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走廊很窄,刚打开大门,两人就撞到了一起,他们几乎同?时?摸到开关,打开了客厅的顶灯。
灯慢吞吞地闪了两下——这盏灯很老了,刚打开的时?候总是有些暗,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慢慢地亮起来。
在幽暗的光线下,薛齐紧紧盯着徐扬的眼睛,发现徐扬也在瞧着他,在他们的眼神相触之?际,在电光石火之?间,薛齐已经逼近徐扬,以自己的胸膛贴住他的胸口,以飞快地速度将他压迫到了墙上?。
薛齐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他的大脑带着他的身体在运作,还?是他的身体已经抛弃了他的大脑——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和徐扬已经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他的手在徐扬的身上?胡乱的摸索着,终于有一只停在了他的后颈处,将他向前牵引——带着些悸动,带着些感动的情愫,薛齐将嘴唇贴了上?去……
一开始是轻柔的抚慰,没多久就变成了激烈的抢夺……呼吸声越来越重,拥抱却越来越紧……有那么一瞬,缺氧的感觉袭来,全靠薛齐撑着,徐扬还?没有软倒。
两人脸上?是水,身上?也都是水,雨水沿着两人的身体衣物缓缓地滴落,在玄关处积成一片水洼。
当薛齐的嘴唇终于离开了徐扬的嘴唇,他深深地喘着气:“我,我现在想让你……读我一下……但是又怕你读我……我有些紧张……”
徐扬也费力地喘着气,过了会儿,他说:“对不起,我刚才?已经读了……”
薛齐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你怎么想?”
徐扬说:“我同?意。”
薛齐的心脏跳得飞快,但他还?是忍耐着问道:“去哪里??”
徐扬说:“去我房间。”
薛齐说好。
一切早已在薛齐的脑海中演练了千万遍……
但一切都比他的想象中的要美妙千万倍。
两人湿透的衣物堆在床脚边,水分慢慢地将木质地板浸湿润透。
薛齐终于与徐扬紧紧地合二为一。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能让人为之?付出一切的,极端愉悦而幸福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薛齐觉得,如果让他这时?死去,他也愿意。
只是总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有那么一点?儿——当薛齐与徐扬翻云覆雨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双呆滞的眼睛在盯着他瞧。他不得不分心,向床边望去,只见那双眼睛属于“金角大王”——那只在小时?候被他嫌弃,转手送给徐扬的丑陋恐龙玩偶。
薛齐伸手将“金角大王”翻了个个儿,让它面部朝下,再也无法窥探他们的秘密。这样?做了以后,他果然觉得好了许多。但他人生最美妙的时?刻被它免费参观,薛齐难免地有些记恨它。
激情过后,平整的床单完全皱成一团,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欢愉过后的诱人气味。薛齐和徐扬洗完澡,平躺在一张床的两边,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一时?无声。
最后徐扬说:“我们睡吧。”
薛齐愣了一愣,说:“晚安。”
徐扬关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静谧与黑暗。
两人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他们的内心早已汹涌澎湃,薛齐知道徐扬久久地没有睡着,因?为他也是。直到很晚的时?候,身边才?传来浅浅的均匀呼吸声,是徐扬终于睡着了。薛齐稍稍安心,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在黑暗中轻轻地描绘他的轮廓,虽然见到的只有梦朦胧的背影。
薛齐从来未想过,他会这样?爱一个人。也未曾想过,这样?的爱是多么的让人惊心动魄。任何词汇都无法用?以形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现在,充盈着他的整颗心脏。
即便徐扬已经睡了,薛齐依然想抱抱他,他向前挪了挪身子,刚抬起一条胳膊,就发现徐扬的整张脸,和他的整片胸口,都对着金角大王。不知什么时?候起,或许从一开始就这样?,徐扬用?背对着他,将自己的整个正面都送给了这个长?着绿绒毛,又秃又旧的丑玩意儿。
薛齐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竟然因?为一只毛绒公仔吃醋了。但他无法原谅这只丑东西,他决心一定?要赢回来。
从那以后,薛齐常常在徐扬那里?过夜,徐扬的双人床上?留下多次两人亲热的痕迹,但有时?他们却什么都不做,只是纯粹地躺在一张床上?。但不论薛齐有没有对徐扬做些什么,只要到了晚上?,那只金角大王就准时?在徐扬的大床上?等候着薛齐,仿佛在向他炫耀领地。
徐扬的床本来就不大,是双人床里?的最小尺寸,躺两个成年?人刚刚好。但徐扬总是把那只丑东西放在他边上?,占了床的一角,这相当于,侵占了属于薛齐的那部分空间!
