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行人走走停停,行了数月还没跨过一个诸侯国,再这样下去她得什么时候到上京?
也不知道这个人面兽心的天师从哪来的一堆信徒,每到一个城邑还有人请求能开坛设讲,一连就是数日。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得寻思着怎么摆脱他们。
虽然下蛊她不会,但是下药她会啊。
许是她想的入神,前面队伍什么时候停下她都不知,一头就撞上了前面的天师。
“对不住,有些走神。”
他板着脸冷冷地转过身去,神色里连点情绪都没有,这不正常的圣主带出来的下属也没一个正常的。
竹笛声在前面响起,队伍停下步伐,看来今晚是走不到前面的城池,要在此处安营扎寨了。
“这天气有点冷,我去前面捡点柴火。”阿圆搓搓手就准备往林子深处走去。
只是腿还没有迈出去,一条银链拴住了她的脚踝,阿圆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天师将另外一头系在他的手腕上。
他把她当什么了?自己家养的家禽呢?
“快走,去捡干枝!”
阿圆在心底冷哼一声,真是又怕狗咬人,又想狗干活。呸!呸!她在说什么呢!她才不是狗!
阿圆将制好的药巾塞在袖中,她也不知有几分胜算,可是不尽力一搏,她又怎能甘心。
阿圆看着他身后背的长剑,假装弯腰拾着树枝。
“抓紧拾完回去。”他伸手拽了拽手中的链条。
“我这手上的拿不下了,能来帮帮我吗?我毕竟是个弱女子,比不得大人您身强体壮。”
他微微皱眉走上前去,待他刚弯下身子,阿圆赶忙伸出药巾捂住他的口鼻。
为了担心迷不到他,她特大加大了计量,如今这药量只要一点,就足已昏睡个把时辰。
眼看着他倒下,阿圆不免有些得意,若是文掌柜知道她现在学有所长,定然会替她高兴。
只是她的兴奋还没撑过片刻,便见一双黑靴停在她的脚边。
“你不是说你一无是处?什么东西一概不会?”
“圣主,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您说的蛊我是真的不会,我给他下的只是复杂了一点的蒙汗药而已?”
“是吗?”他握住她的脖颈,轻笑道。
“是与不是你等他醒了不就知道了?今晚你是故意的?就在等我下手?否则你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倒是不算太笨,你不妨再猜一猜,我接下来该如何?”
“您这么个俊雅非凡的男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女子对粗,我猜的对吗?”
“真是承蒙你的赞誉,我此时只想砍了你的手,你觉得可好?无论下蛊还是下药,都绝了后患。”
“这大晚上见血腥,不吉利,不吉利...”
“无事,我们天师教就是趋吉化凶的。”
眼看着他不是开玩笑,阿圆赶忙抱住他的大腿哀求道:“你要相信小人,我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怎敢害人?”
他背过身去,只留青衣长发在身后纹丝未乱。
两旁的天师把她从他身上拽下来,分开手掌按在地面上,阿圆的脸色一瞬间吓得惨白。
若是没有了手指,她还如何配药?对,她还会配药。
阿圆慌慌张张道:“大人,您留着我还有别的用处!你不是在为瘟疫头疼吗?”
许是说到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他转过身子垂首道:“连多方名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你难不成还能解决?”
“我若是说我能治,您也不信,可是我确实有药能缓解症状,药就在我包里,你大可派人去取。”
“缓解症状的药方有何稀奇?”
“确实已有能缓解的药方,但是现下不少药材都越发稀缺,这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可是我这药不同,取得都是民间寻常药,价低且数量多,想来也能帮上您。”
“那药方呢?”
“不瞒您说,这药方我丢在家中了,当时出门走得急。我这就寄信回去让人送来。”
“你别想着再同我耍花招...”
“我能在您手下保住一条命就知足了,哪敢有别的奢望。”
他挥手让两侧人退下,随后将药瓶丢至一人怀中:“快马加鞭送去定国。”
“这定国的瘟疫很严重吗?”阿圆屁颠屁颠跟在身后,不敢太近,也没敢太远。
“等你去不就都清楚了?”
“什么?我也要去?大人,小人自打小就身子骨差,这要是去一趟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那依你之见,是想在此处与我分道扬镳?”
阿圆看着他骤变的眸色,狗腿似的抱拳道:“您真是爱跟小人开玩笑,那铁定大人去哪我就去哪!”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干燥炎热,阿圆摸了摸脱了皮的下唇,摇了摇捆绑在手腕上的银链。
“你们自己坐在树阴处喝水纳凉,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这还在马车后面绑着呢!”
