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各部队在安荑指挥下,只留了少数几人以短锏压制着狰的身躯,预防万一,其他人都散到周围,以防有意外发生,而沈洛年不想走得太近,只找了个没人挡住视线的角度,仔细看着罗镜的动作。
只见罗镜不断地默诵着什么,而他迫出的炁息则不断地涌入那金属盒中,沈洛年探头想看金属盒内的东西,却又看不清楚,正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内走时,突然金属盒中缓缓冒出一股微微闪动着光辉的气体,在罗镜的炁息操控下不断腾挪变化,彷佛有生命一般。
这种场景……自己似乎在哪儿看过啊?沈洛年还没想清楚,却见那股古怪的气体往下方一散,笼罩着狰的脑袋,还不断由七窍窜进、窜出,狰不断地甩动脑袋、张嘴呼号,但仍然阻不住那气体的进入。过了好片刻,狰的身体突然一阵抖动,安静了下来,而那股气体不断地往内钻,终于全部消失在狰的体内。
这一瞬间,沈洛年突然想起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的画面——当年炼造凯布利的时候,不正是这样吗?莫非那圆盒里面装的是妖质?看样子可比自己当初用的多不少……莫非缚妖之术确实和蛊术有关?但当时凯布利是烧化了的遗骸,炼成影蛊时,也没有意识,狰既然还活着,那又会变成怎样?又该怎么操控?会像自己现在和凯布利的关系一样吗?不过就算现在的凯布利,还是远比狰这种妖兽愚笨啊……想到凯布利,沈洛年目光往不远处的后方望了望,那只剩指尖大小的小家伙这阵子一直自动远远隐身跟着,其实挺乖巧,老说它笨也有点过意不去,虽说它也不会在意就是了……沈洛年正胡思乱想,却见罗镜的眉头微微一皱,与此同时,狰的表情似乎也跟着扭曲起来,接着两边的躯体一起微微地颤动着,彷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线牵引在一起,正彼此拉扯着。
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罗镜掩脸黑布上方,眉宇间越来越是扭曲,而狰的表情反而渐渐地平静,但两方身躯还是一样不断地颤抖,而罗镜更是满头大汗,那不算单薄的黑色衣衫胸口,居然也透出了大片汗渍。
渐渐地,罗镜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狰也渐渐地平静下来,突然间,罗镜和狰的眼睛同时睁开,跟着又同时吁了一口气,但人吁气也就罢了,这像豹一般的妖兽吁气可没人瞧过,众人微愣之间,狄韵轻声问:“罗镜?”
罗镜点了点头,伸手抹了抹汗说:“韵小姐,成了。”
“成了?”狄韵欣喜地说:“真的?”
罗镜收起金属盒,起身走近狰,一面伸手抓起那些息壊土厚布,一面说:“诸位可以放开它了。”
那几个撼山部队微微一愣,转头看着狄韵,见狄韵点头,这才依言收锏退开,随着罗镜把厚布收起,狰立即翻身而起,缓缓凝聚着妖炁。
这下周围的人可有点紧张了,纷纷提起炁息,拿着武器,却听狄韵说:“你们的心灵已顺利结合?”
“是。”罗镜点头说:“而且拥有主导权的是我,否则现在和韵小姐说话的就是狰了……不过它恐怕不懂怎么说话。”
狄韵眼见狰稳稳地站在罗镜身旁,侧着头望向众人,彷佛正一句句倾听。她想了想又问:“现在控制它的也是你?”
“我同时可以用它的感官观察世界。”罗镜说:“不过要完全灵活控制、理解,还要一点时间。”
眼看狰体内的妖炁越来越是庞大,若罗镜能百分之百地操控,等于收服了一只强大的妖物,这买卖可挺划算。狄韵侧着头笑说:“过去听说也曾捕捉过强大的狼人,为什么你们缚妖派不争取呢?”
