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当天晚上严煦和柳凌荫果然迟迟没有回来,一个在数学研讨室做题,一个和男朋友约会。

宓茶从训练室回来之后,见沈芙嘉走路还是有点异样,遂忍不住提议,“嘉嘉,我帮你按按好吗,不然你明天会很痛的。”

不能用治愈术,起码可以帮她捏捏肌肉。

沈芙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宓茶主动帮忙,她也就不再推辞,“手脚我已经自己捏过了,就是肩膀后背还差一点儿,麻烦你了宓茶。”

“不麻烦。”宓茶指了指外面的沙发,“我们去那里。”

趴在沙发上,沈芙嘉将头发捋到一边,露出背来。

她偏着头好奇地等待宓茶动作,“你们牧师还要学这种东西吗?”

“老师没有教,”宓茶爬到了沈芙嘉身后,跪在了她大腿两旁,“但是我小时候经常帮我爸爸按,他喜欢爬山。”

“宓茶的爸爸是能力者吗?”

沈芙嘉刚刚回正了头,忽地肩膀一阵酸麻,酸得她一瞬间浑身绷紧,忍不住呻.吟出声。

“痛吗?”宓茶弯腰去看她的脸色,“那我轻点儿。”

“没、没关系。”她摇摇头,“你继续。”

宓茶于是用聊天的方式转移沈芙嘉的注意力,她回答了沈芙嘉之前的问题,“不是的,我爸爸是没有觉醒能力的普通人,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运动,不过现在很懒,变得胖胖的。妈妈说我的身材就是遗传了爸爸。”

沈芙嘉笑了,“宓茶的体型……啊恩……”她顿了顿,忍过了一阵酸痛才接着才补完了话,“多运动运动很快就能瘦的。”

虽然她觉得现在的宓茶也不错,但果然女孩子还是希望自己能瘦一点。

“但是我很讨厌运动。”宓茶颓丧道,“我的体育从来没有及格过。”

不管是跳远还是跑步,宓茶总能拿到全班最低的分数,她一点儿都无法体会攻科同学们口中“运动的快乐”。

“那宓茶家里都是普通人么。”沈芙嘉问。

宓茶的天赋异禀,父母之中应当是有个杰出的能力者的。

“我妈妈是牧师,外婆也是牧师,不过两个人现在都不太做治疗性的工作了。”宓茶道,“我哥哥也觉醒了能力,但觉醒度太少,没有达到可以应用的强度,所以他大学读了一个好找工作的金融专业。”

“宓茶还有哥哥么…嘶……”倏地被捏到了痛处,沈芙嘉措不及防猛吸一口凉气。

宓茶看起来软绵绵的,按摩的时候倒是挺有力气。

“嗯,今年开始实习了。”宓茶点点头,连忙揉揉沈芙嘉被捏痛的地方,接着问道,“嘉嘉呢,报道时跟嘉嘉一起来的哥哥是能力者么。”

她还记得沈芙嘉的哥哥,一个长得跟沈芙嘉一样好看的男生。

“不。”沈芙嘉动了动肩膀,让宓茶换一边捏,“我哥哥在隔壁电影学校上学。”

“是明星吗?”宓茶惊呼。

怪不得气质那么好。

沈芙嘉被她的语气弄笑了,“他现在只是学生而已。”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按摩,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正聊得融洽,忽然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宓茶冷不丁地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沈芙嘉听到巨响,当即警觉地爬起来,和宓茶一起望向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柳凌荫。

她脸色阴沉着,那头光鲜亮丽的卷发有些凌乱。

她在开门之后看见了沙发上的沈芙嘉,那对猫眼中于是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恨意。

很难想象,一个高中生会露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沈芙嘉茫然了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

看来这次柳凌荫和她男朋友吵架吵得有点厉害,从她男朋友今天接她时的平静态度推测,很有可能是彻底分手了。

目光下移,她瞥见柳凌荫两侧的手紧紧握拳,关节用力到呈现出了青白之色。

柳凌荫想打人。

沈芙嘉那双了然一切的眼睛,让她感觉到了一股不言而喻的嘲讽。

她在嘲笑她、她在得意、她在幸灾乐祸!

是啊,从高一到高三,不管是成绩还是人缘,沈芙嘉处处压她一头。

她就像是瑶池里冰清玉洁、温柔善良的仙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有人夸。

同样一场考试,沈芙嘉考差了,老师还得安慰她,问她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两天。

但这些她都无所谓,她不在乎,沈芙嘉爱怎么出风头怎么出,她只在乎她爱的那个人。

可偏偏就是她深爱的恋人,张口闭口的也是沈芙嘉。

他说沈芙嘉认真努力、说沈芙嘉气质好、说沈芙嘉温柔善解人意……

沈芙嘉沈芙嘉沈芙嘉,什么都是沈芙嘉好!不管她怎么讨他的欢心,永远都还是沈芙嘉好!

