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秋实的印象里,徐扬的父亲的形象被割裂成截然不同的两半,其中一?半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每次回想起都有?丝丝的爱意,而另一?半则代表了黑暗与魔鬼,和恐惧和憎恨紧紧联系在一?起。但在徐扬的心里,父亲大体是好的,很少有?坏的一?面。
隔了一?层厚实的玻璃,温暖的阳光照进店里,带来暖洋洋的氛围。薛齐和徐扬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有?些开始犯困,这是一?种?让人感到十?分舒服的困意,就好像四周一?片祥和,什么都不用操心。
打了个哈欠,薛齐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徐扬打开地?图,认真?地?端详着:“我?想在先附近转转,然后我?们去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条短短的街道,那是一?条老街,算是Z城的著名景点之一?。
最后喝了一?口桌上的饮料,两人结账,离开了店里。
商场附近没?有?什么旅游景点,只有?一?片老旧的办公楼,和一?些新旧不一?的居民楼。Z城旅游业发?达,其他行业则相对落后,整片城区几?乎没?有?高楼大厦。这儿的人们以进事业单位为荣,因为除了政府机关和国企央企,很少有?大公司进驻这里。但这儿的就业率很高,似乎是大家对工作的要?求并不高,所以都能安居乐业。
附近的街道十?分干净,却也显得有?些冷清,路上几?乎没?几?个人,好在阳光将整片土地?晒得暖融融的,给所有?高高低低的建筑镶了一?条亮眼的白边,便不觉得那么冷清了。徐扬带着薛齐沿着错综复杂的大路和小路慢慢地?走着,慢慢地?看着——徐扬用一?种?憧憬而谦卑的眼神?将这里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薛齐没?有?徐扬的能力,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猜想,大概是他想走他父亲走过的路,看他父亲所看过的风景,从而与他更?加接近。所以一?路上薛齐很少说话,他把时间留给徐扬自己。
这一?路上,他们路过了街边破落却有?趣的小店铺,走过了向上或向下的斑驳坡路,遇见了行人与狗。没?有?什么特别的,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朴质而寻常。
稍稍晚些的时候,他们带着这份回忆作为礼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们来到地?图上的那条老街,老街有?它?自己的名字,叫五和街。这个名字源远流长,是从很早的时候一?直流传到了现在,具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都说不清楚。
其实这条老街很短,从这头走到那头,不过十?几?分钟时间。这条老街很漂亮,白墙黑瓦,青石板路,建筑外墙油漆的剥落程度刚刚好,给人淡淡的岁月无情?的感觉,却又被从房梁上垂下的红灯笼正好中和,最后只剩下一?种?缥缈的遗憾之美,倒也不失热闹。
街道的两边开满了各种?古色古香的小店,有?卖纪念品的,有?卖小吃的,还有?卖胭脂的。人们在这条街上行走着,穿着时尚的衣服,手中握着智能手机,在这样古朴的背景下,有?种?时空交错的矛盾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薛齐和徐扬有?些饿了,决定在这儿解决晚饭。听说这里的鳝鱼面很有?特色,薛齐找了一?家老字号,点了两碗面,坐了下来,一?转头,发?现徐扬不见了。他紧张地?出门去找,却在面馆门口就见到了徐扬,徐扬正站在一?个小摊前,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买海棠糕。
冒着热气的海棠糕新鲜出炉,老奶奶取了一?块,用黄纸一?包,递给徐扬。徐扬用双手接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立刻就被烫到了——老奶奶开怀地?笑了起来,咧着缺了牙的嘴,笑声响亮,徐扬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微弯,笑声清和。
向手里的海棠糕吹了几?口气,徐扬重新下嘴,这次没?有?被烫到。他抬头对老奶奶说:“麻烦再给我?一?块。”
“好吃吧!”老奶奶笑着,又包了一?块给他,“这次不要?被烫到呀。”
徐扬接过海棠糕,转身,在门口见到伫立的薛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给你。”
他递出了第二块海棠糕。
薛齐是第一?次吃这种?叫海棠糕的东西,它?长得并不怎么样,味道算不上多好,但很甜。
晚饭过后,他们走完剩下一?半的老街,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店铺外头的红灯笼纷纷亮了起来,煞是好看。游客们纷纷来这儿欣赏夜景,将狭窄的老街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好不容易才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到老街的尽头。
这天的月亮很圆,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
薛齐想继续向前走去,就一?直这样走下去。
Z城有?一?座跨海大桥,不似其他城市的大桥,到了晚上会上演五彩缤纷的绚丽灯光秀。它?被粉刷成红色,在白天是游人合照的热门景点,到了晚上,会沿着桥梁亮起一?排白色的灯光。那灯光很是柔和,不算绚烂,却很适合今晚的月色。
薛齐突然想和徐扬去那里看看,但他还没?提出这个念头,徐扬率先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薛齐问:“去哪里?”