“高智能的不行。”罗镜说:“这毕竟是一种灵智入侵的动作,若两灵智能相近,入侵者很难获胜。”
“明白了。”狄韵点头说:“以后多麻烦你了。”
“罗镜将全力为韵小姐效劳。”罗镜微微一个躬身,与此同时,狰也跟着微屈前肢,低下头对着狄韵行礼。
狄韵微微一笑,转身扬声说:“大家辛苦了,多亏大家通力合作,这次任务顺利达成!”众人露出笑容的同时,狄韵却敛起笑容,肃容说:“不过根据不久前的军情汇报,犬戎族目标已经确定是噩尽岛,最晚明日会到岁安城,我们必须马上赶回,接受司令部的指示……部队注意,立即启程返回岁安城!”
真的来了?众人刚刚的喜悦马上消散,犬戎族这次再度来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这场战役中牺牲?
犬戎族果然在第二天清晨,由噩尽岛东方海岸登陆,一路扑向岁安城。在犬戎族围城下,岁安城外围的居民纷纷撤入城中,全城拿起武器,分布在各据点戒备。如圆足教派那儿的数百人,自然也跟着撤入,在司令部的安排下,分散各据点,协助医疗工作。岁安城大片的息壤砖地面,虽然可以有效地把妖怪的妖炁化散,但相对的,没有城墙却也不便防范,在这数十年不断扩建的历史中,早已针对这一点做了设计。岁安城每扩建一段距离,就会设一圈十公尺宽的环城大道,最外围的一圈大道,可以说是岁安城的边界,而倒数第二圈大道内侧,则会在有敌来袭时,沿着建筑物堆起一层层的压缩息壤包,彷佛一个可拆的简易城墙。在外围息壤砖的作用下,敌人接近城墙时,炁息已经散失大半,自然无法造成强大的破坏,城头上的火药武器也可以有效的发挥作用,可以避免百年前城墙被远距妖炁攻击的窘境。
而这样的设计下,防御圈外的居民房舍,在战争时自然难以保全,所以这儿通常都只有一些比较简陋的住宅,除了一些贫民之外,部分在城外工作的农渔民,也可能会在这儿备置一个简单的居所。整体而言,与城墙内相较,颇显荒凉。
而犬戎族也不是傻瓜,连续数十年的失败,他们也渐渐清楚岁安城的结构,所以除一面尝试进攻之外,还有不少犬戎族从外侧挖掘破坏着息壤砖地基,只要挖出一条没有息壤砖的畅通大道,自然能一路冲破城墙。
岁安城部队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除让大部分士兵在城墙上持枪防守之外,还组织了一组组的精锐部队,不时派出城外作战。反正岁安城城周数十公里宽,城墙又是活动式的,无论哪儿都能出入,犬戎族也围不住。
而黄清嬿、张如鸿、狄韵三人的特别队本就是因应特别任务所组织的队伍,都是优秀的人才,既然已经编成了,就此解散也颇浪费,所以叶玮珊下令三人以此队伍为基础扩张队伍,真正各统领一连四百人,三连合组成一个特别营,直属军团司令叶玮珊,时常出城执行破坏或扫荡的行动。
在这种状况下,没有炁息的光灵师,自然不适合继续随着部队出城战斗,在狄韵亲自致歉后,沈洛年与于丹翠被送回了城内的医疗机构,在圆足教统筹下,被分配到城南某个接近城墙的治疗中心。沈洛年无可奈何,只好暂时以光灵师的身份当真干起战地医师,只希望犬戎族早点打退,帝女试炼重启,看到时狄韵会不会还记得自己,让自己重回特别队。
转眼一个月过去,犬戎族虽然一直攻不入防线,但城外战况越来越是激烈,城墙边炮火声从没停过,空中斗天部队、魔法部队和禺强族也是日日激斗,每天送回来的伤者越来越多。
沈洛年其他的医术不会,但止血、缝合、急救这方面可当真是老经验,毕竟当年数日内救治近千牛头族可也不是白干的。他本具有血饮袍止血、时间控制与轻化加速能力,只眨眼间就能把伤口止血、缝合,再加上可凝止伤处、催动生机的光灵之术,配合作弊专用的耳中轻疾协助诊疗……在别地方得躺上几个月工夫的伤员,到了这地方却往往不到一星期就被赶出医院、送回战场。
