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薇思考一下措辞,软语说道:“咱们成婚那天,就有人要刺杀你。现在又有人想害你……”
“嗯?”谢廷安眼眸微睁,“你想说什么?”
江明薇柔柔一笑,声音更软:“我是想说,阿行哥,你现下的处境这么危险,有没有想过咱们将来怎么办?”
谢廷安眼皮略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江明薇心中忐忑,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总不能一直这样是不是?咱们得为将来想一想。”
“将来?”谢廷安似笑非笑,“你想要什么样的将来?”
江明薇觑着他的神色,看他今天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忖度着说:“自然是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将来。”
“唔,这么说是觉得我给你带来危险了?”谢廷安双眼微微眯起,语速极缓。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明薇连忙解释,“我主要是担心你。这次你没有性命之忧,那下次呢?除了私下行刺,是不是还有朝堂上的攻讦?”
虽说他如今简在帝心,但帝王心思最是难猜。何况今上早已年过六旬,谁知有几年好活?新帝难道能容得下他?
谢廷安盯着她,没有说话。
江明薇被他盯得头皮一阵发麻,声音不自觉变得更低:“我听说,历来权倾朝野者,很少有善终的。我觉得阿行哥也该早做打算。”
她有意忽略“宦官”二字,只说权臣。
饶是如此,她心脏依然怦怦直跳。
她能感觉到谢廷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可能过了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谢廷安双目微阖,轻笑一声,懒洋洋道:“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提前给你安排好出路。不至于让你给我陪葬。”
“我——”江明薇心里一虚,轻声补充,“不止是给我安排出路,也得给你安排好退路啊。”
谢廷安嗤的一声轻笑:“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江明薇只得答应一声:“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然后起身离去。
暮色沉沉,江明薇站在檐下,幽幽叹一口气。
或许她今天提这话题有些突然,阿行哥明显并不想深谈。
也不知他那句“安排后路”是糊弄她,还是真心的。
正房内的谢廷安并未立刻休息,他睁着双眸,无意识地盯着头顶床帐。
丁奇悄悄溜进来:“督主,伤口好些了吗?”
谢廷安瞧他一眼:“你说呢?”
丁奇挠了挠头:“才喝了一次药,肯定不会好这么快。督主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谢廷安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受伤,他有一些故意的成分在。
最近风头太盛,又有人在暗地里欲置他于死地。不妨借此机会,引蛇出洞。
丁奇并不多逗留,拱手施礼后便告辞离去。
谢廷安遇刺的消息,很快传进皇帝耳中。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继而又派人前去谢宅探视。
次日,御前的人来到谢宅,只见谢廷安面色苍白,倚着引枕靠在床上,伤势显然不轻。
“谢督主伤势怎样?太医怎么说?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太医说死不了,不过得静养。”谢廷安叹一口气,“凶手暂时还没查出来。”
他说话之际,大概是牵动了伤口,双眉紧蹙,倒吸一口冷气。
使者忙道:“督主小心一些,不要乱动。”
来使转达皇帝的口谕,宽慰几句后,才留下御赐的药材,回宫复命。
江明薇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感觉阿行哥的伤势要比昨天刚清醒时更严重一些。
是因为不小心牵动伤口的缘故吗?
使者离去后,谢廷安重新阖上眼睛。
怕打扰他休息,江明薇也悄悄退了出去。但到底是不太放心,她干脆搬把椅子,就坐在房门外。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都没听见正房内有丝毫动静。
江明薇百无聊赖坐着,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夫人!”管家纪叔大步走来,神色激动,“夫人,是,是大小姐!”
江明薇抬眸望去,果真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二十五六年纪,穿一身水蓝色宫装,容貌美丽,神情严肃。
赫然正是当年的谢家大小姐,谢廷安的堂姐谢靖萱。
江明薇霍地起身,神态拘谨:“谢,谢姐姐。”
多年不见,谢靖萱的变化格外明显。
她只瞧了江明薇一眼,就移开视线:“阿行呢?”
“在房间里,睡着了。”江明薇小声回答,同时身子向旁边稍微侧了一下。
谢靖萱略一点头,直接推门而入。
江明薇想了想,也跟着入内。
正房里,谢廷安早已睁开眼睛。
看见堂姐,他双眉微蹙:“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宫中盛传,说你遭遇埋伏,性命垂危,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谢靖萱眼睛微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连你也要……”
她抬一抬下巴,将已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谢廷安笑笑:“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你受伤不重吗?”谢靖萱狐疑地问。
“重,但没有伤及要害,好生静养就行。”谢廷安转换话题,“宫规森严,你是怎么出来的?”
谢靖萱静默一瞬:“十九皇子帮的忙,我在外面不能待太久,得赶紧回去。既然死不了,那我就放心了。”
她转身看向安静站着的江明薇,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道:“明薇,你好好照顾他。”
“姐姐放心,我会的。”江明薇连忙应下。
谢靖萱犹豫了一下:“明薇,你……”
“姐姐。”谢廷安打断她的话,“宫里管的严,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靖萱神情微微一变,阖了阖眼,起身离去。
江明薇亲自送她至门口,直到看着她坐上马车,才转身回去。
管家纪叔主动向她介绍:“夫人,听说大小姐在十九皇子处当差,现在已做到女官位置。”
“嗯。”江明薇点一点头,心想,从宫奴到女官,这一路走来,谢姐姐也很不容易。
江谢两家交好,她小时候也见过谢靖萱几次,知道那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谢家出事时,十七岁的谢靖萱有婚约在身,罪不及出嫁女。谢家原本要把谢靖萱送到夫家提前完婚,却被夫家拒绝。
说起来,那已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江明薇满怀心事,重新回到正房。
恰逢厨房送膳食过来,她主动揽下喂饭的活计。
“阿行哥,这是黑鱼汤,有利于伤口恢复。你多喝一点。”
鱼汤味道寡淡,谢廷安喝了小半碗便不想再喝。
“再喝一点嘛,这个真的对伤口好。”江明薇没留意到,自己不自觉带了点撒娇央求的意味。
谢廷安眉梢一挑,默默喝光了剩下的半碗。
见他听话照办,江明薇眉眼间立时沾染笑意。
谢廷安轻嗤一声,扯了扯嘴角。
因为遇刺的缘故,谢廷安这次在谢宅待的时间久。
他遵医嘱,每日喝药三次,换药一次,饮食清淡,不剧烈活动。
在这期间,江明薇细心体贴。连太医换药时,她也在一旁看着。
太医将纱布取下,露出胸口伤痕,复又敷上药,裹好纱布。
一通忙活下来,太医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换好了,下官明日再来为督主换药。”
谢廷安挥一挥手,令其离去。
他一抬眸,见江明薇秀眉紧蹙,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廷安问。
江明薇脑海里还浮现着方才看到的场景,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阿行哥,你胸口什么时候多出来一颗痣?”
她记得小时候明明没有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