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昂贵的深海龙虾大餐,入住的酒店也相当豪华,从二十八楼俯瞰,海滨城市赛西亚迷人的景色尽收眼底。虾米开了三个房间,男生女生一左一右各住一间,他单独住中间一间。
“小朋友们,你们好像不开心哦!”熟悉以后,虾米总把他们叫作小朋友,“楼下的茶餐厅很棒的,把行李放好,叔叔请你们吃冷饮。”
牛牛哪有心思吃冷饮呀!他想召开情况分析会,大家在一起好好议一议,于是客气地说:“谢谢叔叔,晚餐吃太饱,肚子什么都装不下了,您自己去吧,我们想早点休息。”
虾米说:“你们不去,我也不去啦。”
牛牛想把虾米哄走,他们好碰头开会,又说:“您还是去吧,不要因为我们让您失去了享受美食的机会。”
虾米却说:“我的肚子也装不下啦,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嗯,您陪我们也够累的。”牛牛失望极了,但只能这么说。
王梦圆问:“虾米叔叔,您会一直陪我们到南极吗?”
“当然啦——”虾米笑嘻嘻地说,“不然,怎么叫全程陪同呢?”
“全程陪同?”王梦圆几乎叫起来。王梦圆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不喜欢丁鬼,也不喜欢虾米,忍受这个笑面虎到南极,真让人受不了。
“领导有要求,必须全程陪同。”虾米还是一脸笑模样,“早点睡吧,明天我会叫你们的。”
牛牛没叫两位女生,情况分析会仅限他和蒋天雷。他们面对面坐在各自的床沿,像两个小大人。
牛牛说:“高参,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吗?”
蒋天雷说:“是有些不对劲,可这是你爸爸的安排,难道……”
“难道你怀疑我爸有问题?”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爸爸怎么可能有问题呢,牛牛不高兴了,“我爸是什么人?你怎么能怀疑到他头上!”
蒋天雷连忙申辩:“我不是怀疑你爸有问题,而是怀疑你爸被人利用。”
牛牛手一挥,断然说:“我爸那样智慧的人会被人利用?笑话!”
“牛牛你别生气。假设,我是说假设你爸真的被人……被人利用,那我们就算是走到悬崖边上了。”
牛牛还从没见过蒋天雷如此沉重的表情,心头蹿起的火苗慢慢熄灭。冷静下来的牛牛顺着蒋天雷的思路往下想:如果蒋天雷的假设成立,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司令,你怎么不说话?”蒋天雷急道。
牛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蒋天雷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快拿主意吧?”
“拿什么主意?”
“是勒马回撤,还是明天跟着虾米飞住南太平洋S国坎都岛。”
天雷跟自己想到一块儿了。牛牛反问:“你说呢?”
“依我看,撤!甩开盯梢的虾米,向赛西亚警方求助。”蒋天雷看牛牛依然不动声色,忽地站起来,“叫上梦圆和妮儿,立即行动!”
“别激动!”牛牛示意蒋天雷坐下,“如果你的假设不成立呢?”
“这——”
“天雷,在飞机上你不是说请我妈传话吗?我这就跟她联系,你的假设成不成立,她一问我爸不就知道了。”
“好!但要抓紧。”
牛牛拿起房间电话正要拨,蒋天雷说:“慢!如果我的假设成立,这电话就有可能被监听。”
“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块当参谋的料!”牛牛赞道。
他俩悄悄开门,蹑手蹑脚绕过隔壁虾米的房间,坐电梯从二十八层下到酒店大堂打公用电话。
男生开情况分析会的时候,女生也没闲着。
牛牛和王梦圆这对欢喜冤家虽然吵吵闹闹没个完,关键时刻心意还是相通的。牛牛一再跟虾米客气,王梦圆就明白他想干啥了。她打算先和李妮儿聊聊,听听她的意见。
李妮儿可没想那么多,一进房间,她就被窗外璀璨的夜景惊呆了。李妮儿屏住呼吸,轻轻地走到窗边,贪婪地欣赏着窗外美景,身后传来王梦圆的声音:“咳咳,保持清醒头脑,别被敌特分子的糖衣炮弹拉拢腐蚀了。”
李妮儿回头,扑闪着大眼睛:“敌特分子,哪来的敌特分子?”