随着出院病患逐渐增加,一向只收女徒的圆足教,突然出了个十余岁年轻男性光灵师之事,快速传遍全城,“神医沈凡”之名不胫而走。
今日午间,沈洛年刚处理好一批送回的伤者,眼见空了下来,连忙躲回医师休息处养神,免得等会儿看到新来的病患,又忍不住出手帮忙。他缝合速度虽快,但却颇消耗精神力,还是需要休息。
休息室空间并不大,主要是让医护人员有个稍微喘息的地方,里面有着义工准备好的茶水、几张桌椅,还有一片数公尺宽、铺设着软垫的大型通铺,方便医护人员短暂休息。
但这儿既然是由圆足医院为主要组成的分支单位,无论是医生、实习生或护理人员,统统都是女性,通铺上往往也都躺着休息的女子,就算偶尔没人,说不定下一刻又会有人想上去休息,沈洛年自然不便躺上那满是脂粉味的地方,通常都一个人坐在地上盘坐冥思。
却是沈洛年从百年昏睡中清醒之后,随着时间过去,慢慢也颇有点怀念陪了自己百年的精灵,虽然现在仍能在周围感觉到精灵的存在,却没什么实际沟通的感觉,所以他闲来无事,也会尝试着以冥思之法,和精灵作思想上的接触。
这虽然算不上沟通或交谈,却颇有种亲近的感觉,偶尔还能体会到精灵想传递的一些讯息;而不只是如此,沈洛年还发现,当进入深层交流的阶段,精智力恢复的速度也特别快,这可是百年前没有过的经验,沈洛年只能猜测,或者因为当年自己冥思时,根本只是闭目发呆,并没有真正入定吧?
就在这时候,精灵突然传来了一个示警般的反应,沈洛年微微一怔,张开眼睛,却见于丹翠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正趴跪在自己面前,把刀向着自己脖子伸来。
“干嘛!”沈洛年一惊,身子倏然往后仰出,闪过了这一剪。
“唉啊!又失败了!”于丹翠气呼呼地叫了起来:“干嘛这时候醒?快,听姐姐话,把胡子剃掉!”同一时间,周围同时传出好几个女子笑出来的声音,却是有不少护理少女也正躲在一旁看戏。
“不要!”沈洛年护住自己下巴说:“胡子关你屁事。”却是沈洛年这一个月完全没剃胡须,他胡子虽然不至于浓密满腮,口唇旁到下巴却也当真冒出了一大片。
“这样很难看啦,以前好看多了。”于丹翠凑近认真地说:“而且我和人打赌了,一定要把你的胡子剃掉!”
“那你准备输吧。”沈洛年哼了一声,推开剪刀说。“那不然剪头发?”于丹翠又说。
“不要。”沈洛年留起发须,是为了怕遇到百年前的熟人,他偶尔还偷偷使用光术加速生长,这种事自然不用对于丹翠解释。他只皱眉说:“累死了,别来吵我休息。”
“啧。”于丹翠收起剪刀,不甘愿地站起,一面说:“怎么不上床睡?”
“不用。”沈洛年说。
“别不好意思了啦,大家不会介意的。”于丹翠笑说:“医院里面的大家都知道,沈凡对女人没兴趣。”
“谁说的?”沈洛年板起脸说。
“你知道正常男子一天会偷瞄女人几次吗?”于丹翠笑说:“我们本来还以为你性向比较特别,但是你也没怎么瞄过男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呃。”沈洛年微微一怔,倒也不知该如何辩白。凤灵之体作用下,单凭外貌对自己已经没了吸引力,在医院工作又忙又累,而他与大多数人都不熟识,自然产生不了好感,在没有好感的前提下,外貌就产生不了吸引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只有那种足以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比如安荑、雪莉或三位公主,可能会让他以欣赏“造物之美”的心态多看几眼,其他女子很难让他多留意。
于丹翠见沈洛年不吭声,凑近他耳边说:“你不觉得常有小护士在你旁边偷笑吗?傻瓜,那就是对你有意思啊,谁叫你都不理她们?”