徐扬说:“回酒店。”
薛齐见他面露倦色,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点头说好。
他们住在当?地?一?间著名的园林酒店中,酒店外观充满古色古香,以木结构为主,但真?正震撼人心的是酒店的内观——这间酒店就像是开在树林中一?般,庭院里满是绿色植物?,被修剪得十?分淡雅,衬着院内或大或小的几?片池塘,给人一?种?错落有?致的感觉。
他们并未在院落中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进入客房区,刷卡上了楼。
酒店的房间倒是充满了现代感,除了隔断墙上充满复古气息的木质镂空装饰,与挂着的几?幅水墨画,与一?般酒店没?什么差别。
徐扬果然有?些累了,自进房以后便倒在床上闭目养神?,让薛齐先去洗澡。等薛齐洗完澡了,他还躺着一?动不动,直到薛齐催了好几?次,他才慢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又慢吞吞地?进了浴室。
当?浴室传来水声的时候,薛齐觉得有?些紧张,他难免地?想起了上一?次在徐扬家里的时候,他将浑身赤|裸的徐扬从浴室抱出来的情?景……那时他隔着一?块浴巾,细细地?触碰了徐扬漂亮的身体。到了现在,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他依然记得当?时的悸动,以及他对那具身体所产生?的……无数的……美妙的幻想。
水声停了,跟着浴室的门开了,徐扬从里面走出来。这次他披了一?件浴袍,只露着脖子和胸前的那一?片肌肤,他白皙的胸口被热水冲得有?些轻微泛红,还湿漉漉的,没?有?完全擦干。徐扬慢慢地?走向靠左的那张床,躺了上去,露出他同样白皙的小腿和脚踝。
薛齐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这时他不知该痛恨还是该庆幸自己是在另一?张床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地?落在徐扬身上,在他漂亮的身体上来回游移。薛齐生?出一?种?冲动的念头来,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热,头脑发?昏——
他想立刻从这张床上起来,移动到了另一?张床上……他要?褪去底下那人身上的浴袍,和自己身上的浴袍……然后分开徐扬的双腿,将自己最炙热的部分深深地?送进去……他要?让他完整地?接受自己,回应自己最深沉的爱意。
薛齐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扯过雪白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一?直盖过肚脐。沉浸在幻想里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的下身已经起了一?些让人尴尬的反应。
徐扬转过头来,声音因缺水而变得有?些嘶哑:“你是觉得冷吗?”
“不冷,不冷……还好,还好……”薛齐心虚地?说。其实这天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徐扬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薛齐本能向后闪躲:“你,你没?有?读我?的心吧?”
“没?有?。”只见徐扬微微一?怔,神?情?变得有?些落寞,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放心,我?不会读你的。”
薛齐浑身上下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他继续向上扯了扯被子:“我?不是怕你读我?的心,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怪物?……只是每个人总有?些想法?不想被人知道,这不是什么很坏的念头,只是,只是……”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徐扬打断,徐扬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不想被人看到。”
他明明说没?有?读自己的心,却又解释得这般精准,薛齐不免觉得有?些神?奇:“你是从什么时候起有?这种?能力的?是从出生?的时候就有?的吗?”
徐扬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滋润了他干燥的喉咙:“不,我?刚出生?的时候还很正常,大概是从三岁,还是四岁?差不多那个时候开始……能读别人的心的。”
“三、四岁的时候?”
“小时候有?一?次你救了我?,你还被车撞了,记得吗?”
“记得。”薛齐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把额头上的疤痕。
“我?闯了大祸,被我?妈揍了一?顿,关了起来。那时候我?不懂发?生?了什么,在屋里大哭大闹,等被放出来的时候,突然就能读心了。”