在这一刻,柳凌荫真的有了杀沈芙嘉的心。

但高一时校长的警告像是一根线死死勒住了柳凌荫的脖子,她忍着满腔怒火,最后还是一咬牙,大步进了卧室。

被恶狠狠地瞪了一顿,宓茶茫然极了。

她看了看被重重甩上的卧室门,又看了看沈芙嘉,小心翼翼地问道,“嘉嘉,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们。

“和她男朋友吵架了吧,”沈芙嘉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长发,不甚在意道,“宓茶,我们继续。”

她面上云淡风轻,可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些许。

活该。

宓茶却无法继续和沈芙嘉开开心心地聊天了,她望着卧室,心里有些担忧。

才开学三天,这已经是柳凌荫和她男朋友第二次吵架了。

虽然宓茶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对老师所说的“早恋影响学习”不以为然,但像柳凌荫这样的恋爱,何止是影响学习,简直是影响身体。

“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她?”宓茶问。

闻言,沈芙嘉拉住了宓茶的手,她让宓茶的视线回到了自己身上。

“宓茶,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她紧紧注视着宓茶的双眼,嘴角噙了一抹微笑。

这笑容和语气让宓茶恍惚间回到了报到日的晚上。

那时候沈芙嘉扔掉了草莓之后,也是如此看着她的。

在这份暗示性极强的微笑下,宓茶明白了:

沈芙嘉是真的讨厌柳凌荫,并且希望她能站在自己这边。

但她们是一个团队啊,是未来一年里最亲近不过的人……

宓茶垂眸,她的双手被沈芙嘉牵着,力道不大,却没有松开的意味。

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是宓茶此前没有遇到过的,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

当天晚上,柳凌荫进卧室之后就一直待在了床上,她将床帘紧闭,再也没有出来过。

宓茶虽然担心她的情况,但柳凌荫摆出了一副生人勿扰的态度,宓茶也不太敢在她火气正旺的时候打扰她。

她想着,或许过段时间大家相处久了,矛盾自然而然就会化解一些。现在还是不要触柳凌荫的霉头了。

……

半夜,宓茶睡眼朦胧,摸索着爬起来准备上个厕所。

刚出卧室,她倏地发现阳台上有个漆黑的人影,吓得宓茶差点尖叫了起来。

这还没完,紧接着凌晨的房间里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呜咽,这呜咽极其压抑,像是一缕青烟似的时有时无。

场景犹如冤魂哭泣。

宓茶惊魂未定,她急忙去摸墙上的开关。

灯光一亮,那女鬼猛地回头——

不是女鬼,是柳凌荫。

两人面面相觑,柳凌荫那张脸上的妆都还未卸,泪水将粉底眼线湿得一塌糊涂,整个人呈现出一股心力交瘁的状态。

在黑暗中,乍一看还真有些像鬼。

宓茶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凌荫……你怎么了……”

柳凌荫见有人来,马上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不关你的事。”说着就往卧室走去。

她褪下了那层亲昵的伪装,显得冷傲无情,有了常人眼中大小姐的模样。

“你……”宓茶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你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么。”

柳凌荫的脚步一顿,当即扭头盯向了宓茶。

“是不是沈芙嘉跟你说的!”她忽地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宓茶的肩膀,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们是不是在背后嘲笑我!嘲笑我天天被男人甩!”

“不不不,没有。”宓茶连连摇头,她的肩膀被柳凌荫抓得生疼,重剑士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恐怕明天那里会生出不少乌青。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柳凌荫没有松手,她凑近了宓茶,那双猫眼睁得极大,大得仿佛要将宓茶全部装进眼里,那眼白部分发红,眼角又被眼线晕染,整张脸再无妩媚可言,全然一股罗刹恶鬼模样。

“我告诉你,沈芙嘉算什么东西,只要我愿意,我随时能让她全家都不好过。”

“你也别以为自己是个牧师,又扒住了沈芙嘉就很了不起。”

肩上的手指愈发收紧,宓茶愣愣的,就见柳凌荫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但却有泪水从她嘴角的弧度旁滑落,不留情面地削去了这冷笑中的戾气。两种情绪相冲,显得极为矛盾。

威胁的声音外强中干,包裹着一股颤抖沙哑的哭腔,她厉声喝道,“识相一点,否则期中考不用别组动手,我上场后先第一个杀了你,让你立即滚出一班。”

“看来你是忘记了高一时的教训了。”

忽地,微冷的女声从侧边插入。

两人扭头,就见沈芙嘉站在卧室门口。

她举着手机,朝着柳凌荫走来,“录音我录下来了。收拾好东西,准备明天去校长室办理转学手续吧。”

说罢,沈芙嘉扯开了柳凌荫的手,将宓茶护在身后,抬眸直视她。

“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迁怒没有自保能力的牧师。柳凌荫,难怪我从来都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