笑?沈洛年想想还真有,不过通常都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目光扫过去,除了有点调皮和害羞之外,也感觉不到别的心思,说有意思似乎也太过了……自己可不是赖一心那种帅哥,何况现在满脸胡子,看来颇有些狼狈,不被取笑已经不错了。
不过沈洛年却不知,他遇到伤员时,心神一集中,那处理伤口、缝合包扎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已经变成彷佛表演一般的神技。不少有志习医的年轻女子,敬佩之余,确实会忍不住激起钦慕之心。不过这种时候,沈洛年也没时间看她们的气味,而当治疗一结束,沈洛年往往又变成那副冷淡的模样,对人爱理不理,纵有钦慕之心也很容易被浇熄,他自然发现不了。
于丹翠见沈洛年不说话,又开口说:“好吧,就算不管头发和胡子,我怎没看过你换别种衣服啊?老穿这暗暗的红色袍,看起来好阴沉!”
“我本来就阴沉。”沈洛年没好气地说:“干嘛跑来问东问西,没病人进来了啊?”
于丹翠笑说:“哎哟,我也得休息一下啊。”事实上于丹翠虽然没有医生身份,但圆足教中人大多知道她的能耐,平常多被安排在第一线,负责分辨各伤员的严重性,决定处置的先后,有时还得作最紧急的处置,这份工作可不轻松。
“那就快睡吧。”沈洛年皱眉说:“别吵到大家休息。”
“好凶。”于丹翠嘟起嘴说:“我们神医名气变大以后,脾气也变大了呢。”
这话一说,床上、床下,房中的七、八个女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沈洛年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白了于丹翠一眼。
就在这时,一连串急促的铃声,叮当叮当地传了进来,众人脸色一变,床上的医护人员纷纷爬起,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也放下茶水,起身往外走,而沈洛年点地之间,更已飘掠出了门外……原来这铃铛声是入口那儿的通讯,代表运来了一大批紧急伤员,所有休息的人都得立即出来支持。
沈洛年刚穿过放满病床的走道、房间,奔到入口的大厅,数十名伤者正被许多士兵搬了进来,不少人正喊着医生,大厅那儿的医疗人员也跟着忙进忙出。沈洛年正想找个看来严重又没人治疗的病患先处理,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大叫:“这儿受伤最严重,哪个医生快来帮忙?”
沈洛年抬头望去,却见大喊的居然是一个月不见的雪莉,她正随着一个担架奔入,脸上都是焦急和慌张,而那担架上满是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滴,不知谁受了什么伤,连血都止不了。
还没看过雪莉脸上冒出这种表情,担架上那人很明显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流这么多血。沈洛年快速地奔过去,却见担架上女子胸口正中央被划伤一排五爪裂口,衣服和血肉混在一起,伤口还在不断地冒血。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安荑,她因失血过多,疼痛过度,昏昏沉沉的已经快要陷入昏迷。
这时代不便输血,这种难以止血的复杂伤口,可比断手、断脚还危险,随着担架就定位,沈洛年喊了一声:“都退开。”
