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精旗?姜普旗?”沈洛年望着那约有人脸大小的三角皮制小旗,看着那恍若实物一般的鲜红色牛头图样,诧异地说:“可以做什么呢?”
“一般牛族并不能很快分辨出人类的长相,神巫带着这旗,可避免我族有人不慎冒犯……以此旗对任何我族中人展示,会获得牛首族全力协助。”姜普顿了顿又说:“若有任何需要姜普帮忙的事情,也可以此旗为证,托我族人传话……可惜神巫体无妖炁,否则使用轻疾传讯更是方便多了。”
“其实……”沈洛年陡然想起牛头人讨厌别人说谎,只好把自己也有轻疾的事情缩了回去,改口说:“这旗子就是用来传话吗?应该不大需要……”
“那只是附带的,真正的功能是这样。”姜普拿起小旗,迎风一摇,下一瞬间,周围突然无端端泛起大片白色浓雾。
沈洛年大吃一惊,眼看着离自己不到半公尺的姜普,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忙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道行浅薄,浓雾效力只在百步之内。”姜普迅速地卷起“姜普旗”,只见浓雾缓缓消散,周围的景物又渐清晰,姜普递给沈洛年说:“若遇到危险,神巫可展旗借雾而遁,晚上效果更好,使用几次后如浓雾渐淡,请泡水一段时间,又会恢复。”
真是好个逃命宝贝,比烟雾弹方便多了。沈洛年接着“姜普旗”,迟疑地说:“你们真不缺这东西?”
“沈神巫放心,我族皇族,每隔千年都会制作一面,越来越大,这种最小的,一般只用来传令。”姜普笑说:“战场用到的,通常都是三千年以上的牛精旗……展开后能千步生雾,那才真有用。不过此物只能遮蔽视线,若遇到嗅觉、听觉或感应力灵敏的敌人,效果就不大了,神巫务须小心。”
对方既然很多这种东西,倒真的可以拿一面走,看来这些牛的鼻子一定很灵,才能用这东西打仗,沈洛年不再客套,点头说:“那就多谢了。”
姜普露出笑容说:“那么……我这次真的要率族人离开了,沈神巫请多珍重,期待日后再见。”
“你也珍重。”沈洛年说。
姜普不再多言,对沈洛年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沈洛年感应得清楚,最后留下的数十名牛头人们,也都随着姜普去了,这片数日前汇集了数万人大战的森林,就这么突然变得冷冷清清,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姜普旗该放收到哪儿去呢?随便扔怕掉了……沈洛年看了看吉光皮套,见内侧似乎还有一点缝隙,当下把姜普旗挤了进去,沈洛年一面塞,一面随口说:“轻疾,为什么这旗子能起雾啊?”
“牛头人皇族不擅玄界道术,但他们的牛角凝聚妖炁千年后,能直接与玄界连结。”轻疾说:“每隔千年,将脱落的牛角炼旗为精,使能纳水入玄界,并能迎风化出水雾,是他们皇族的习俗,有点类似一种成人仪式。”
“嗯……那打仗应该很好用啰?”沈洛年疲惫还没恢复,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问。
“其实会被雾所惑的妖怪并不多。”轻疾说:“比如他们的敌人云阳,就完全没眼睛。”
“对哦,这倒是可惜了。”沈洛年呵呵笑说。
“对你来说,用途也不算太大。”轻疾接着说:“若你使用暗灵之力,周围水雾马上会被驱散。”
“啊?这样吗?”沈洛年完全没想到。
“暗灵之力本就是水雾克星,许久以前牛族曾和龙族联军连场大战,后来龙族诱引旱魃入战场,当场水雾全消,牛族猝不及防,因而大败。”
“呃……”沈洛年不满地说:“不早点说,刚刚我就别拿了。”
“只使用道息能力逃命的话,倒可以。”轻疾说:“要往下风处跑,免得对方嗅到你的去向。”
“可以用就好。”想想沈洛年又觉得不对,诧异地说:“听怀真说龙族很强啊,怎么会打不过牛族?而且对龙族用这种水雾怎会有用?”