趁徐扬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薛齐冲进卧室,跳到床上?,一把抓起那只金角大王,对着它的丑脸左左右右地连抽了几十个大耳光。
“让你看,让你看!每天睡我们床上?开不开心?”
“啪!”(耳光声)
“你是没见识过你爷爷我的本事,要是再早几年?,我能把你从床上?震下去!”
“啪!”(耳光声)
“你要上?识相点?,就赶紧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啪,啪,啪,啪,啪!……”(不断的耳光声)
当徐扬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只金角大王已经从卧室的大床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薛齐正亲昵地搂着它对徐扬微笑?:“大王想看电视了,我陪它一起看。”
徐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发现金角大王的脸有些歪了。
薛齐的诡计始终没有得逞,到了晚上?的时?候,徐扬还?是没忘记把金角大王抱回卧室,让它躺在自己的身边。薛齐敢怒不敢言,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终于等到徐扬睡着了,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试了试角度,越过徐扬,猛地对金角大王飞出一脚,想要把它从床上?踢下去。
但不知为什么,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金角大王落地的声响,薛齐定?睛一看,原来是徐扬在睡梦中也扯着它的一条尾巴,所?以让它勉强留在了床上?。而被薛齐这么用?力一踹,徐扬醒了,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在干嘛?”
“没什么,”薛齐万分惊慌,但他急中生智地说,“我脚抽筋了。”
徐扬嗯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袭来的睡意所?征服,终于放弃了询问的念头,继续转入睡眠。朦朦胧胧间,他拽着金角大王的尾巴,将它从床的边缘扯了回来,一把抱进怀里?。薛齐侧身去看,只见金角大王已经被淹没在徐扬的怀抱中,唯一露出的一只眼睛,正在木愣愣直勾勾地盯着薛齐瞧,简直就像在无情地嘲笑?他一般。
薛齐气绝。
早上?的时?候,薛齐很早就醒了,忽然他听见枕边传来轻轻的抽泣声。他转过头来,发现徐扬在哭,他还?沉浸在梦里?,但泪水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湿润了枕巾。
他哭得很是伤心。
不知他有着怎样?一个悲伤的梦境,薛齐从徐扬的怀里?扯出金角大王,扔在一边,继而将他扯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抱着他。
徐扬的哭声渐渐变轻,跟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眼泪顺着睫毛缓缓地落下。
薛齐轻抚着他的头发问道:“睡醒了?”
徐扬伸手摸了一下眼睛,发现全是眼泪,有些迷惑地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你梦见了什么?”
徐扬转过身去,以手遮眼,继而弓起了背脊:“我梦见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大概是年?夜饭,许多亲戚都来了。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大家都打车回家。我和我妈告别,她说会有人送她回家,让我先走……我原本已经走了,但是我不放心,又回去找她,我妈果然还?没离开,根本没有人送她回家。于是我带着我妈坐公交,又走了不少路,把她送回了家。”
“然后呢?”
徐扬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把我妈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和我妈抱了一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她要求我做的那样?——每次去幼儿园前要亲她一下。我在梦里?想,我妈老了,身体越来越差,说难听点?,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所?以我应该好好对她,我决定?以后都对她好,不能再惹她生气……”
过了会儿,徐扬轻轻地颤抖起来:“但是我忽然记起来……我妈已经走了……”
薛齐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好将他僵硬的身体掰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跟着轻轻上?前,亲吻他的额头,就如同?他在梦里?亲吻他的母亲一样?。
徐扬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他在薛齐面前轻声地哭泣,之?后薛齐都没有打扰他。
这天出门上?班的时?候,徐扬的眼睛是肿的,但他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他对薛齐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可能是最近做的一个案例正好触动了我的症结……通过这个梦,我大概知道了我的来访者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能力解决,我会让他转诊。但我觉得我可以处理?好它,当处理?好的时?候,我和我的来访者双方都能获益。”
薛齐其实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他露出一个笑?容:“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无车,可自行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