“沈凡?”雪莉见到沈凡吃了一惊,却被其他几名护士拉开了两步,沈洛年随即两手齐动,以大范围光术凝停安荑胸腹间机能。数秒过去,那不断喷溅的血液整个停了下来,几名护士一拥而上,快速地以棉花纱布吸去血泊,把伤口弄干净,一面把那已经破开的劲装剪开,战斗用束身内衣扯下。
安荑胸部形状虽美,但这时正中央破了五道大裂口,自然没什么好欣赏的,就算一般男性医生,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也不会胡思乱想。当下沈洛年仔细以探查之法检查了一番,总算伤口没透入胸腔,只有几根肋骨似乎有了裂痕,他将偏移的肋骨对稳,一挥手间,安荑胸口翻开的皮肉裂口突然密合,沈洛年右手拿起针线,正准备缝合时,他突然心念一转,顿了下来,目光望向安荑。
而安荑出血一止,精神三分,加上胸腔以下瞬间凝止,疼痛大减,那双明眸也正看着沈洛年,对于胸口在沈洛年面前敞开,她似乎并不怎么介意。
这女人到这种时候还是这副淡定无所谓的模样?沈洛年开口说:“安荑,我要解开光术了,会痛。”
安荑微微点头,表示了解的同时,几个护士一起叫了起来:“沈光灵师?还没缝合伤口啊。”
“知道。”沈洛年整只左上臂仍轻压在安荑胸口上方,逼合着伤口,右手光术一透,先解开了凝止之术,再高速催动着安荑体内的自愈生长效果,而凝止之术一去,安荑苍白的脸上马上冒出一滴滴冷汗,看得出来十分疼痛,但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就这么过了片刻,沈洛年这才收手,一面说:“上药后用安全绷带拉合伤口,里面有骨折,数日内要用夹垫固定患部,小心排痰。”
众人一愣间,却见安荑胸前只剩下五条淡淡血痕,那割裂开的伤口居然完整地密合起来,根本看不出伤口,彷佛谁在安荑那柔美的胸部曲线之间,用笔恶作剧地划上了几条红线。
“干嘛?”沈洛年见众人没动作,皱眉说:“快动手,拖下去又会裂开了!”
众人一惊,连忙动手,沈洛年转身对一旁记录的护士说:“她需要补充大量营养,注射点滴,这伤口每天换药两次,必须由我亲自拆绷带,别人不能解开!”一说完,转身掀开周围绕起的布帘,钻了出去,而这布帘是因为安荑身为女性,受伤的地方又特殊,所以护士们特别围上的。
“咦?”雪莉只看到沈洛年手压在安荑身上片刻,伤口就彷佛变魔术一样地黏合,她吃了一惊,追着沈洛年,抓住他说:“安荑没事了吗?”
“没事了,还需要休养一阵子。”沈洛年说:“先这样,还有别人需要治疗。”
“好……好!谢谢、谢谢。”雪莉一喜,放开沈洛年的手,又冲进布帘中。此时里面的护士们,一面动手,一面有人忍不住望着雪莉说:“你们认识沈光灵师啊?”
“认识啊!没想到在这儿遇上。”雪莉喜悦地说:“刚刚那就是光灵之术啊?我第一次看到呢,安荑,你还好吗?”
安荑这时疼痛已经大幅减低,但毕竟失血过多,十分疲累,只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是认识的……”一个小护士突然说:“两位军官小姐都好漂亮。”
“我还是第一次看沈光灵师这样处理伤口。”另一个护士低声说:“这样做恐怕会耗去很多生命力吧?”
“怎么说?什么意思?平常不是这样吗?”雪莉诧异地问。
“光灵师没缝合,直接运用光术让伤口合口呢。”护士转头说:“平常若不是太严重的伤势,光灵师不会施用光术的,就算用,通常也是配合患者自己复元能力稍加协助,很少这样一下子逼到伤口几乎合口,你们和光灵师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雪莉高兴地说:“对啊,我和他是好朋友!”不过她忍不住瞄了安荑一眼,安荑也是吗?
安荑越听越不对劲,提起力气,皱眉缓缓说:“这么做……好……得快?”