“因为当时的牛精旗不只有雾而已。”轻疾说:“牛族曾十分强大……当初两方冲突,牛族皇族首领尤老,炼出雾中蕴有迷魂力的大型牛精旗,展开弥天大雾,打得龙族溃不成军、九战九胜,到了第十战才因旱魃闯入战场而惨败。但那场战争后,牛头人当时的皇族被龙族全面铲除,现在的牛首皇族,不过是当时一个残存支脉重新传开的血脉,寿命最多只有三千余,已远不如前,牛族皇族本有的”奋勇之气“,也因此绝灭。”
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说:“好惨啊……后来呢?联军又是什么意思?”
“那时三大龙族还没决裂,所以说是龙族联军。”轻疾又说:“但牛族一灭,龙族别无敌手,一段时间后,就因内部冲突而分裂……本来应家据地、敖家潜水、计家飞空,三族各霸一方,但敖家突然想上岸,就和地面上的应家起了冲突。”
“后来应家输了跑去欧洲?”沈洛年听过怀真提起此事,所以那时才跑去北欧挖宝。
“是。”轻疾接着说:“应氏翼龙一族和敖氏虬龙冲突之际,计氏蛟龙两不相帮,先一步率族离开,眼不见为净。应龙一族与牛族一战中本已大伤元气,加上族内不擅合作,终于败退至西荒,最后是敖氏虬龙大获全胜。”
“嗯……”沈洛年听着听着,不禁有点感慨,这些强大的妖怪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怎么还喜欢打来打去?还好不是每种妖怪都这样,怀真那种个性的妖怪,就算活个几万年,大概对权力争斗还是没兴趣吧?
对了,吸收到两百多份暗灵之力的好消息,要不要告诉那臭狐狸精一声?这一想到怀真,沈洛年嘴角自然露出了笑容。
“补充一点,我说的是大部分妖仙都知道的常识。”轻疾突然说:“如果有不属于常识的部分,我不会提出。”
“什么意思?”沈洛年回过神,诧异地说:“那些战争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吗?”
“此为非法问题。”
“妈的,又来了。”沈洛年好笑地骂。
反正再怎么骂轻疾也不会生气,沈洛年懒得再说。他这时已吃完云阳果,也稍微恢复了体力,沈洛年站起身来,望着西方片刻,突然轻身飘起,沿河点地往西方飞掠。
奔出不到十分钟,沈洛年就到了数日前大战的河中土丘上,四面望去,本来在这儿据河而守的万余名云阳们,现在已经被拆散成了没有气息的残枝碎木,稍微软嫩一点的部位,都被牛头人当作战利品取走,之后大概会变成牛头人庆典上的美味佳肴吧?沈洛年踩在这些遗骸上,不由得有点感慨。
这土丘上不只是云阳死尽,连稍高一点的树木都被折断拆散,一眼望去,虽然满是层层叠叠凌乱的断木碎枝,却又显得十分空旷。
沈洛年望着土丘的边缘,无数散碎的枝条细末,顺着水流和河岸,一面打转一面往下淌,战役结束已经三、四日,当初混着土泥、流淌着鲜血的河水,已经恢复了清澈,这些枝条上想必也混着不少牛头人的鲜血吧?
此时正当阴历月初,只能借着星光视物,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夜游……自己到这地方干嘛?沈洛年问着自己,却回答不出来,他推开一地碎枝,坐在地面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感伤生命的消逝吗?也不应该吧,虽说云阳死了一万多人,但当初四二九大劫,别说全世界死了多少人……单是自己的故乡台湾就几千万人丧命,自己却不怎么在意,但为什么这和自己几乎没关系的云阳,却让人有些郁闷呢?