对面的人四五一群压根无人搭理她。
“别嚷嚷了,现在谁敢放你?”玄墨坐在车马上单手掀开车帘,从后面看去,阿圆只能瞧见他依旧白皙修长的手指。
反观她的手,连日来的暴晒早已不见原本的模样,这个杀千刀的,若是有一日让她逮到机会一定下狠心磋磨他。
“这...小人真的是又累又渴站不住了,若实在不能放,能不能让我进你车里避会暑,我这若是死在路上,对您也不划算啊!”
“大胆!”车马前的随侍将刀拔出鞘。
“大哥...你若不愿我不上去便是,一切好商量。”
“让她上来。”
阿圆扶着车辕手脚并用爬了进去,只见内里比想象中的宽敞,素净的云锦铺在上面,触手光滑柔软,还自带一股凉意。
他的右手边还摆着几盘瓜果,正散发着甜香。
阿圆几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这些她可不敢想,抱着膝盖蜷缩着角落里,让自己尽量的少占点地方,舍得他哪里不高兴手起刀落收了她的小命。
不知道是这一路太累,还是车内的香气太好闻,一直紧绷的身体刚一松懈,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朱门大敞,红幔招摇,锣鼓似乎响彻了天际,回廊处宾客络绎不绝。
一阵敲敲打打后,喜轿终于落了地,新娘跨过红马鞍,踩着红毡毯向内里走去。
阿圆也随着人群一起步入堂里,只见新郎正弯弓搭箭,三箭祈好愿,一求神明相祝,二求夫妻长久,三求美满顺遂。
待他转身时候,阿圆看着熟悉的脸庞,不是赵慎是谁?
他真是好的很,她为了找他受尽磨难,他居然在这娶如花美眷?
阿圆冲上前去,正想阻拦,就被人一脚踢醒。
“你的口水弄脏了我的坐毯。”
耳旁是玄墨那如同万年冰渣冷得让人发麻的声音,阿圆看着脸下那牵扯出的银丝,脑门一瞬间清醒。
老天爷,这是平日她清醒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正当阿圆手忙脚乱的卷着袖子擦着,玄墨手执浮尘抬高她的下颚:“赵慎是谁?”
虽然他眼中未有杀意,可是阿圆依旧觉得胆战心惊:“他就是我出门要寻的人。”
“你那未来的夫君?”
“对对对!我们二人清清白白庄稼人,绝对不会跟大人干的事有什么关联!”
“既是普通庄稼人,你的夫君怎么会在上京?”
阿圆伸手将怀中的红榜拿了出来,语带骄傲:“因为他中了秀才!”
“中了秀才为何不在官学读书?”
“他在家乡失踪了...我已一路寻遍了很多地方。”
“也许早死在外面了。”他漠不关心地收了浮尘,从新开始打坐。
你才早死了呢!阿圆口中喃喃不休,下了马车。
“圣主,属下这就让人给您重新更换饰物。”
“不用,前面就到了沙弥国,马车也无需再用。”
“属下不明白,既觉得她可疑,为何不直接杀了?还浪费清原香在她身上。”
“她留着还有用。”
进了沙弥国的边界,无边的黄沙铺天盖地而来。
“不好了,圣主,尘卷风来了!”
自小生活在村里的阿圆,从未见过威力如此强劲的旋风,那巨大的尘柱疯狂的卷起地面上的尘沙和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移动。
“大家双手...抱头,伏于...地面。”只是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无数天师接连被卷入尘柱。
阿圆避开众人,伏身趴在低洼地中。
渐渐地,身后逐渐没了动静,阿圆看着从半空中如下雨般摔落的天师们,呲呲摇了摇头,这些传法授课的人还没她一个凡人运气好呢。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好几人当场昏了过去,不知死活,好点的也断胳膊断腿,状况凄凉。
阿圆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玄墨,想来这人还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
果然,恶人自由天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腿脚便磕到了一个物体,身子一歪直直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不是他还能是谁?只见他原先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搭在眼前,原本俊秀飘逸的脸此时糊满尘土。
“天师大人,为何躺在沙丘里?”阿圆拿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肆意玩弄着,怎么,你也有今天?平时不是神气的很吗?动不动就把我栓在马车后面,让我颠颠撞撞跑了一路。
“我腿断了,你拉我出来。”
“天师?你说什么?这风沙太大我听不见?!”
“你是想死吗?”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原来你们天师教求人都惯用这种凶狠的语气哦?你跟我说说你们这么多信徒是不是都是你坑蒙拐骗来的?你说你的信徒们知道你这个时候的怂样,还会不会奉你如神明?”
“我看你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他显然是被气急了,底下的尘土在松动,上面的沙石簌簌的往下掉。
阿圆吓得立马站直了身子,才发现沙石抖落了片刻便没了动静,取而代之是他疼的发白的脸色。
阿圆拍了拍胸脯,又放心地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头道:“天师大人受了重伤,就不要来回多动了,这只会让伤势更重!”
他气的双唇都在发颤,阿圆好心的将他散落在面上的头发拨到两旁,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您就在这好好晒晒日光,我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