“你还不懂吗?等你这几道伤口痊愈,很可能不会有伤疤啊。”这时护士一面帮安荑的胸口上药,一面半开玩笑地说:“光灵师一定是不舍得让你这地方挂着伤痕,我们过去还以为他对女孩子没兴趣呢。”
安荑一怔间,雪莉已经大喜说:“不会有伤痕?真的吗?太棒了。”喊完她一转头,冲出布幕,又跑去找沈洛年道谢了。
沈洛年这时当然还在忙,他没空多说,没怎么理会雪莉,雪莉在旁看了片刻,还是挂心着安荑,很快又奔了回去。就这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这趟送来的十几名重伤者处理完毕,数十名轻伤也包扎妥当,沈洛年正想回去休息时,却听见大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騒动声,还有隐隐惊呼。
沈洛年目光转过去,却见穿着白色军用劲装的狄韵,在四名军官的簇拥下,一脸凝重地快步走入,这本来没什么特别,古怪的是她身旁跟着一只拖着五条长尾的红色有角巨豹,正亦步亦趋地随着狄韵往内走,那阵騒动,自然是因为那只叫狰的妖兽,不过倒没看到掩着脸的罗镜。
对了,既然有安荑和雪莉在内,这支部队想必是狄韵所属的部队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受伤,莫不是打败仗了?看来想期待她带自己去龙宫,恐怕越来越不容易。狄韵远远和沈洛年目光一对,双目一亮,大步朝沈洛年走来。这时还不能得罪这发育不良、表里不一的丫头,沈洛年微微颔首行礼说:“韵小姐。”
“沈凡,你恰好在这儿?”狄韵走近低声说:“安荑怎样了?不会有事吧?听说你亲自处理的?”
沈洛年点点头说:“放心,没事。”
“太好了。”狄韵松了一口气说:“真是多谢。”
“没什么。”沈洛年摇摇头。
“一会儿再跟你聊。”狄韵甜甜一笑,转头走向那一张张病床,一个个殷勤探问,看她透出的气息,当真关切的恐怕也只有安荑,其他人都只是顺便,不过身为领导人,做出这种关怀模样也是理所当然,也怪不得她;而于丹翠眼见心中的公主突然出现,自然马上冲过去自充向导,解释病况,这也不在话下。
沈洛年眼见无事,当下转身往内走,打坐休息去。
但沈洛年才刚入定没多久,门口就突然被人推开,却是雪莉探头进来喊:“沈凡!”
沈洛年一怔抬头说:“怎么?”
雪莉笑说:“韵小姐找你。”
沈洛年一怔,起身站起,随着雪莉往外走,只听她一面走一面高兴地笑说:“你好棒!好棒、好棒。”
这女人又直率地过分了,沈洛年苦笑说:“不用称赞了。”
雪莉回过头,那双大眼看着沈洛年的眼睛,突然说:“我问你哦,你有女朋友吗?还是有喜欢的人?”
“呃?”沈洛年这瞬间发现雪莉居然透出了一股不大应该出现的气味,不禁吃了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
“干嘛留着这乱糟糟的胡子?”雪莉捏了捏沈洛年的手,媚目流转间,微笑说:“就算有满嘴胡子,还是像孩子一样……哪天如果我放假,来找你可以吗?不懂我会教你的。”
自己正被这大姐调情吗?沈洛年可真有点面红耳赤,抽回手说:“你……”
“如果你没兴趣,直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雪莉轻拨了拨那头红色秀发,轻噘起嘴,微笑说:“怎么,你觉得女孩子说这种话很奇怪吗?”
其实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很欣赏这种女孩才对,和这种人相处多么轻松自在?但沈洛年看了看雪莉,还是提不起情念,似乎现在显现的还不是真的她,还有什么隐藏在深处……而既然还没能从最内在开始对她动情,不管她外表再美效果也不大。沈洛年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说:“不是没兴趣,也许等认识久一点之后,你可以重问一次。”
雪莉侧头看了沈洛年一眼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想更了解我?不是因为我不够漂亮?”
沈洛年哂然说:“你不漂亮就没有美人了。”
“这话好听呢,下次有空再找你。”雪莉一笑,挽起沈洛年的手,拉着他往安荑那围起的病榻走。
那儿外面围了四名护卫,连那头狰也站在床尾,走过那附近的医护人员不免有点害怕,纷纷绕路,看样子狄韵应该就在那布幕之中探视安荑,而沈洛年接近的时候,那狰还对沈洛年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先后掀帘走入,布幕内只有狄韵与安荑两人,狄韵听到声息,转头见到沈洛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说:“沈凡来了?我听说安荑可能不会有伤痕,对吗?这真是太好了!”