莫非是因为自己借着这场战争,获得了些好处?沈洛年想着想着,突然明白了,自己借着牛头人和云阳打仗,取得了一定的利益,在这过程中,至少救了几千个牛头人的性命,却一点也没帮上云阳……如果能为其他存活的云阳做点什么就好了。
但怀真说过,云阳很讨厌欠人人情,牛头人送自己一面会冒烟的旗就算交代了,若自己做了什么,使云阳老是记挂着,可不大好意思……沈洛年正思索着,突然有点疑惑地四面看看说:“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莫非因为这儿死的人太多,阴气太重吗?”
轻疾却说:“你身为尸灵之王,说这话颇不适合。”
“呃……”沈洛年自己也觉得好笑,摇头说:“我只有两百多个死人骨头当手下,算不了什么王吧?”
“也对。”轻疾说。
“我觉得怪怪的地方是……”沈洛年四面张望说:“这小岛上的妖炁似乎比较重,比外面还重一点点。”
“这森林有很多带着妖炁的植物。”轻疾说。
沈洛年摇头说:“我知道,但不大对,且不说死光的云阳,这儿只剩下短草矮蕨和藤蔓,妖炁为什么会比外面还重?”
轻疾很难得停了几秒,才说:“依你的判断呢?”
“等等,我要更集中注意力。”沈洛年半闭着眼睛,放缓心情,身体放松,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感应周围的炁息状态。过了片刻,沈洛年才睁开眼说:“有很多,却很细小的妖炁源……而且那气味挺熟的……”
他目光往下,突然弯下身,伸手想拨开身旁不远一处碎木堆时,轻疾突然开口说:“且慢。”
沈洛年一呆停手,开口说:“你瞒着我什么?”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不等沈洛年开口骂人,马上接着又说:“但你若翻开,就会发现,所以我才开口。”
“底下是什么?”沈洛年眼神一亮说:“云阳果然没死光?”
“那是云阳留下的生命浓缩种子,正开始重新抽芽。”轻疾说:“云阳从不让外人知道此事,自然是非法问题。”
“都有留下吗?”沈洛年兴奋地说:“一万两千株?”
“此为非法问题。”轻疾说:“请自行搜寻资料,若你获得的资料足以判断,我才会依据你的资讯,协助整理答案。”
轻疾不说也是情有可原,这可是云阳的大秘密,若传了出去,可十分危险。沈洛年感应着周围的状态,自己暗暗估计着,那和一般植物相差仿佛,微弱的云阳妖炁,似乎只有数千株散布在外围一圈……看样子这些云阳应该是自忖必死之后,才留下了传续生命的东西……虽然说这次牛头人本就没把所有云阳困住,但多个保险总不是坏事,沈洛年有点高兴地说:“似乎有三、四千吧?我能为这些种子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轻疾说。
“不知道啊。”沈洛年顿了顿说:“可以浇水吗?”
“不需要。”轻疾说:“河中土丘,土壤潮湿肥沃,这儿降雨量也很大,过数日根部稳定后,只要感觉周围没有不安全的妖炁,云阳就会快速生长,数年后,才会开始妖化引炁。”
总之自己帮不上忙就对了,不过知道云阳没死光,沈洛年的心情也好了些,他站起拍拍身上的泥灰说:“好吧,回家再睡一觉!啊,我忘了要抓妖怪给邹姐,糟糕,都过七、八天了,这附近有没有低智商的小妖怪可以抓?”
