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8号病房内传来几声动静,床上的春生因而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苏醒。
他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背靠在床头,捏着自己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还好醒过来了,差点就要被女魔头做掉了啊。”他低着头自言自语,余光瞥见了胸口的安无此刻仍是独眼紧闭,看样子还没有睡醒。
说话间,他感觉到胸口和肩膀上的伤口传来难耐的瘙痒,于是他本能地伸手去摸……
两处巨大的伤口中央已经长出嫩粉色的新肉,医疗干员用来替他缝伤口的细线也不知为何已经从伤口中被挤了出来,因为血液的凝固而被轻轻地粘在春生的皮肤上。
春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完全恢复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粘在身上的细线从伤口附近扯下来。
知晓了上次的伤口结痂的真正原因之后,他大概能够猜到自己的伤势之所以能够恢复的这么快,或许同样也是拜安无所赐。
他走下床,踩着医疗区的白色拖鞋,将手中那团细线丢进垃圾桶。
“真的不可以的,祝彤前辈,你这样我也会很难办的。”
8号病床内传来陌生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处境有些窘迫。
春生听着,轻轻带上了自己的病房门,如同训练有素的刺客一般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8号病房的门口。
反正养病闲着也是闲的,大早上有瓜吃何乐而不为呢?
倒是祝彤,从她说起话来并不费劲的这一点来看,应该倒是也恢复的不错。
“有什么不可以的。”祝彤反驳着应声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属于体质特殊,一天不整点我就身子凉。”
“可是这样师傅会……”
那女孩还尝试继续和祝彤讲理,可似乎是张开嘴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透过他们的说话内容,春生很快便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看起来一切的开端都来源于祝彤的酒瘾。
“小妹妹,规矩死了人不一定会死,但是不给我整点我指定生不如死。”
“噗。”
原本扒在病房门口、透过房门上用来方便探视的玻璃看热闹的春生被祝彤的发言整的瞬间破了功。
房内的二人一起看向他这边,春生即刻向下压低身形隐蔽,只可惜头顶那一撮呆毛还是暴露了他。
“春生?”躺在病床上的祝彤立刻认出了他,“你怎么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意识到自己暴露的春生也没有在隐藏,尴尬地从门后探出头来,随后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你在外面偷听?”祝彤躺在床上,神色有些不太高兴。她悄悄地朝着春生使着眼色,那大概是在说——
帮我个忙。
“今天天气真好。”春生抬头注视着天花板上的那个白炽灯,脸上的笑容僵硬,“其实我只是路过。”
“春生前辈。”少女看向春生,眼神像是凝望着天神降下的救兵,那样子像是在说——
你来帮我评评理。
想了想自己人生中还是头一次同时被两个女孩寄予厚望,但是……
自己真的只是闲的没事看热闹的,突然就被叫来评理,这种情况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拖鞋的头部此起彼伏地凸起出一座座小山,春生低着头苦涩地笑了笑,挠着后脑勺沉默了好一会,眼神闪躲。
如果选择帮祝彤说话,眼前这个小护士也肯定不会就这么同意,如果最后把杜翠岚也牵扯进来的话,他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如果选择帮小护士说话,可能等到祝彤的伤好之后……
仅仅只是简单的设想,春生的呼吸就又变得急促起来。
真是一道让人进退两难的死亡选择题。
“想办法让双方都不就好了。”
安无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春生的脑海,看样子在春生陷入这场理论战的时候,它就已经渐渐苏醒了。
对,让双方都满意就行,谁规定就不能选AB呢?
春生的脑子飞快地运转,抬起头,随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觉得……养病……确实不能……喝酒……”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感觉从祝彤那边传递来的目光都变得灼热。
但他必须这样做,于是他咽下一口口水,硬着头皮抬起头,和祝彤对视了一眼。
祝彤僵硬地笑着,冰冷的眼神似乎是在给春生宣判死刑。
而听见有人肯站在自己的位置替病人考虑,小护士那边则是有些开心,她先是再次申明了自己不允许祝彤喝酒的坚定立场,随即为祝彤留下了一大盒牛奶,紧接着便走出了病房。
她走后,病房内的气氛骤降到了冰点。
“春生大爷是什么意思呢?”
躺在床上的祝彤冷哼一声,嘴角机械地抽搐了几下,神色颇为不满:“早知道昨晚就让你这家伙被扎死得了!”
求生欲让春生连连赔笑,他摆着手说道:“我不这样说她不会罢休的……”
“你要喝我给你买好了。”
此话一出,祝彤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极致转变,变得和善了许多,双眼满是期待的光。
但这光只是持续了一会,接着又很快暗淡下去。
“你这家伙不会没安好心吧?”
她瞥着眼睛打量着春生,鄙夷地说道:“我可不知道你会说这种话。”
春生一时有些语塞,停顿了好一会后才又开口问道:“那我走?”
“别别别。”
祝彤连连叫住了起身就要离开的春生,“就让你帮我去买吧。”
春生背着身,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那我晚上再去吧?”春生转过身来,神色认真地看着祝彤,“等到那个小姑娘下班了,我给你偷偷的捎进来。”
“啊?”
一听到还要等到晚上,祝彤显得有些失落。
但没办法,作为十几岁时就和春生一起在渡鸦长大的她,当然也懂杜翠岚带来的沉重压迫感。
“好吧。”
她叹着气妥协,随后又补充道:“那我要……”
“千威啤酒,我知道。”春生打断了她,“你可是一个牌子喝了快有十年了。”
祝彤愣愣地点点头,随即又目送着春生轻轻地打开房门准备离开。
“还有,真的很谢谢你昨晚……”
最后离开的时候,春生忽然挺住,嘴里吞吞吐吐地说着对祝彤迟来的感谢,但也只是说了一半,他终于还是走出房门。
和祝彤道谢,总觉得好奇怪啊。
他靠在门上,脸颊微红。
“你刚才不会是想的是‘她脾气稍微好点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吧?”
安无的话突入他的脑海。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