“吃那么昂贵的大餐,住这么豪华的酒店,你觉得合适吗?”王梦圆答非所问。
“嗯,是有点过分了,”李妮儿顿了一下,“菜是虾米叔叔点的,吃完他直接把我们带到这儿,又不是我们要求的。嗨,别想那么多了,恭敬不如从命。”她的目光又投到窗外,“快来看,多美的夜景啊!”
“妮儿,你咋这么没心没肺呢!”王梦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动脑子想想,如果只是接我们几个孩子,不管是〇〇七号大院还是南极科考基地,都不可能给虾米吃龙虾大餐、住豪华酒店的费用,这个虾米的身份值得怀疑。”
李妮儿这才坐到王梦圆身边,说:“你怀疑虾米——叔叔是……是商业间谍……”她像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似的,急忙改口,“不,不不不,不可能,牛牛爸爸咱们都认识,他比你爸小,你叫他牛叔叔;他比我爸大,我叫他牛伯伯。牛伯伯怎么会让商业间谍来接我们呢?这样,牛伯伯岂不也成了商业间谍?”
“牛叔叔当然不是商业间谍。”王梦圆皱着眉头,“可是,这虾米,当然,虾米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要说他是商业间谍吧,我也没依据。但凭我的直觉,他不是好人。”
李妮儿说:“我咋没这直觉呢?”
“跟你扯不清楚,我找牛牛他们说去。”王梦圆扭身便走。
李妮儿快步跟上:“我也去。”
走到门边,李妮儿拉住王梦圆的衣角,说:“咱们先给他俩打个电话,大半夜敲男生的门,不大好吧。”
王梦圆没好气地说:“有啥不好的!”
“我是怕虾米叔叔听见,以为我们……在搞对象呢,影响‘尖兵大本营’的形象。”李妮儿吞吞吐吐地说。
“你有没有搞错,我的大小姐!搞对象是一对一。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最好背着虾米去找牛牛他们,万一他是商业间谍呢。”
王梦圆拨牛牛他们房间的电话,居然没人接听。睡着了听不见?这么大声不可能听不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想到这里,王梦圆面色一凛:“走,砸门!”
两个女生扑到门边,身后电话铃骤响。王梦圆把电茶壶抓在手中,示意李妮儿接听,她则高举手中的“武器”守在门后以应对突发情况。
李妮儿战战兢兢拿起话筒,牛牛愉快的声音传来:“老不接电话,还以为你俩到哪儿潇洒去了呢。快下来,一楼茶餐厅,请你们吃冰激凌。”
“哦,好好好。”李妮儿像个木偶人似的应答。
王梦圆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了,她去抢话筒,李妮儿早挂了,说:“司令请我们吃冰激凌。”
“吃个头!”王梦圆气不打一处来,“亏他们还有闲心吃吃喝喝!”
王梦圆率李妮儿到茶餐厅找到两个男生时,牛牛和蒋天雷正边听音乐边享用杯中的冷饮,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精致的茶桌上,水果盘、干果碟、小点心摆了不少。给她们留好的位子前,诱人的冰激凌正等着主人驾到。王梦圆喜欢巧克力味,李妮儿喜欢香草味,连这点两个男生都想到了。李妮儿好感动,鼻子发酸,说出来的“谢谢”二字变了调,怪怪的。
“咳,客气什么,请坐!”牛牛为她拉开椅子,李妮儿轻提裙角,淑女般地坐到香草冰激凌对应的座位上。
蒋天雷也想学牛牛给王梦圆拉椅子,可他刚站起来,王梦圆已经一屁股坐下了。王梦圆本是兴师问罪来的,两个男生的殷勤周到令她难以开口。
王梦圆埋头苦干,把一整盒的冰激凌消灭光了,才抬起头来对牛牛和蒋天雷说:“咱们都快给人卖了!”
牛牛问:“被谁卖?卖给谁?”