“低智商?”轻疾不很明白沈洛年的定义。
沈洛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就是……灵智比较低的,杀来吃比较不会过意不去。”
“有,而且不少。”轻疾说。
“我怎么都没感觉到?”沈洛年吃惊地说。
“这附近植物妖炁渐增,足以掩盖他们的妖炁。”轻疾说:“东方高原附近,你才能靠妖炁感应找出这种生物。”
“可是那边的都被抓光了啊。”沈洛年说。
“那么……建议你试着用其他五感捕捉。”轻疾说。
“呃……”沈洛年抓了抓头,看着周围茂密的森林,颇有点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
而在台湾那边,这时刚日出,赖一心、叶玮珊两人正沿着花莲溪的支流木瓜溪畔,点地飘掠、溯溪而上。这条溪,正是十余日来不断顺水漂下巨木的溪流。
一周前赖一心建议众人离开台湾,四处搜救其他地区的人们,叶玮珊则要求先问过怀真之后再做决定,但一个星期过去了,木料虽然仍不断往下漂,怀真却一直没出现,于是两人约好了今日清晨溯溪而上,要入山林中寻找怀真的踪迹。
赖一心不能飞腾,他一跨步就跃出老远,叶玮珊则在他身侧,亦步亦趋地并肩飘行,当赖一心落地时,也跟着点地稍歇,两人这么一路往山里走。很快地河畔路面消失,正沿着河岸乱石腾行时,赖一心突然开口说:“玮珊,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在月圆夜抓妖怪,好像也是到这种没路的地方,一样有条山溪。”
“对啊。”叶玮珊露出微笑说:“那是在桃园的山区……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时我虽然学过很多功夫,但才刚加入道武门不久,力道拿捏得不很好。”赖一心说:“也有点紧张。”
“你紧张?”叶玮珊噗哧笑说:“别骗我,你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紧张过了?”
“不是因为妖怪紧张啦。”赖一心有点尴尬地说。
叶玮珊微微一愣说:“那不然呢?”
“那是……”赖一心顿了顿,才干笑说:“因为是第一次跟你两个人出去。”
叶玮珊意外之余,心中微微一甜,但口中却说:“跟我出去有什么好紧张的?”
赖一心抓抓头,尴尬地笑了两声,没继续说话。
叶玮珊瞄了赖一心一眼,也不追问,两人又并肩飘行了一段距离,叶玮珊忽然开口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在门派道场吧。”赖一心说:“我发现学校里有名的那个才女,居然跟我同门,而且可能是门派的未来继承人,真是吓一大跳。”
“那是正式见面。”叶玮珊抿嘴笑说:“但过去早就见过了吧?”
“嗯,学校遇过几次……”赖一心思索着说:“最早应该是高一刚开学不久,大家都跑去看你那时候,不过那时你该没看到我才对……”
“你也在那群人里面啊?”叶玮珊瞪眼说。
“对啊。”赖一心笑说:“人家说有美女我就去看了。”
“干嘛凑热闹?”叶玮珊嘟嘴说:“我们在国中就见过了。”
“啊?”赖一心吃惊地说:“我们念不同的学校啊,你那时不是读私立中学吗?”
“你国三的时候,来我们学校比过柔道。”叶玮珊顿了顿说:“就是那所……因为你上午赢得太漂亮,下午自由练习的时候,故意把高中学长叫来找你麻烦的学校。”
“啊……晏文中学!我都忘了,你确实是那所学校的……”赖一心说到这儿,突然一愣说:“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叶玮珊却不回答,看着一头雾水的赖一心片刻,才哼声说:“你这疯子,听到有高中学长要来找你比试,居然高兴成那样,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赖一心诧异地说:“那学校……该只有一个人知道啊。”
叶玮珊却瞪了赖一心一眼,只哼了哼,却不说话。
“你……”赖一心呆了呆才说:“那小个子难道是你派来的?”
“那就是我啦!”叶玮珊停下顿足说:“你这笨蛋!你当真一直以为我是男的?”
赖一心停下脚步,张大嘴巴,傻了好片刻才说:“那小……真是你?不对吧……”
叶玮珊白了赖一心一眼说:“我当时辗转听到这消息,不便出面阻止,又不想让你吃亏,所以戴了顶大帽子,收起头发过去找你通风报信……你认不出我是谁也就罢了,居然把我当成男孩子!太过分了,我后来气了好久!”