难得看到这女孩露出真心的笑容,这张笑脸,还真像狄纯当年天真的模样,沈洛年有点感慨地看了狄韵片刻,这才说:“我也没试过这种方式,希望有效。”
“不用如此。”床上的安荑突然开口,她中气不足,低声说:“缝合……没关系。”
“什么?”雪莉大惊说:“不行啊,安荑你这么漂亮,那儿有疤太可惜。”
安荑一呛,咳了好片刻,这才说:“不……不需要……”
“别理她。”狄韵望着沈洛年说:“沈凡,你得全力帮安荑治好啊,最好一点伤痕都没有。”
“完全没痕迹很难,但我会配上除疤的药物,也许会有帮助。”沈洛年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看着安荑,颇搞不懂,若是长相平凡的女子也就罢了,明明是个美人,怎会对自己外貌一点都不在意?早知道刚刚自己就不多事了,以针线缝合岂不省事?
“听说绷带只能由你来拆?”狄韵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想占安荑便宜吧?”
“别人拆,我怕伤口再度裂开,毕竟没真正愈合。”沈洛年顿了顿说:“如果安荑不在意伤疤,想改成缝合的话,就不用我……”
安荑马上说:“改……改掉……”
“不行!不能改!”狄韵和雪莉却一起喊了出来。沈洛年一怔,看看三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狄韵倒忍不住好笑,摇摇头说:“沈凡,我刚是开玩笑的,可别误会……不过这么一来,就不能迁走安荑了……”
“干嘛迁走?”沈洛年诧异地说。
“这儿……”狄韵似乎还在考虑该不该说,雪莉已经抢着开口说:“安荑有洁癖!”
“嗄?”沈洛年一呆。
“你看这床单还带点黄色,地上到处都是沙子,连这床头木架上都是灰尘。”雪莉摇头说:“安荑受不了的,一定睡不着。”
“雪莉!闭嘴!”安荑脸上微带红晕,气呼呼地瞪了雪莉一眼。
一个在军伍中作战的军官,居然会有这种怪癖?打仗时该怎办?不过上次出任务,确实无论何时看到她都是一尘不染,雪莉似乎不是乱说。沈洛年瞄了安荑一眼,却见她难得地透出有点羞窘的气味,似乎对于让自己知道这种事情,十分不自在。
“这样吧。”狄韵沉吟说:“我派人在附近找间干净房子,租下后打扫妥当把安荑搬过去,换药的时候,就麻烦沈凡你跑一趟,可以吗?”
“不远就无所谓。”沈洛年说。
“就这样决定,这样安荑也能安心养伤。”狄韵一顿微笑说:“沈凡,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到,尽管说。”
能说吗?沈洛年考虑了三秒,还是开口说:“我希望……韵小姐能带我去龙宫。”
狄韵先是有些不解地看了沈洛年两眼,跟着妙目一转,彷佛想通般地噗哧笑说:“多谢你的鼓励和祝福,但我可未必能获选啊,而且犬戎族来犯,那件事还不知道会如何收场呢。”
谁在鼓励和祝福啊?那就是我需要的啊!沈洛年皱起眉头,还没想出该怎么补充说明,狄韵已经笑着说:“为了安荑的病体着想,我得快点去找房子,雪莉,你先随我来。”
“是。”雪莉对沈洛年眨眨眼,随着狄韵去了。
这下子只剩下沈洛年和安荑,沈洛年看着她那北极寒冰一般的脸孔,正打算告辞,却听安荑低声说:“沈凡……缝、缝起来。”
这女人真是古怪,沈洛年皱眉说:“我真把你伤口缝起来,韵小姐不会找我算帐吗?”
安荑一怔,倒也说不出话来,只轻轻皱起眉头,沈洛年摇头说:“若早知道你这么想,我当时就不会多事,抱歉了。”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凡。”安荑低喊了一声。
“嗯?”沈洛年回头。
安荑顿了顿才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就算能看入人心,还是一样搞不懂这些女人……沈洛年声声肩,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