王梦圆说:“不知道,反正情况不妙。”
“梦圆怀疑虾米叔叔是商业间谍。”李妮儿说完,舀一勺冰激凌送到嘴里,看两个男生的反应。牛牛和蒋天雷相视一笑。蒋天雷问她:“妮儿,你也认为他是商业间谍吗?”
李妮儿说:“不好说,但至少跟常人不一样。”
“搞科研的嘛,总是跟常人不大一样。”牛牛笑道,“放心吧,两位女神,一切都在我爸的掌控之中,没有任何问题。”
原来,刚才他和蒋天雷到酒店大堂打公用电话,牛妈早就守候在电话机前了。她刚跟牛爸在WW上聊完。是牛爸主动找她的,说孩子们遇到些问题,会打电话来,他想做些解释,请牛妈将他的话转告孩子们。牛妈在电话里回答了牛牛提出的所有问题,这些答案无一不是合情合理的。牛爸就像知道牛牛要问什么似的,提前把答案都告诉牛妈了。
跟牛妈通完电话,牛牛如释重负。蒋天雷的聪明脑袋也没找出什么疑点,只好承认他的假设不成立。
牛爸首先证明虾米是他的同事,一个聪明绝顶的科技达人。“他很幽默的,自称‘虾米’调侃自己,在他的身上保持着一份难得的童真童趣。”这是牛爸的原话。
在短暂的接触中,虾米总是笑嘻嘻的,说话没个正形,还有他设计的酷炫无人驾驶汽车,给“尖兵大本营”的印象太深刻了,牛爸的描述很贴切呢。
为什么要到S国坎都岛?因为他们的行程线路是从M国赛西亚市转机,飞越赤道到达南半球,再一路南行,最后抵达目的地——南极大陆。位于南太平洋的坎都岛正好在这条线路上。
而且,与牛妈的通话把两个女生的问题也都解决了。牛爸说航班延误滞留赛西亚的所有花销都是他私人掏的腰包,钱款已划到虾米的私人银行账号上。孩子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就让他们享受享受吧。
蒋天雷的假设不成立,牛牛高兴坏了。他一高兴也想跟爸爸一样豪爽一把——请小伙伴们大吃一顿。
这顿大餐一扫阴霾,“尖兵大本营”决定抛开丁鬼案带来的一切烦恼和诱惑,真正让到南极的旅行成为阳光之旅。
他们为自己以貌取人,误解虾米叔叔深感愧疚。牛妈告诉牛牛,牛爸说在他周围有很多虾米这样其貌不扬,但在某一方面却有着过人才华的奇人、怪才,而且他们品德很好。跟小伙伴们谈到这一点时,牛牛列举了好几个例子,来证明他爸爸言论的正确性。
“没错,”蒋天雷补充,“比如苹果之父乔布斯,是天才也是怪人。天才的一些行为在普通人看来就是古怪,比如爱因斯坦,比如牛顿,比如凡·高……”
“别比如了,咱们去把虾米叔叔叫下来吧,”李妮儿提议,“也请他吃冰激凌。”
蒋天雷笑道:“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吃冰激凌?”
牛牛不表态,李妮儿忙说:“我来请。”
“不是谁请的问题,而是不好意思请。”牛牛说。
“就是,”王梦圆说,“他请我们,我们说吃不下,自己倒跑来吃了。”
牛牛说:“等会儿上去的时候小声点,别惊动他。”
“司令所言极是,”王梦圆看一眼蒋天雷,又看一眼李妮儿,“你俩听见没?”
参谋干事齐点头:“报告政委,我们听见了!”
仪式要分场合,在豪华酒店来这一套,不仅不庄重,还显得十分可笑。大家实在忍不住,捂嘴的捂嘴,趴桌子的趴桌子,闷声大笑。如此克制的笑声,在茶餐厅舒缓浪漫的音乐背景中依然格外突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牛牛赶紧下令:“撤退!”
出发时各位家长都给自己的孩子带了些钱,即所谓盘缠。牛牛图痛快,吃的喝的点了好多,到柜台结账时才发现这股豪气花光了他的所有盘缠。尽管如此,他一点也不心疼——还有什么比爸爸的形象依然完美更让他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