“呃……”赖一心抓头说:“你不只戴帽子,还穿着运动服……我看不出来。”
“对不起,我身材不好,不像女人。”叶玮珊板着那张俏脸说。
“我不是这意思……”赖一心干笑说:“大概是我听到消息以后太高兴了。”
“真是神经病。”叶玮珊说:“那时你才国三,体格怎么比得过高三的?居然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后来也没输啊。”赖一心笑嘻嘻地说。
“你是怪物。”叶玮珊撇了撇嘴说:“反正我多此一举。”
“原来那人是你……”赖一心突然说:“我当时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你那时一下就跑了,来不及问。”
“你叫我小弟,我当然生气地跑了。”叶玮珊瞪眼说:“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我当时是学生会会长,各社团竞赛活动的状况当然会去了解,很容易就会得到消息。”
赖一心摇头说:“不,我是想问……你怎会特地来提醒我这种事?那时我们又不认识,你又是那学校的人。”
“我常看你比赛……”叶玮珊说到这儿,脸突然微微一红,转过头说:“反正我们学校输就输了,不该用那种手段对付你。”
“原来是这样……”赖一心笑说:“后来我们居然同一间学校,真是好巧。”
这大笨蛋!若不是为了他,自己干嘛读那三流学校?还安排舅舅去找他?叶玮珊又说不出口,恨恨地瞪了赖一心一眼,板着脸往前飘。
赖一心却追了上来,轻抓住叶玮珊的手说:“玮珊。”
“干嘛?”叶玮珊还带着点怒气。
“我不是很聪明,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赖一心顿了顿才柔声说:“我怕你会不好意思。”
原来这人不是真笨,却是装傻,叶玮珊脸一红,捏着赖一心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对望片刻,这才并肩继续往山林中飘行。
这溪流旁的林木早已经被砍得光秃秃的,加上最近不断地震山崩,到处都是崩落的土块,本就已经难看的山坡,更是变得坑坑巴巴,不过对情侣来说,就算是丑恶贫瘠之处,只要能携手并行,也仿佛天堂一般。
刚翻过一条小瀑布,却见上面有座小湖,不少木料在瀑布口塞住,没有往下流,两人微微一愣,看这儿的地形,得有人常常来搬运才行……“喂!”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轻叱。
赖一心与叶玮珊一惊转头,却看到不远处一座小山丘上,站着两个看似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正绷着两张小脸瞪着两人。
这儿怎么会有小女孩?莫非是妖物?两人同时一愣,赖一心自然而然地站在叶玮珊身前,横枪于胸,仔细打量着对方。
这么仔细一看,两人不由得又吃一惊,那是两个五官秀美、发色不同的小女孩,一个拥有金色波浪云朵般的大片鬈发,另一个则有一头仿佛黑瀑般的滑顺秀发,两个女孩一样精致可爱,就像一对漂亮的娃娃,虽然衣服脏破,身上带点泥污,仍让人看了十分喜爱。
赖一心看了半天,感觉不出对方的妖炁,诧异地说:“小妹妹,你们……”
金发的女孩并没开口,她只瞪着大眼,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稍矮一点点的黑发女娃则没什么表情,只挥手说:“回去下面村子,别到这儿来。”她清脆明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十分好听。
这儿不可能有普通的孩子,何况还生得这么秀美?但当真是妖怪吗?叶玮珊试探地说:“你们是哪儿人?住这上面吗?”
那两个小女孩皱眉对看一眼,金发女孩似乎低声说了什么,黑发女孩却摇摇头说:“不可以,妈妈会骂我们。”
金发女孩嘟起嘴来,叉腰瞪着下面两人。
“你们两个快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黑发女孩又看着赖、叶两人说。
这两个小女孩,自然是在怀真与沈洛年协助下,化为人形的小穷奇山芷与小毕方羽霁。她们俩面对赖、叶两人时,和在沈洛年面前的态度大不相同。
原来除沈洛年这特例外,一般来说,穷奇对人类十分没有好感,不只平常不会接近,若有人不知死活惹上来,就算不拿来当食物,也多半会咬得对方半死不活,所以人类过去一直把穷奇当恶兽。
毕方虽然也看不起孱弱的人类,但这族仙兽秉性高傲,喜欢被尊崇、重视的感觉,偶尔还会主动对人类施惠,遇到人的态度也较和善,也因此常常被当成仙兽来崇拜,至于羽霁讨厌沈洛年,主要是因为玩伴被抢,也属于特例。
所以当看到有人类贸然接近,山芷就想动手揍人,反而是羽霁在拦阻。
“两位小妹。”赖一心笑说:“我们是要上山找人的,可以请问一下吗……”
“不可你!”山芷打断了赖一心的话,她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点鼻音,十分可爱,但语气却挺凶。
“是”不可以“啦。”羽霁转头低声骂,原来山芷平常不爱说话,变身为人这么许久之后,腔调却还常常抓不准。
山芷也不在乎自己说错话,她突然蹲下身,捧起一个有她半个身体大的石头,对着赖一心直扔了过来,一面用那嫩嫩的嗓音嚷:“回去啦!”
