故事中的杰作。
《杀人的电梯》一文的背景也是真实的:在法国的勒阿弗尔市确实有一个绰号为“蒙特莫昂斯”的滚动电梯。那个电梯在一九二八年落成,长一百七十米,落差五十米,是欧洲同类型电梯中最大的,每小时能够运送五千人。作为一个历史性的建筑,“蒙特莫昂斯”电梯在一九八四年停止使用。保罗·霍尔特灵机一动,以停用的电梯为背景,完成了一个新的挑战。(按照那句著名的套话:如果故事中的人物与现实中的人物有所雷同——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故去的——那纯属巧合)。请注意,作者在这个故事的字里行间已经给出了破案的所有线索,如果没有想出答案,那只能怪您自己!
《科涅克的谋杀案》是一个稍长的短篇,保罗·霍尔特的笔调相对轻松诙谐。他塑造了三个很有特色的人物:米歇尔·苏达德,一位退休的葡萄园主,“特异功能研究协会”的创始人菲利普·弗斯,绰号“魔法犯罪大师”,是个魔术高手,业余爱好是犯罪学,还有万桑·马诺医生,乡下的医生,收藏各种侦探小说,见识过各式各样的诡计。这一次也不例外,小说和现实沾边:这三个富有特色的人物几乎就是二位喜欢钻研推理文学的博学人士的翻版,他们还合作写了一篇关于不可能犯罪目录学的论文……
当然了,保罗·霍尔特非常忠实于他的梦想和惯例,他把多数时间都花在了他最喜爱的题材上面,也就是密室谋杀。在这本书的九个故事当中,至少有七个都是密室谋杀类的。但是这些密室谋杀的风格相差十万八千里:其中有最传统的类型(《科涅克的谋杀案》);有凶手在雪地中行凶然后踏雪无痕离开现场的案子(《恶狼之夜》);还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受害者被神秘的子弹射中,但是周围根本没有人(《杀人的电梯》)……
这个出色的短篇集中所收录的故事是作者在十几年间陆续创作的,在此期间保罗霍尔特出版了大量的长篇小说。这些成就再一次证明了作者在选材方面的宽阔视野和持久的写作激情。他的忠实读者们在阅读过程中必然会非常了解保罗·霍尔特。他试图改编代表童年时代的神话故事,他们则会随同保罗·霍尔特的故事穿越魔镜,重新找回童年单纯而动人的乐趣,他们获得了一点儿特权,可以暂时摆脱“灰暗而阴森的成人世界”。
读者朋友们当然会在这本书中遇到阿兰·图威斯特博士——这还用说吗?“一位能够解开最复杂的谜题的魔术师”,而且从来没有失败过。读者当然还会读到欧文·伯恩斯对于艺术的评论,他是一位脾气古怪的唯美主义者,特别注重仪表。这位纨绔子弟的形象来自于奥斯卡·王尔德,同样的特立独行和富于魅力。这两位侦探都具有超人的推理能力,而且都非常慎重。他们不会轻易接手案子,除非“是特殊的案子,超出常理的谜团,换句话说,必须是最神秘的、最富有艺术性的犯罪”。在令人着迷的故事中,您会发现这两个人都由于本性而迷恋于已经消逝的东西,喜欢“古旧的环境,没有生机的世界,还沉睡在上个世纪的氛围里”。作者的最爱就是上个世纪的伦敦:“街道上跑着马车,街道两旁的路灯,四处弥漫的雾气,街边的小酒馆,衣着艳丽的女人,昏暗的街道……”所有这些都证明了作者极其精妙的构思和稍显辛辣的风格,锦上添花的是一种极具破坏性的黑色幽默。
我邀请您跟随这些善于揭开谜团的杰出人物,他们都能够为“最匪夷所思的案子和最神秘的犯罪”找到“非常合情合理的解释”。对于那些冒失的读者,我还有一个最后的提示:当您踏上作者所划定的路线的时候,您要当心了,保罗·霍尔特具有惊人的才能,还有非凡的说服力!您会发现,他有能力让您接受难以置信的说法和奇幻的故事,会让您相信不可能的事情和最疯狂的解释。在《卖花女郎》中,他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毫不夸张且不知羞耻地……试图让您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
好了,别说我没有提醒您。
罗兰德·拉库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