人类小女孩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眼看那大石块正对着自己冲来,上面蕴含的力道似乎不小,赖一心可吓了一大跳,他聚炁于银枪,点拖之间把石头引开,当石头轰隆隆地往外滚,山谷间回音震起时,赖一心诧异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
“笨小芷!”羽霁顿足说:“这样就被看出来了啦。”
“看出来……就打架吧!”山芷对羽霁一笑,身上爆发出妖炁,转头向两人扑了过来。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羽霁不再阻拦,盘起手臂看戏,自己只要没动手,应该有机会不挨骂。
这和人类明显不同、而且十分强大的妖炁一出,赖一心和叶玮珊就肯定眼前必是妖怪,赖一心长枪一挺,枪尖对着扑来的山芷,一面轻呼:“玮珊退。”
山芷和羽霁之母,虽然都婉拒了怀真提供的赃物当武器,但两族各自保存的武器可还在仙界,这段时间只能练习着用手脚攻击,反正两人平常也常扑打为戏,倒也不算太生疏,山芷绕过枪尖,两手齐张,对着赖一心的脑袋抓去。
这小女娃浑身妖炁凝聚如实,可不能硬接,赖一心长枪一引,一面斜退了两步,一面把山芷的力量错出外门。
山芷微微一愣,飘身浮起,挥舞着那双蕴含强大妖炁的小手,对着赖一心上盘四面乱扑……虽然现在没有爪牙,若真被拍上,赖一心一样承受不起。
对方会飞又有妖炁,看来一定是妖怪……赖一心小心应付了几招,确定对方妖炁强度远过于己,似乎……不下于普通的刑天?不过招法可就比刑天生涩多了。
半年前,那时赖一心才刚开始吸收妖质不久,在人类堡垒外,他就曾短暂地和刑天一对一较量过几招,虽然吃力,但已经勉能应付一小段时间,若不是刑天要周围凿齿一拥而上,赖一心说不定还能支持更久,今日面对动作更单调的山芷,赖一心虽仍无法硬碰山芷的强大力量,但只要不断地化劲带开,倒也应付自如,甚至因为山芷动作太过直来直往,赖一心若趁隙急刺,实在颇有机会伤到对方。
不过眼前这女娃儿般的妖怪生得如此可爱,赖一心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反正对方威胁性还不大,且先拖延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山芷却是越打越火,她和羽霁打斗时虽然也常扑空,但那是因为羽霁移动的速度较快,避开了她的攻击,绝不是这种软绵绵不着力的感受,山芷不明白这种偏力化劲的原理,一面怒叫,一面身子越冲越快,妖炁更是不断往外勃张。
在一旁观战的叶玮珊自是十分紧张,她身为发散型变体者,对山芷的强大,比赖一心更有强烈的体会,但对方身躯娇小、不断移动,想施展炎灵咒术攻击十分不易,一般炁弹之类的道术又不具有足够的攻击力……而且若自己贸然参战,万一把那个旁观的黑发小女孩引出手,可就更不妙了。
山坡上,羽霁望着战团,却也颇为疑惑,这人类的动作似乎很古怪……明明很弱不是吗?为什么山芷怎么冲都打不到他?不明所以的羽霁倒也不急着出手,挺想多看几眼。
“小霁。”
正观战的羽霁一呆回头,却见怀真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羽霁一惊忙说:“我没有动手哦!不可以跟我妈说。”
“距离这么近,还需要我说吗?你们妈妈早就知道了。”怀真笑说:“那两人我认识,快去阻止小芷,她妖炁再催下去会现形的,这时候可没法变回人。”
只有自己一个变人就不好玩了……羽霁连忙飘起,一面叫:“小芷!停啦!”
但一直被引得到处乱转的山芷,这时候却正火大,根本不理羽霁,只顾着死命冲扑,全身妖炁直往外涌。羽霁看状况不妙,直接飞了过去,半空中一把抱着山芷,两人就这么翻滚飞转,直滚出数十公尺。
山芷滚了半天停下,才搞清楚方位,又想往赖一心那儿冲,羽霁忙抓着喊:“那是怀真姐姐的朋友。”
山芷哪管这么多,甩开了羽霁要扑,却见怀真已经挡在眼前,开口说:“也是洛年的朋友。”
这话倒有用,山芷停了下来,诧异地说:“洛年的?”
“对啊。”怀真微笑说:“你打伤人家,洛年会生气的。”
羽霁却暗叫可惜,原来是那讨厌家伙的朋友,早知道刚刚应该出手帮忙,打死再说,大不了挨上一场骂……那讨厌家伙若因此和山芷闹翻就好了。
“怀真姐,你果然在这儿。”赖一心和叶玮珊也看到了怀真,两人又惊又喜地说:“这两个小女孩……是……”
怀真先对赖、叶两人点头招呼,跟着又对山芷和羽霁说:“你们先回去找妈妈,他们是来找我的。”
羽霁正要点头,山芷却有点担心地看着走近的赖一心说:“我没有,打到你哦。”
赖一心一呆,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见怀真摸了摸山芷的头笑说:“我要他们对洛年保密,好不好?”
山芷这才露出笑容,和羽霁两人携手往上游的方向飞去。
“听到了吧。”怀真笑说:“那小丫头拜托你们别跟洛年告状。”
“那……那真是妖怪吗?和人类好像啊……”赖一心诧异地说:“洛年也认识?”
“对啊,我们是缚妖派啊。”怀真说:“认识些妖怪也不稀奇,她们俩的妈妈正在帮你们砍树。”
“怀真姐。”叶玮珊忍不住问:“这妖怪如此强大,她为什么怕洛年知道?难道妖怪……也怕洛年生气吗?”莫非沈洛年的坏脾气连妖怪都镇得住?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怀真听到叶玮珊的问题,忍不住噗哧笑说:“何止怕洛年生气,你不知道那小丫头多喜欢洛年。”
“呃?”叶玮珊不禁瞪大眼睛。
怀真不想多提此事,摇摇头收起笑容,望着两人说:“怎么突然跑上来?还好今天我刚好能见你们,否则你们真得被那两个小鬼宰了。”
“我们没想到会有危险……”叶玮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怀真姐很忙吗?我们有几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也不是忙。”怀真轻叹了一口气说:“还不都是洛年害的……你们有什么事情?说吧。”
“木料差不多够了。”叶玮珊说:“多谢怀真姐这几天的帮忙,”
“够了吗,那就太好了。”怀真说:“我正觉得我快撑不下去……我这一走,她们应该也会离开。”
“怀真姐。”赖一心越听越不对劲,有点担心地开口说:“你莫非有什么烦恼还是不适?如果我们有任何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怀真微微一笑说:“你们帮不上忙的,我……算是生了一种病吧。”
“山下有医生啊。”赖一心说:“如果需要什么药物,我们会一起去帮忙找的。”
“没药医的。”怀真抿嘴一笑说:“这么关心我,不怕玮珊吃醋吗?”
叶玮珊脸庞微红地说:“怀真姐,我也希望能帮得上忙啊。”
“对啊。”赖一心呵呵笑说:“玮珊不会为这种事情吃醋啦。”
见赖一心说得这么有把握,叶玮珊倒是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信心都是哪儿来的?他又知道自己不会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